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剑录/檀羽冲中心]碧空断

作者:种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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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松昆罗


      女真东北与五国为邻,五国之东临大海,出名鹰,自海东来者,谓之海东青。
      ——《契丹国志·卷十》

      三、松昆罗

      大雾弥漫,一天一地。
      雾气所覆,白昼昏黄,纵如何目力,也难看出丈许之外,唯见溟溟漠漠,浩浩漫漫,仿佛再无边际。隐约似有人马踏沙涉水之声,但裹在这湿重雾里,听来也是模糊一片,不知将要去向何处。
      并不知多少时候,秋风起处,雾气渐淡。忽地天际云开,一线日光直落而下,只顷刻,那些许残雾已散得干干净净。但见长空下群山延绵,放眼皆是陡立如削,一侧深谷,一侧绝壁,仅有山顶一条通路迤逦而下。自山脚而西,却见丘陵起伏,西、南、北三面土岗环绕,只夹着中间十余里一带谷地,长草生得几有一人来高。四下里除却水声,更不闻别物。
      而水声之中,陡起异响!
      数百支牛角号呜呜齐鸣,震得山林回声不绝。三面高岗之上赫见白光闪烁,无数旌旗遮天蔽日,天光、水光、盔甲刀枪冷森森耀眼生光。跟着地面颤动,尘烟飞扬,马蹄击地声如闷雷般自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只听百千万人同声大呼,冲天而起,几乎已是声嘶力竭:
      “……金兵!!!”

      那夜辽军大败,众将都道须向西南而退。彼处契丹军余部未接大战,仍有万余之数,且邻近奚族,散入奚地便可驻营。中都大军纵众,严冬将至,远涉漠北也将不利。当下耶律元宜掌了军令,连夜急行,廿余日更不接战,绕开了东京路、北京路诸州府驻军。这夜大雾渐起,三军静悄悄翻过袅岭,只待再过山下陷泉一带,便是奚地了。
      宁不料眼见之时,竟陷敌阵。昨夜探马直探出四十里外,分明金军追兵一人一马不见,哪晓得一般是借着了这场夜半大雾,风掩金铁,万马迂回,早已守株而待久矣!
      却见金军不纵马队,将步兵大队列在正面,一行行长刀映日,当头步步直压,真似一面雪亮刺目的生铁巨障直碾了过来。常言道背水一战,此时辽军虽成背水之势,这一战,却战不成。原来这带地势低洼,沼泽遍地,所以名陷泉者,便因水气浸润下土泥湿软,马蹄一陷土中,再难奔腾。辽军纵欲力战决死之心,骓不逝兮,又可奈何?
      只听得四野轰然,杀声骤起震天。成千上万支箭矢撕风呼啸,成千上万杆刀戈铿然击撞,众兵卒身上铁护甲凌凌作响,千百战马发疯也似声声嘶鸣,地下土泥只溅起半天来高,和着鲜血如雨,漫空散落,平地卷成一道狂飙,逆风凌空,陷泉为平。

      “嗖——”
      一声破空,却是响箭入云之声。辽军数里连退,行列愈拉愈长,后队已堪堪退到了袅岭山脚。一霎时箭风既起,两翼高岗上金军骑兵队应声高呼,齐纵马力,拉做一个半月形,自上视下,倏然猛冲!
      金军战马蹄上都已裹了干草破席之属,更借了自上冲下的猛劲,陷泉土泥竟是陷之不住。万骑疾冲,辽军队立时自中被截做两段,首尾不能相顾。后队统军官厉声呼喝,率军向袅岭高处急退,只盼脱了这一地大泥淖,便有转机。岂料才踏半山,山角外号声刺耳,又一队金军早已横在了当面。进不能,退不得,战无力,降无心,辽军数万残部,便生生困在了这凄凉惨烈的修罗场中。

      乱阵中忽见一骑惊风,飞也似直扑袅岭山边,万军当前,阻不得他分毫;却是华谷涵仗了绝世轻功,硬破阵前,欲寻这里的后队人马。只是饶他已来得够快,辽军阵势早散,唯见左奔右突,喊杀缭乱,一时间却望不到那领军辽将身在何处。
      华谷涵极目四顾,陡见半山石金军大旗飞舞,有一人独立在那里,冷眼俯视,衣裘飘风。一眼乍见,恍如是姑射山巅;此时此地,却分明森罗殿上;正是那武林天骄。忽地心生疑惑,暗道:“金兵已尽占地利,何况辽军后队多是老弱辎重,转动不便,若高处箭石齐下,便将这几千人马全歼,也不过他一举手的功夫。却为何……”
      他心念转动,只不过一瞬之间,猛听身边众兵齐声大叫,声音中充满了惊恐、骇怖、不可置信之意,华谷涵闻声转头,霎时亦不由脸色大变——

