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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
夏奶奶近来正炒股票。
从去年到今年,股市大热。儿子念母亲退休在家无事,便给了娘一万块钱,给她开了户,算是股民了。夏奶奶不懂股票,不过作为西安人,她知道,应当为陕西作贡献,想着世纪金花那么气派自己从来不敢到里边看标签,就不顾儿子的劝说,执意买了,不想竟涨了一倍,赚得□□千块钱。眼看着要过“五.一”了,前两天已卖掉了部分,心想再卖掉一部分,取了本,留下利,继续炒,也好还了儿子的孝心,让儿子一家去九寨沟玩玩。
一开市,夏奶奶就操起电话,拨证券公司的自动语音电话。
“嘟嘟嘟嘟﹍﹍”
夏奶奶知道这叫忙音,她有些急,这一半天行情不好,弄不好,一分钟就会跌个百儿八十的,一两袋面粉就没有了。
再拨。
忙音。
不见证券公司那熟悉的提示音,夏奶奶一位自己心急手乱,拨错了号,又拨一次。
忙音依旧。
夏奶奶想,股市太热了,电话打爆了,就想去交易大厅。转念一想,七八站路,天又热,大厅里人山人海,闷死骆驼,儿子为自己有个事干不寂寞,自己可别惹出个事儿,添烦讨人嫌。
再等等。
又拨。
忙音。
再拨。
占线。
夏奶奶眼前一阵发绿。眼见得有条白线单边往下走,不,直线往下走——跳水啦!
她定定神,知道是幻觉,不过那情景挥之不去。一想到那线条往下一甩,十袋八袋面粉可就不知道送给谁了,夏奶奶一拍大腿,去交易所!
她带了交易卡﹑银行卡﹑身份证,临出门了,想起今日卖了股票,三十号才能取出钱来,便顺手将建行卡搁在茶几上。
她一出门,正被两个年轻人堵住。
“□□的。”
夏奶奶堵在门口:“平日里是个女的。”
“哎,她管抄表,我们管表走得准不准。”
夏奶奶遂放了行。
那瘦子急忙套上鞋套,往里面闯,夏奶奶顾不了门口的胖子,跟了进去。
那瘦子突然转身:“就你一人?”
夏奶奶还未应答,背后那胖子道:“打劫!”
夏奶奶刚见那瘦子不看水表乱窜的样子,已经感到不妙,现在想起儿子的叮咛,悔之晚矣。
“我们只要钱,不伤人——没办法混口饭吃。”
两人架了夏奶奶坐到床上,说:“你要老实,我们拿了钱就走,绝不伤害你。”胖子说着。瘦子早已在屋里翻开了。
夏奶奶没有多少钱,心不慌,退休后那点工资,连五元钱的股票也买不了多少,不过,女儿女婿正闹离婚,女儿的首饰存折,就放在衣橱里,怕有□□万哩。
夏奶奶一时有了气力,她要丢卒保帅。她向胖子道:“好娃哩,看婶子这家,哪像个有钱人?不过是住在富人小区里罢了,跟儿子沾个光,瞅这家,要金没金,要银没银,你能翻个啥!”
那胖子看了这光景,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听夏奶奶奶这么一说,更是泄气得很,不过为防老太太奸诈,凶道:“那就等你儿子﹑孙子回来!”
“天啊!可不敢这样啊!——是这,我拿出些钱给你们,你们走吧?”
胖子以为自己的凶狠起了作用,色稍温和:“有多少?”
这时,那瘦子进来,手拿建行的卡到;“我找到一张卡。”
“是你的,还是儿子的?”
“我的。”
“有多少钱?”
“七毛二分。”
“扯淡!”
“别急,听她说,她刚才说给咱们一些钱的。”胖子又问:”钱在哪?有多少?“
“是股票,我和儿子一起买的。“
“又扯淡!股票是能吃还是能花?”
“股票卖了就是钱,取了,就能花了。”
“这我知道。”胖子道,“咋个卖法?怎样取钱?”
“不过我有个条件。“夏奶奶怯怯道。
“说吧,快点!”
“股票卖一半留一半,养命的钱。”
“扯淡!我们冒这么大风险﹍﹍”
胖子瞪了瘦子一眼,问道:“我们咋知道你有多少股票?怎么卖?怎么换成钱?你不要糊弄我们﹍﹍“
“只要你答应条件,一个电话,股票就卖了,再一个电话,钱就转到卡上了——就是你手上那张卡——我告诉你密码,你们到哪里都可以取钱。”
瘦子就掏了电话,让夏奶奶打,胖子一把夺了:“找死啊!寻着引鬼上身哩!叫她拿家里电话打,免提!”
夏奶奶照着胖子说的去拨电话。
忙音。
瘦子上去,问了号码,拨了,忙音,又拨,依然是忙音。他照着夏奶奶的肩头就是一拳: “你骗人!”
夏奶奶也一脸茫然,虽说有刚才的经验,可她打发歹徒的想法可是真的,反正那一半钱,云里来,雾来去,权当丢了不生气。她也没有想到电话会一只不通。
胖子看出夏奶奶不像是骗他们,就上前,想查一下,那个号码是不是证券公司的,他大了胆子,说:“我就不信,拨个110敢不通!”
“嘟嘟嘟嘟﹍﹍”
胖子哈哈大笑:“咱们走了,她想报警,也是白搭!要这电话,有个屁用!”
“咱别上了这老婆子的当,是电话哪有不通的?”瘦子喊道。
突然,铃声大作。
三个人都愣了。
“怎么办?”瘦子问。胖子拉了夏奶奶到电话前:“谁的?”
