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归魂引(异羽)

　　这消息传到乐府，闻人羽就知道——她和乐无异，这次怕是暂时回不了百草谷了。

　　在书房找到他时，乐小公子正在皱着眉头不知在看什么，时不时抓一抓头发，本就不太服帖的头发变得愈发惨不忍睹。

　　闻人羽犹豫一下，还是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无异，你在这儿做什么？”她问。

　　乐无异看账本正看得头疼，听到声音不由抬头，见来人是闻人羽，不由笑逐颜开。招手道：“阿羽你来了，快过来。”

　　闻人羽依言走过去，绕过桌子看他在看什么：“又是什么新弄来的偃甲图谱么？”打眼一扫，不由惊讶道，“诶？居然是账本？”

　　“是啊……”乐无异放下手中账册，伸了伸懒腰，顺便抬头看着她，“不想老爹经商多年，竟也积蓄了不少银子呢。”

　　“定国公前辈英明用兵如神，想来经商也会差到哪去。”闻人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忽然一愣，问道，“等等……无异你想拿定国公前辈的银子做什么？”

　　偃师乐无异，向来对钱财不甚在乎，今天忽然翻起账簿，不知打起了什么主意。

　　那少年笑一笑，道：“如今楚中大灾，我想问问老爹，能不能取些银子在灾区办个善堂，设几个粥棚。”他说着，又低头看着账簿，“我知道这花销不小，但今天看看账簿，觉得似乎不是不可行。”

　　何止是花销不小，拨款赈灾这种事情，即便由朝廷来做，也是要花大笔的银钱才能勉强维持，若是放到民间，恐怕就算是倾尽家产，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听说楚中受灾不小，无异你就算散尽银钱，恐怕能帮助的，也只是少数灾民而已。”闻人羽犹豫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强。”那少年偃师倒是看得开，笑道，“哪怕百人之中我只能救得一人，这一人我也是要救的，否则日后想起，岂不更加后悔？”

　　看着乐无异坚定的眼神，闻人羽也不再反对——她当初对他动心，不也就是因为这呆子心肠好，人又傻乎乎么？

　　“这话也对。”她笑一笑，顺势倚着桌子，“这事你跟乐前辈商量好了么？”

　　乐无异挠挠头发：“我还没告诉他，等他晚上回来再说。”

　　“嗯。”闻人羽点点头，又道，“恐怕再过两天朝廷也要着手赈灾了，你的事最好也告诉夷则一声。无异，这两天你抽空去见见他吧。”

　　乐无异倒是闻言一愣：“为啥还要跟夷则说？他救济他的，我救济我的，两不相干啊。”

　　闻人羽踟蹰一下，还是坚持道：“去吧，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免得他多心，对你起了间隙。

　　这后半句还是没说出口，有时闻人羽都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但如今李焱当朝，有些事情，终归和从前不一样了。

　　乐无异在偏殿见到夏夷则时，他已经无所事事的喝了四杯茶了，虽说茶是极好的庐山云雾，但喝了这么多，感觉也和饮水没什么区别了。

　　“国事繁忙，乐兄勿怪。”夏夷则一身玄色便装，匆匆走进来。

　　乐无异见他来了，立刻眉开眼笑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可算来了，我等得都快无聊死了。”眼看对方一脸疲惫，眼下也有着淡淡的乌青，他不由担心道，“夷则……你还好么？我看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可是朝中之事令你心烦？你那二哥还是咬住你不肯松口么？”

　　按理说乐无异并非朝臣，此番议论朝政已是僭越，幸好夏夷则知道他是出于真心才说了这话，倒也没有责怪。

　　想到朝中流言，年轻的皇帝冷笑一声：“别他官员倒也罢了，只是张思道那老狐狸和李湛沆瀣一气，仗着自己是西台右丞，就以为我不敢对他怎么样了。”

　　看着他骤然变冷的目光，乐无异心里一惊，却仍笑道：“早些年就听说，二皇子李湛阴险毒辣，不想如今已封了亲王，却还是心性不改。”

　　“当年家宴，他害大哥坠马，后又诬赖于我，逐我出京，本以为皇位十拿九稳就是他的，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性情如他，又怎能甘心？”夏夷则冷哼一声，漆黑的眼睛里冷冰冰的，“也罢，我本想念及兄弟情义，放他一马，如今他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我。”

　　话音刚落，夏夷则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再扭头看看乐无异，果然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夏夷则没由来的有点心虚。

　　“……乐兄？”他小心翼翼唤了一句。

　　乐无异闻言回神，忙扭头笑道：“说的也是，这人三番五次害你，若一味心软，只怕到头来会丢掉性命。”看着夏夷则略有些不安的表情，他又笑道，“夷则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我知道，你还是你，只是世间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做。我理解。”

　　见他笑得毫无芥蒂，夏夷则这才放下心来：“得友如你，实乃吾之大幸。”他想了想，问道，“乐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哦哦，对了对了，”乐无异想起来意，拍拍脑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你，看你还好不好。”见对方点头表示自己无碍，才又笑道，“还有就是——楚中不是受了灾嘛，我想和阿羽一起去看看，设个粥棚医馆啥的，救济救济灾民，再看看能不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夏夷则知道，他这偃师好友宅心仁厚，心系苍生，不由点头微笑道：“此举甚好，乐兄有心了。”他想了想，又问道，“不知何时出发？”

　　“差不多也就这两天吧，”乐无异点头道，“我来，也是想和你道个别的——等楚中灾害结束，我跟阿羽便直接去往百草谷，就不回长安了。”

　　夏夷则闻言不由有些伤感，仔细想一想，却也释怀道：“如此也好，京畿局势复杂多变，人心叵测，乐兄和闻人姑娘还是尽量远离这种是非之地比较好。”他抬头笑道，“朝廷也拨了赈灾粮饷给，只是程序繁杂，费时颇多，可楚中灾祸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乐兄此去，倒是无形中帮了我大忙。”

　　夏夷则说着，双手抱拳，向乐无异一躬身：“乐兄善心，我就此谢过。”

　　乐无异忙侧身让过：“哎哎，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想了想，又笑道，“我年底就回来，到时候还找你下棋。”

　　“好，”夏夷则点头，“我等你。”

　　开耀元年，楚中大灾，乐无异率众前往，开粥棚，设医馆，于四郡各处建设偃甲，疏导水利，造福于民。民感之恩惠，欲立祠以供，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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