      原来袅岭乃是砂土地质,土石连接不牢,数个时辰间人马践踏,山石震荡,竟忽而崩塌。那绝壁顶上一块巨石黑压压势挟劲风,向着山下金辽众军当头压了下来。
      巨石未落,狂风已迫,众军双目难睁,呼吸维艰,早骇得都停住了手。只是这山路甚是狭窄,两侧更无退路,便欲躲亦已不及,一时惨呼狂叫声此落彼起,直已不复人声,都是酆都门外新鬼夜哭一般。
      华谷涵身形陡起,掌上运平生之力,疾风一道,径指巨石之底。
      他这一出手,其实并无把握。虽说当日借力打力,数十兵卒亦能抛起半天。但这巨石何止数百人之重;自空坠落,本身重量加上一股冲劲,更是大得惊人;与他掌风一触,半边微微震动,却禁不住另半边受力不匀,瞬息一沉,仍是被带得要向下便落。
      便在这瞬息,疾风起一刹而至,半空身畔骤多了一人,却是那武林天骄。两道不世掌力同时到处,巨石落势猛地一顿,直擦山壁,碎石乱纷纷漫天迸溅。电光石火间,两个人目光一撞,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十分的惊异佩服之意。

      但这性命顷刻,呼吸须臾,却也容不得再想,但听同声喝道:“起!”双掌风本是无形之物,此刻风起,却似两条活生生的长龙穿云突雾,那一块千钧巨石颤得两颤,竟自硬生生凝在了半天空上。
      崖下众军方回过了神,发一声喊,头也不回,乱纷纷向山下逃去。只听得身后“砰” 一声巨响,满山动摇,地陷三丈,狂风卷天月无光,那块巨石这才落地。最后数十人禁不住风力,一个个扑地摔倒,骨碌碌一路滚了下去。
      猛然又是惊天地巨响一声,俨如三十三天塌去半边,无数石块泥土一泻而下,浊流滚滚,更无可挡,这半边山壁已然崩碎!那两人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这一刻却也再定不住身形,足下一空,双双向高崖下直落了下去。

      两个人人在半空,不约而同地提气转身,贴向山壁。只是这面山壁本已上下笔立,如刀砍斧削一般,此时石雨崩落中,更无半分可着力处。而人非飞鸟,下落之势纵然缓得一缓,终究止不住那要命的冲力。碎石草叶,如狂飚般眼前一掠而上,却见足下数丈以外,陡然现出了一块挑出山壁的悬岩。
      他两人武功相若,身形一顿,同时掠出,都已踏在了石上。却不知北地入秋,寒气日盛,这崖下又是背阴之地,石上露水重叠,已冻作了薄薄的一层冰面。华谷涵生长江南,对这般地理并不熟稔,足下运力略有偏差,刹那间人只一滑,竟立身不定,向下便跌!
      亦只一刹之间,武林天骄闪电般伸出手来,正抓在华谷涵的手上。双手一握,劲力相通,两股下落的冲劲同时化为无形,华谷涵借势掠起,这一次终于稳稳地踏上了那半边岩石。目光掠处,隐约见嶙峋一片,离谷底已不足十丈,这一刹,却是当真险极。

      这块悬岩其实甚小,两个人站在其上,连转身也无空隙。方才还是两军阵生死相对,此刻却直是对面相贴,呼吸相闻,彼此眉目眼睫都可看得一清二楚。这情景,说不出地异样,却也说不出地尴尬,相对无言,同时都将手松了开来。
      秋日白昼渐短,这时分天将近暮,山间的雾气层层叠叠,又已升起。上崖不难,但在这夜雾迷蒙,碎石犹落之刻,却也难矣!又势不能久停在这小小山岩上,当此之时,也只得先落谷底,行一步便算一步了。
      华谷涵举首望天,但见白雾荡荡,崖上交兵激战之声,已是一丝也听不到了,不由一声低笑,道:“看来这老天爷,是决意不让你我今夜再战下去。”
      武林天骄凝视了他片刻,亦缓缓地道:“然则尊驾,又意欲如何?”
      华谷涵原不是个拘泥之人,何况方才经了那生死一刻,只一声长啸,道:“明日出得此谷,便各问生死;今夜里……”目光扫处,却见这谷底方圆亦不甚大,遍地除却碎石枯草,一无它物,哈地一声笑,又道:“人说道同舟共济,今夜里这见鬼的所在,只好同谷共济,倒也对得起这番天意了。”衣衫一拂,道:“……华谷涵,请了!”
      武林天骄长眉一挑,反身还了他一礼,应道:“……檀羽冲。”

