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本卿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小汉卿也早已知那个他很欢喜的男子是父亲。他在周围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话中也了解到，那一天他对着那男子叫的第一声“爹”是让那男子开怀大笑了多久，府中上上下下兵荒马乱的战争气息也消退不少。那个很令他安心的女子是他母亲。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爱躺在她怀里撒娇。因为她总是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他的肆意。但是父亲一天天的对他严厉，给他请了全省里最好的夫子，得闲了会抽查他功课，很少再带他去玩耍，母亲也不允许他爬上爬下说是不成体统。不过还好，母亲还常常会来小书房给自己带来最喜爱吃的糕点。所有美中不足的便是自己的病了。

　　而眼下……

　　猛然间胸口一闷，喉管扩张，一口鲜血即将涌出，但是不行，他的父亲还在他书房里抽查他背书，他一定要忍住，给父亲不能留一个病秧子的模样,父亲不喜欢他那模样，他还希望父亲能多来看他几回。他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可嘴角依然流出了鲜红的痕迹。

　　他风轻云淡似的将脸转向暗处，一瞬间不易发现的蹙眉，顺手抹过嘴角，继续背书：“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为次；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

　　“嗯，可做何解？”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伴随着“咯吱咯吱”躺椅年久的响声。

　　“夫子说，小要以能够保全最小的一兵一卒一刀，大要能够保全一师一军一国家。但是我并不那么觉得。我觉得能够获取地最为长远的利益而付出最小的代价，并且不在行军用兵之际多做无意义之举动才是这一篇所说的重中之重。父亲，您看呢？”

　　张作霖并没有睁开眼，抬了抬手，摸到了一旁的凉温了的茶碟，抿了一口，才道，“如实说来都是没有错的。行军之中兵未动，粮草未行，谋先定。而此时的谋则是刚刚你所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东西。那你可知那些东西于战争到底有何意义。”

　　有什么意义呢？这些东西对于实地的作战没有任何的用途啊，到底有什么作用呢？张学良暗暗地思索着，不禁开始咬着下嘴唇。“嗯……应该……应该是对于战后的某些事宜有所帮助的。”

　　“那是什么事宜。”

　　“额……恕汉卿不知。”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过了三岁生日的娃儿罢了。

　　“战后你所攻占下的城池必为你所获，而原来你所毁坏的都是你需要重建重修的。那些都是要钱的。你所失去的兵器，粮食和人员都是需要补充的。那些也都是要钱的，或者你可以在当地抢，但是那么做则对于当地民心的收复有不妥，不利于将来久远的治理。这也是为什么以前蛮夷往往只能在我们国家历史上走一个过场而不能够长久地统治的根本原因。懂了么？”张作霖终于撑起身子，看了看张学良那单薄的身子。身处长期行军作战的他，怎会敲不见阴影里儿子嘴角边隐隐擦后的血迹。哎，这孩子悟性是高，将来也……就可惜这身子单薄得不晓得能不能够撑到成年。（那个时候又一种迷信的说法，是到了成年成婚之后身体就会完全变得不同，以前的疾病都会消除的）

　　不愿再多看这令他心口直发酸的长子，挥挥手，“下去吧，好好调养身子。参不够了，便打发下人去向库房讨。”

　　正听父亲的醇厚的声音听得入迷，突然来的这句话无不就像是一盆冷水倾盆而下。下意识紧紧地攥着右手，缓缓地动着腿脚，边作辑边告退。

　　退出房门前，看见父亲又闭上了眼，紧紧蹙着眉头。他那么想为父亲再多多看他几眼，多门想父亲多陪陪他在这个幽深而空旷的大宅子里。

　　或许他帮父亲排忧解难父亲便会那样了，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默默叹了一声，由门口站着的书童扶着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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