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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一日又一日，最光阴来回玉阳江与海中，可那个人再没出现过。
心中的寂寞，逐月累积，几乎要把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吞噬。
终于按捺不住的最光阴，打定主意，走向了水族的禁地。
被称为禁地的所在，是一片美丽的珊瑚丛，在珊瑚丛的外围，有许多漂亮的泡泡游来荡去，偏偏绝不会脱离珊瑚丛的范围。最光阴走近之后，才发觉每一个泡泡，竟然都装着一段段悲欢离合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有人类，也有水族~
“我的收藏品美丽吗？”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请进吧客人，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
珊瑚丛中央有一片的颜色与众不同，和周围艳丽的珊瑚比起来，色泽灰暗得十分突兀，最光阴的手才刚碰到一点，立刻消失了一片，正好是能让一人通过的出入口。
“巫师？”最光阴问道。相传珊瑚丛里住着一名邪恶的巫师，向他求助的人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
“没错，我已清楚你的所求。”巫师饮岁是个看起来瘦弱苍白的年轻人类，穿着人类贵族的礼服，加上那两条明显的长腿，根本不像是个水族。
似是猜到他心中疑惑，饮岁淡淡道：“我的父亲是人类。就算觉得古怪，你此次前来，不正是为了这双腿。”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爽快！”饮岁轻勾嘴角，这时有一个泡泡飘到了他脸颊边，扑的一下就破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些和我做交易的人，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消散了，天地之间轮回之中，便再也没有他灵魂的存在。”
见最光阴洗耳恭听的模样，饮岁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你要付给我的东西，你最珍贵的记忆~”
“我还有要给别人的代价么？”
“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让水族拥有双腿，本就是逆天之举。得到双腿之后，你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找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那人愿意和你结成伴侣，你就能真正变成人类，与之快快活活地度过余生，当然你的灵魂作为逆天之举的代价，在死后消散天地之间，你二人只能有这一世的缘分；反之，如果那人在此之前爱上了别人，三个月一到，你便只有化为泡沫一途，你的灵魂照样会不复存在。而你的记忆，就是你在这世上仅剩的东西，虽然能保存很久，却终究会有消亡的那一日。如何，你要不要再考虑一番？”
“啰嗦！我既然来了，便不打算回去！你施法吧！”最光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一阵剧痛袭向他的鱼尾，只觉得连喊也喊不出口，最光阴立刻坠落昏迷深渊。
当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人类的卧室里。他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了人类的下肢。最光阴很不习惯地锻炼了一会，才算掌握了用两根柱子行动的诀窍。
谢过了救他的人类老先生，最光阴不适地晃了晃脑袋，记忆好像有断层，又好像很完整。巫师似乎要他去这个战云国的都城找人，至于找谁…啧，不记得了！
路上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脑袋里混混沌沌的状态大概好了一点，因为想起了不少事，唯独还是记不起饮岁要他找的到底是谁，但好像是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的长相，也不记得他们有过怎样的交往。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一阵喊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令他很不爽！
急急奔跑的一留衣觉得自己出门不看黄历的坏习惯一定要改，这种被一群死太监追杀的倒霉事最好别来第二回，可是按照他现在内伤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有第二回，已是未知之数。
“一留衣，就用你的人头告诉九千胜，他不赴死，他所有的朋友都要一一死在他面前！”痕江月吩咐道：“众人，杀！”
“杀，杀啦！”他的手下嗷嗷叫着杀来，把中毒又重伤的一留衣气了个半死：“你这死妖人，都说多少遍，我不认识什么九千胜！”
“狡辩，也挽不回你的性命！”痕江月亲自确认过，那个住在绝代天骄府中之人，就是所有人都以为葬身海底的小王子，绝不容许他借战云国之力，回去妨碍主上大计！
“聒噪，吵闹，烦烦烦！”最光阴宛若神兵天降，刀锋过处，痕江月的手下如同土鸡瓦狗，一触即溃。
“嗯？”痕江月飞身离座，手中化影神锐和最光阴的骨刀呒狗利交击数下，竟落入下风！
“退！”一声令下，众阉迅速逃离，他没有追击，转身看向一留衣。
“朋友，多谢！”
“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
“那我呢？”
“还好。”
“哈，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能送我去都城的绝代天骄府吗？”
“……”最光阴无语地接住倒下昏过去的一留衣：“你给我拒绝的余地了么？”
都城里除了皇宫，最有气势的建筑便属绝代天骄府了。
一留衣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引得府中上下一阵鸡飞狗跳，最光阴作为一留衣的恩公，让郑重地意琦行谢了又谢。
“这位就是救了一留衣的壮士么，绮罗生在此谢过壮士相救之恩！”悦耳的声音，优雅的青年，似曾相识之感，让最光阴的眼神不由落到一脸感激的白衣青年身上，再也挪不开去。
“咳，咳咳！”意琦行很不爽，有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之感：“我已经谢过最光阴壮士了！”他不动声色地挪挪挪，挡住绮罗生大半边身子。
“你谢的就能代表我了？”
“吾谢的就已经能代表一留衣了！”
绮罗生抖开扇子遮脸假哭：“我也是代表一留衣啊，难道在绝代天骄看来，我无资格代表一留衣致谢？”
“吾，吾并非此意！”好好一个绝代天骄，登时变成绝代红椒，等看到扇子后边笑得弯弯的眉眼后，才知道又被耍了：“绮罗生，你！”