      华谷涵听他报名檀姓,不由一凛。自知这姓氏乃是金国外姓王至亲至贵,历代皇后多出其家,一如辽之萧氏,无怪他位在御林大统领之上。一念及此,心中立时添了三分冷意,也不再多言,只自就地坐了,火折一晃,毕毕剥剥,生起了火来。
      眼光瞥处,却见檀羽冲也默然坐在那边山石上,料他三军主帅,自不会带这些琐物在身,便随手一抛,将自己那火折子掷了过去,心中犹想着这连日战事。只是好半日,那一边静悄悄地,只有风吹发丝,瑟瑟轻响,却再没了半点动静。
      华谷涵自战场一遇檀羽冲,便见此人冷傲睥睨之态,哪知这时抬头看时,却见他望着手中火折出神,火光遥遥,映上脸去,竟然隐约现出了一丝窘迫之色,又呆了半晌,好似费了偌大力气,才低声问出了口道:
      “敢问这是……什么?”
      华谷涵着实一愣,好一阵,才明白了这位文武双全的主帅爷是什么意思;再忍不住,噗地一声,冲口而出便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剩下那三分冷冰冰敌意也尽数飞了个干净。华谷涵一面笑,一面举手将火折子拿了过来,踢些枯枝干草,只一晃,野火腾起,照见檀羽冲扭过了头去,也不知是不是火光所映,自耳垂至颈后都已红了。
      笑声飘入夜风,和着雾霭,漫空洒落,连那簇篝火也似映得愈加明亮。华谷涵心中忽地模模糊糊生出一个念头,暗道:“若与他不是敌人……”只是这念头转瞬即逝,却是连想,仿佛也从未曾想起过。
      一时深谷之内万籁悄然,只有火光将两道年轻的身影一起投在地下,随风摇曳,跳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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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泉一战,西北震动。除耶律元宜并四十余骑脱身亡去,余者俘斩万计,所获辎重无可胜算,契丹兵威由是大挫。自三千兵甲起事,至十月间奏捷马入京师,只不过半年光景。金军遂重整各部兵马,选中都、西京两路新旧军万人以备守御,大军乃归。
      这日半天彤云密布,云霾中一星一点,飘飘成霰,初雪早落了下来。燕京满城人举袖掩面,匆匆而过,不多时,大雪落得漫天匝地,一座偌大皇都倏尔缟素遍地,繁华落尽,竟异样地悄静清冷了起来。
      只在正南应天门上,但见兵戈林立,风掣皇旗,无数铁衣执戟之士森然而立。中都城全仿汴京旧制,三年乃成,而巍峨壮丽犹有过之。这应天门朱阙高起,翼角摩云,乃京中至高一处。自此极目而南,殿宇如海,御道接天,在白茫茫大雪中一片空荡,映着刀枪冷光,却是说不出的肃杀之气。
      然便在这上下众军全无所觉之刻,东侧角楼檐角外衣影一动,忽地多了一人,正是华谷涵。

      当日一败,辽军散入奚地。虽犹有万众,然地利尽失,士气大沮,金军守备环列在外,竟不得再起。何况想到被俘的几万同族不知将要如何,真不由中心如焚。华谷涵南下中都,便是为此。赫连清霞闹着要跟,只被他笑得一笑,轻飘飘挥扇便挡了回去。
      他也当真艺高人胆大,九重三殿,全然不在眼下。一霎时人踏宫门,凝目向大风雪中应天门看去。却见有十余人跨马立在城楼上,纵目而望,意兴甚豪。只是这角楼距城门不下数十丈之遥,那边的言语传来并不十分真切;隐约似都在说这一场大雪,言下多有引汉书之典,佶屈聱牙、满口掉文者。华谷涵听着,心中只是不住冷笑。
      独有一人身披貂裘,一语不发,只是举目四顾,眼光缓缓正划过角楼之上。华谷涵何等人物,更明知此人决计不可能看见自己,然只与这眼光一相接时,竟由不得心头一震,但觉此人眼底光芒,直是难以逼视。跟着忽听这人一声长笑,扬鞭南指,纵声道: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须共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词意铿锵,却是一阙《念奴娇》。自来咏雪,若非清冷寥落,便是空茫浩渺,今日这人所吟,却岂止音韵铿然,简直便是杀气冲天!华谷涵心头剧震,猛然想到:“莫非……?”
      只听那边众人纷纷抢上,都道:“皇上大才,臣等些微眼界,惭不能及……”这雪中吟诗的,果然便是当今金主完颜亮!

