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章谋生
王寡妇不声不响地动作，捡来的几根豆秧子剁得碎了，煮成一大锅水，洒上几粒米，这就是一天的伙食了。她麻木地、绝望地，备好了这一顿饭。
也许是最后的饭。
沈安若喝了两大碗，她的肚子高高地涨起来，水，让她暂时的不受饥饿困扰。她的精神也稍微好了些。她决意趁着这个时候出去看看，外面，或许能找到活路。
大金村四面环山，举目皆绿，独村庄周遭是平地，有一条河流远远地穿过，临山涉水，这该是个极好的地方。
但是，天灾人祸，是在哪里都躲不掉的。
大约二百多口人，大金村的人家勉强糊口是不难，但丰衣足食是少见的，还有因着种种天灾人祸活不下去的人家，大概也有上十几口，沈安若的家，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在路上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村庄的边缘。她走的不远不近，大致也摸清了大金村的情形。路边鲜少地蓬着一丛丛野菜，埋在雪地里，硬得像石头。这或许能吃上几天。
她走地累了，跺跺脚，歇上一会。
因着金老大先前一直以打猎生，家便落在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到这里，正是山林的不远处。
一条细细的河流蜿蜒而去。
沈安若望着白茫茫的河面，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河岸边，冻得硬硬的土地，厚实的冰……鱼，只能等到春暖花开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
沈安若微微地吐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漂泊。
她望着远远的山林，面无表情，她握了握手，微微地低头，开了裂的鞋子，嗖嗖地透风，她的脚冻得没有知觉，但是每走一步，冻疮就被蹭得生疼，她咬着牙，走在刀刃上。
山林，最后的希望。
大金村的人家大都能自给自足，也就没有涉险上山的心。只有少数的几个打猎的好手，靠山逍遥。但是，自打猎手中的佼佼者金老大，连同他的侄子，都在这林子里遭了难，就没有多少人再大着胆子上山老了。硕果仅存的几个大胆儿，后来也遭了罪，村里面便起了谣言，说是猎户们得罪了山神爷。一传十十传百，惹得村里面人心惶惶，上山成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沈安若是不顾这些谣言的，流言蜚语她也不在乎。她所想的，不过是人少的地方自然资源丰富，而金老大先前能凭着打猎的本事攒下不菲的家底，那山里面的东西是能让人吃饱喝足的。唯一要紧的一点，是怕林子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猛兽大多都在山林的深处，这又是深洞，有不少冬眠了，走在林子的边缘，谨慎些，应该没有大碍。
而近在眼前的逼迫，让她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饿死还是搏一搏，她选择了后者。若是……沈安若想，若是天真不佑我，死于饥饿或者虎口，也许并没有区别吧。
先前的那个女孩，在金老大还生龙活虎的时候，跟着经过几次林子。大致的线路，她还能记得一些，但金老大教的打猎技巧，她是不会了。她轻轻地在林子里穿梭，她的眼睛无处不在，细细地看着，找着。
林子啊，是宝儿！是老天爷赐的宝！
金老大这么说。
沈安若微微地笑了，这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就算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也从这林子里找到了一线生机。
漫山遍野的野柿子呀！
红彤彤的，在白雪里挣扎，一片摇曳的小灯笼。
这景色很美，瘦弱的女孩，明亮的眼神，灿烂的笑颜，一片随风摇摆的红果子，美得像一个梦，几乎不忍让人打破。
梦，还是醒了。
沈安若在树下跳跃，她还不到树身的一半，跳上几下，就能够到树梢的果子？怎么可能。沈安若停了下来，她粗喘着气，停了下来，她有些颓然，嘲笑自己的愚蠢，但她并不丧气，她以为她必然会有解决的方法，每一个问题必定有它相应的答案，否则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沈安若不会爬树，她踩在树瘤上，双手抱住树身，她想要向上一步，脚踏在空中，身子便不稳了，她晃了几下，摔倒在地。索性地上的落叶堆得厚，她并不是太疼。她试了很多次，也摔了很多次。她身上大概都青紫了，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疼。
她咬着牙，不肯放弃，费了多少力，就要收回来多少！白费力气，最后还要饿死，那不如一直沉迷于过去，死得也舒服！
最后，她还是成功了，趴在树梢，她狠狠地歇了一会，伸出手，够到眼前的果子。
握着实实在在的食物，沈安若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没有臆想中的甘甜裹腹，苦涩的滋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她把皮吐了出来，单嚼着里面的果肉，她嚼得稀碎了，整个嘴巴都苦得发麻，她一仰脖咽了下去，面无表情，像是喝了一碗黄连水。她又摘下几个柿子，轮番地咬了一口，还是一样的。她闭了闭眼，她该明白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裹腹，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立刻解决，她该明白的。何况，就算是甜柿子，也不能当做主食，柿子的禁忌太多，吃得多了，也会害人。
这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安慰，让她的心略微平静了，索性先前的喜悦并没有让她冲昏头脑，失望也就不是太难以忍受。沈安若呼出一口气，长长的，她要鼓足勇气，继续前进，她要相信，还有希望，这么大的林子，她能找得到食物，肯定能！
沈安若摇晃了几下树枝，大大小小的野柿子砸下来，她顺着树干落到地上，拣了几个拿着，她转过身，淡淡地瞟了眼一地的果子，她轻轻地眨了眨眼，向林子里面走去。
希望，希望带回去的不是它们。
林子是一片极大的地方，深深浅浅的绿，披上斑驳的白衣，在重峦叠嶂的地方延绵不绝，到处是它的踪迹。小小的一个人，走进这无边无际里，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里。
沈安若一刻不停地走着，路走得不远，但以一个羸弱小孩的身量，已经够远够累。她沿着太阳的方向慢慢向前，环顾四周，一无所获，然后再挪着步子向前，希望下一秒就会有收获。
有时候她看到树下有一团黑影，有些欢喜地想，或许是蘑菇？木耳也可以哪！那时她被打击得还不厉害，等快步过去后发现是一坨泥巴或者几堆枯叶，只是有些失望罢了。走到后来，她麻木了，空落落的双手，也都习惯了。大概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面对前方漫无边际的林子，沈安若实在撑不住了，她一无所获的手，扁平的肚皮以及不断滋生的绝望感都在折磨着她，无时无刻。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疙疙瘩瘩的树干，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难道希望就是用来磨灭的吗？还是我，唉，我就要这样死去吗？凭什么！凭什么啊！？
沈安若忽然地愤怒起来，凭什么我会死，哼！凭什么！凭什么又不让我死得痛快！？在这儿苟活着！？她双手挥舞起来，狠狠地捶在地上，一点泥巴溅起来，脏脏地粘在手上，她哼一声，猛地站起来，疯子似地朝着树跟乱踹，凭什么！？凭什么？！我只是想要不饿死！我只是想找点东西吃！！！砰！砰！砰！她仿佛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一下一下地，枯叶乱飞，泥土四溅，她看着，感觉到了快意，在这疯狂的宣泄中，她忘了痛，忘了饥饿，忘了绝望，她的勇气与希望似乎又回来了，她跺开一丛灌木，一个洞隐隐地露了出来。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