府中仆从见怪不怪，哪天大将军遇到公子智商不破格，才是奇事一桩！
最光阴垂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心绪，意琦行也并非真要和绮罗生计较，只是每次都会上当让他好纠结，不过有最光阴这个外人在，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壮士若不嫌弃，还请留在寒舍，让意琦行一尽地主之谊。”
换做以前，最光阴绝对会婉拒，可是这一回，他深深地看了绮罗生一眼，答应了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夜凉如水，最光阴却毫无睡意。披衣推门，月光下，一条拉得长长的影子，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找不到答案，心中的烦躁如野草般蔓延生长，恨不能仰天大吼一声！
风中传来细细碎碎的旋律，安抚住了最光阴躁狂的心情，耳朵微微动了动，辨清乐声传来的方向，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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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意琦行，这么晚了有事吗？”绮罗生开门，神情略显担忧：“难道是一留衣伤情有反复？”
“不，他很好，已经安稳入睡。只是今日险险被他吓死，我都忘了把礼物给你。”
“礼物？”绮罗生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似乎拿着什么长长的东西，有些好奇：“是什么？”
“你素喜音律，雅擅丝弦，此琴是我嘱托荟珍阁老板留意收购而来，名唤妍芳。”将琴囊往绮罗生手里一递，二人指尖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同时一颤，若不是绮罗生反应得快，没准妍芳琴可以立刻改名叫碎芳琴了。
“我今日何止险险被一留衣吓到，又险险被你吓死！”绮罗生小心翼翼地把琴捧到房中一角的琴案上，方才回头搭理意琦行。
“你先看看这把琴合不合心意。”意琦行催促道，绮罗生笑道：“不合心意你还要回收吗？”
“送你了就是你的，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继续找，一定会找到最合你心意的那把！”
“或许还没到那一日，我就要离开了~”
“吾不准！”意琦行反应激烈：“你不许走！”
绮罗生翘了翘嘴角：“只是一说罢了，我这样的无根之萍能往何处去呢？”
意琦行皱眉：“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没，没啦！”绮罗生掩饰地低头，拉开琴囊取出妍芳琴，琴身上片片妍丽的牡丹，正是他素来钟爱的花卉，可见意琦行用心良苦。
眼睛顿时一阵湿润，随手弹出的调子自然带了些出来。
意琦行已然认定是有人背着他对绮罗生说了不中听的话，那旋律中感怀的意味被他无限放大成绮罗生的忧伤，恨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有他在一日，绝不让他受委屈。
“…真是一把好琴。”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意琦行没听清绮罗生的话，但心绪不见得有多平静的绮罗生也把他的疑惑听成了肯定，所以接下去只是玩笑道：“无功不受禄，小生对这份大礼，受之有愧啊~”
意琦行本想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然话到嘴边，却换成另一番言辞：“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为你舞剑，你为我抚琴一曲，方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有理。”绮罗生抱琴盘膝，坐在廊下，意琦行到中庭站定，做了个起手式。
二人于己道，皆是深谙个中三昧，曲调高亢，剑势矫若游龙，曲调低回，剑势缓如落英，一招一调，默契合拍如多年知交。
站在门外看着二人许久的最光阴，最终默默地转身离开。
————————————————转视角————————————————————
两个月后，绮罗生和意琦行初遇的海边，在少数几个朋友的见证下，天地为证，大海为媒，结为伴侣。
一留衣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大骂意琦行狡猾狡猾滴有，趁着自己重伤偷偷搞定了小美人，简直是重色轻友的典范，该记录下来供后世之人瞻仰。
在他身边，最光阴耐心地听完他的抱怨，在他彻底醉死过去后，扶他靠到一棵树下，方才独自蹚水来到礁石群中，果不其然，巫师正在那里恭候。
“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彻底消逝，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我承诺你的事没有做到，付出代价也没办法。”最光阴淡淡道，好像生命只剩下几个时辰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已经猜到了吧，”饮岁将头转向海边篝火堆的方向：“你要找的人是谁。”
“啊。”
“可是你三个月里，什么行动都没有！”饮岁的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了。这样的我们，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最光□□：“那就彻底结束吧！”
“为着不相干的人，行将走到生命终途，可有后悔？”饮岁诱惑道：“若后悔了，我自有法子移花接木，让你摆脱那代价~”
静默半晌，最光阴方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心动。然而，各人造业各人担，我何必叫不相干的人为我付出代价。巫师，停下你的花言巧语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饮岁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最光阴，你是我数千年来遇到过的最愚蠢的人，没有之一！”
最光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饮岁渐渐止住笑声，和最光阴并肩而立，看着大海。
“真美啊，海洋。”
“嗯。”
“你说现在他们会不会发现你失踪了？”
“无所谓。”
“太阳快出来了~”
“最光阴眯眼。”这是他头一回看日出，好刺眼的光芒……
蹉跎错，消磨过，最是光阴化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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