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玉　飘雪凝殇

　　我与展昭的日子，本在所有人的刻意掩饰下，过得尚算圆满，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可惜，半年后的一天，那隐藏在我与展昭平静生活之下的暗涌，终于还是被我挖了出来，展昭已被封尘了的爱恨，曝开在日光下，晃得我几欲心碎。
　　这时，我置身于一段幽深黑暗的甬道里，四壁上每隔两丈，皆有烛火照明，灯烛都还未燃尽，恐怕不久前才有人来更换过，走到深处，甬道分出一条岔路，主路则笔直向前而去，我迟疑了一下，进了岔道，其后，有一段石阶，通向更深的地下。
　　谁能料到，这样的一条暗道，竟然就在我和展昭生活的东厢房之下，一炷香之前，我在房中无事，站在案前欣赏那幅唐代名家的《奔马图》，那画着实是艳丽，一匹匹骏马呼之欲出，我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那幅画作，却按到一处凸起，刹那间，那面墙发出巨大的响声，竟生生的翻转过来，现出背后的一条甬道，我被巨大的变数唬的呆在了那里。可我实在算是一个好奇心旺盛，又没什么畏惧的人，于是，就像现在，我站在这里。
　　石阶的低端铜像一件极为普通的屋子，与一般的房间也没有什么不同。东南角置着一张桌子，其上笔墨纸砚俱全，几只箱子放在一旁，一侧摆着博古架，走近看，皆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我心里略安心了些，那展昭哪里懂得这些，恐怕，这里的一切，他也不知晓吧。······
　　转过身，里侧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张案子，因为离烛火较远那里显得格外昏暗，桌上的物什看不分明，我略略往前挪了些，那桌上，烛台，香炉俱全，正中央摆放的···竟是一块森然的排位！我惊得向后退去，带倒了一旁的椅子。
　　扶着身后的桌沿，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一块排位也没什么可怖，快步走到供案前，想要看清上面是何人，靠近那里，似乎就能够感受到周遭深刻的哀伤，熏染的人心中酸涩。牌位上刻着：陷空岛五义锦毛鼠白玉堂之灵位。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因为知道他是展昭的莫逆，心中自然得生出一种信赖，安定了许多。
　　自身扶起带倒的椅子，瞥到桌上摊着一幅人物像，我仔细打量，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展昭更为俊逸的男子，面如冠玉，眉宇间尽是放荡不羁，睥睨天下的气魄，他一袭白衣，就让天地为之失色，打开合着的几幅，更可叹画者对这男子的熟悉和了解，男子一嗔一笑间的情态，都入木三分。几幅画看下来，如识其人。目光不经意间落向一旁的提款，赫然是：“吾挚爱之玉堂”
　　手中的画纸应声而落。我难以置信的捂住嘴，跌跌撞撞得逃离了那间屋子，颊上有些湿意，我胡乱一抹，早已是泪流满面，旁的已不必多说，那苍劲有力的笔体，我至死不会认错，是，——展昭的字迹。
　　很多的，这半年来我试图忘怀的事情，如今都有了答案。
　　此刻，整座开封府在我眼里都是洪水猛兽一般，站在江边，忽然大雨倾盆，我呆坐在一旁，目光没有交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心中一片荒芜。
　　****
　　幸而，展昭这几日不在府中，我试图忘掉那天所看到的一切，可一闭眼，那幅画像就会现在我眼前，带着多少入骨入髓凄苦，可是难以言说的痴狂，那一笔一划，就像一柄柄利刃，刺得我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这一切，无法与他人言说，只得在心里反复煎熬着。下一秒，就要崩溃。
　　而一切，就在不久后的一天失控。
　　那日，开封府上下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气氛，展昭人已回府却不见踪影，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顾左右而言他的神色让我愈加怀疑，似乎有什么不可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月上中天，展昭仍然没有出现，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隐晦的担忧与不安，我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冲进暗室，展昭果然在那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展昭。
　　他那么颓唐的蜷在阴影里，眼里那么深刻的伤痛，口中喃喃的诉说着什么，修长的指节细细的抚过那块牌位，仿佛一寸也不愿放过。想一只折了翼的孤鹰，我仿佛能听见他站在绝顶上寻找伴侣哀鸣。
　　我只觉着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连牙齿都在打颤，心里只剩下疯长的狠意，不知哪来的的一股力，竟从他怀里生生将牌位抢了出来，心中一发狠，掷在了地上。
　　牌位发出清脆的撞地声，将两个狂乱的人惊醒。
　　展昭缓缓的俯下身，轻轻拾起地上的牌位，指节紧紧扣在上面，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他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我身上，背着身，他的声音中没有情绪：“请你，出去。”
　　我倔强的支撑着自己走出去，留给他一个僵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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