“我儿子的。”
夏奶奶开始发抖。
胖子犹豫一阵,说:“接!不许耍滑!”便伸了手在话机上,准备卡断。
儿子急急道:“中午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三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瘦子心急,道:“眼看着到嘴的肉吃不了——干脆,我去外面找个电话吧?”
“小区到处是保安﹑摄像头。——实在没办法了,再说。”胖子便问夏奶奶电话的事。
电话是儿子装的,联通的便民公话,一百元包月。想着便宜,就装了,平日里好好的,能打能接,单是有时信号差些。
胖子就拨了客服电话,用假声问了,客户经理柔声道,可能是这个号让给封了,可以给重新换个号。问啥时能办理,说,七十二小时内会有人答复。
“七十二小时,狗日的,这不得六天!”
“笨猪!三天!”
夏奶奶在一旁笑了。那胖子瞪了她一眼,突然脸上一亮,道:“打电话,叫你儿子把股票卖了,转到卡上!”
夏奶奶没想到会这样,只好依了。
十几分钟后,儿子回了电话:“股票全卖了,总共一万九千多元。”
两人听得有一万九千元,喜上眉梢,拿了那卡,问了密码要走。那胖子忽然道:“你去取钱,我在这儿盯着,别让老太太把咱骗了。”
夏奶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好解释说,现在这钱在证券公司的账上,打个电话就转到这张卡上了。胖子便手忙脚乱地在那“便民公话”上拨打,依旧是“嘟嘟嘟嘟”,气得他狠命的在电话上砸了两下。
“我去外面取钱,你在这儿等着。”
瘦子按捺不住:“告它!告它公司!突然就捂了嘴。悄声道:“还是我到外面取钱吧。”
胖子只好同意,叮咛他快去快回,不要打自己手机,尽量少打电话,又道:“老太太挺好,给卡上留百十块钱零花,事办完了,捎些饭回来,已过饭时了。”
那瘦子早饿了,出了小区大门,直奔饭馆,心想馍不吃在笼里放着,便进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刀削面。
干等着发急,又喊了泡菜,要了一瓶白酒。一边吃着,一边盘算着去路边的公用电话厅或者公用电话转帐,见一小伙在旁边等饭,突然灵机一动,称自己手机没电了,要转个帐,借用一下手机。那小伙先是不依,瘦子递过十元钱道:“我请你吃饭。”
瘦子按照纸上记的密码拨号转帐,很顺利,转帐成功,不过不是一万九,只有四千元。他脸色铁青,还了手机,结了账,提了半瓶酒和给他们买的饭,往回走。
迷迷糊糊取了钱,到了小区门口,一口一口喝酒,想不明白问题出在那儿。是老太太骗了他还是那儿子耍了奸,还是转帐时出了错。身上冒出一身大汗。突然就恨起那电话来,嘴里不停地说:“狗日的联通电话,害人不浅。”
保安觉得面生,让他登记,他本来就不记得楼号门牌,只好乱说,保安见他可疑,不让他进门。
没有办法,瘦子在门口转来转去,电话打不成,门又进不去,非常时期,不敢和保安乱来,心烦意乱,就又怪起那联通电话来,嘴里嘟囔着骂。
可巧小区里出来一人,这人是当地一家水暖公司的老板,公司也叫“联通”,见人在小区前骂阵,以为害他生意,前去打问。那瘦子听说是联通的老板,怒从心起,一扬手,那稀饭面皮便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两人抱作一团。老板人多势大,三下两下,将瘦子打的满脸青肿。被警民拉了去。
那胖子在家里,开始还忍得住,时间长了,不见瘦子回来,知道这家伙性急又粗心,不觉心烦起来。
夏奶奶见胖子电视开了关,关了开,不停地踱步,满脸惊慌,就说;“敢是饿了,等不及了,我给咱做饭?”
胖子拒绝了,让她静静坐着,自己也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听得苍蝇嗡叫,萦绕脑袋,睁眼寻不见,闭目又听得鸣叫,绘制不去,遂伸手乱拍不已。
夏奶奶道:“身后有‘抢手’,一喷就灵。”
胖子不假思索,一阵乱喷。
忽听得蜂音大作,从厨房而来,胖子冲了进去,什么也没发现。
夏奶奶知道,那是煤气泄漏的报警声,半分钟内,就有保安前来——她用这办法报了警。
“怎么搞的?”
“可能是谁家着火了。”夏奶奶佯装慌乱。
“明明是这个地方响!”胖子一指抽油烟机处。
楼梯上出拿来保安的对讲声,接着门铃响了。
胖子躲在门后,从"猫眼"往外望。
“001,001,我是072,806无人,有煤气泄漏,来人增援。再说一遍……”
胖子听得,忙作一团,窜到阳台前一看,八楼甚高,遂抓着夏奶奶道:“他们抓我,先要你命。”
夏奶奶超常的镇静:“不如开了门把我去应付保安,你叼空逃走不就行了。”打开了门,夏奶奶领了两个保安进了厨房,关了报警器,告知真相,保安立即对讲。不一会儿传来消息,胖子在院内被抓。
一家人相聚,感慨良多。儿子道:“告'联通'!”
夏奶奶笑着说:“我的事我来管。”
第二天,夏奶奶手捧横幅,上书“感谢联通公司”,步行前往联通公司,一街人争相围观,以为狂人,有人叹道:“啥都能谢,只是……”众人笑成一片。
早有人报到公司,公司便准备门前列队欢迎,还邀了媒体,只是应者寥寥。
不久,真相大白,满街轰动,媒体蜂拥而至。
2007年5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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