      突见一名内侍飞马报上城头,华谷涵心神略分,便未听清是禀了些什么,只见完颜亮拨转马头,率众下城去了。心念一动,便隐在那重重殿宇飞檐之后,远远地坠着。也亏今日这场大雪,不然天光白日,纵他武功绝顶,想要轻入皇城却也未有这般容易。
      向北行了足有三刻功夫,方见众人下骑,进了一座大殿。殿周回廊四合,楼阁高起,东西楼上各设钟鼓,檐下一块大匾,书着女真并汉两种文字,道是“仁政殿”。
      华谷涵看了那“仁政”两字,又是暗怒,又是好笑,当下轻轻揭起半片琉璃瓦,屈指一弹,瓦片飒地一声射到十丈外青砖地下,跌做粉碎。殿角数十名禁卫闻声一惊,急挺刀枪过去查看。华谷涵却趁了这个空当,倏然纵身,轻飘飘已落上了大殿翼角,耳听得那边众卫士犹自说道:“今日北风好大,瓦跌碎得也多了。”
      他知此刻四外甲士满布,虽然不惧,但这一次大局事重,却万不可露了行藏。故而俯身殿上,便不敢随意去掀开屋瓦向下窥视,只是运起了内力,侧耳细听。

      只听殿中数名官员依次禀报,果然说的都是这一次平契丹之事。一时报毕,齐声道:“请皇上示下。”华谷涵不由瞬间心头一紧,却听完颜亮似是沉吟了片刻,方道:“契丹作逆,如泰州与大兵未战前已降者,不得杀伤,复其本职,仍加安抚。至败走以后,但能复业;或自能来降,或与我官军斗敌而投拜,不问如何从贼,皆释其罪。”顿了一顿,又道:“京中降卒拘其器仗便是,分归中京路各谋克以下。有已虏为奴婢者,准其亲属换赎圆聚;贫不能自给者,拨有司官为养济。”
      这一番上谕,只听得华谷涵大吃了一惊!
      要知金国上下,哪一个不知皇帝心冷嗜杀,从无留情二字?贞元元年为迁都燕京事,纵是上京旧族显贵有敢言其非者,十不留一。当时朝中众官自二品以下,几乎都不见了女真大族身影,何况对这般异族叛军?众辽人说到父兄子弟被执,不是断头京师,便要异乡为奴,夜来营中哭声一片,却再不料今日竟会有这般一道旨意!却听殿中众官亦顿了一顿,方才纷纷应道:“臣等遵旨!”显然皇帝这命令,却连他们也是出乎意料了。
      过得片刻,但听踏雪之声,华谷涵斜目瞥处,只见一众官员侍从退出了殿外。跟着吱呀呀连声,那两扇朱红包金的殿门又沉沉关了。

      华谷涵心中思虑,方才金主一番话中,只字也未提到辽军主帅耶律屋瀚的消息,竟不知如何。却听大殿中完颜亮的声音又自响起,却念着方才他那首咏雪词的最末两句道:
      “非与谈兵略,须共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反反复复,直念了两三遍上,忽然笑了一声,缓缓地道:“年内平叛,不杀降卒一人,不焚契丹一土。便是那起北遁残部,他不犯时,亦不究他穷寇。朕答允之事,如今没有一句食言……你,可还不满意么?”
      华谷涵虽见这金主不过半个时辰,但听他言语,字字杀伐决断,冷森森如被寒霜,哪知这番话说到最后一句时,语调突地急转直下,既轻,且柔,岂止与先前大异,简直判若两人!明明便是同一人声音,却怎能变做如此?
      金主这句话说罢,殿中沉沉静寂了好一刻,方听得有一个人道:
      “臣……多谢,皇上。”
      虽是隔了数重鸳瓦,漫天风雪,华谷涵也已听得清清楚楚,这正是檀羽冲的声音。

      一听得是他,华谷涵愈加不敢轻动,心知两人功力相若,一疏神时,只怕便要被察觉了去。心中翻翻滚滚,无数疑云,却比这大雪还要落得重,落得急。仁政殿中这几句对白,听来似是君臣相谈,然而字字句句,君不似君,臣不似臣,直是诡异已极!而这几句话说罢,那殿中的些微声响,纵华谷涵如何尽力,也难再听清。在不绝的风雪声中,一座大殿竟是静的出奇。不知如何,华谷涵只觉得口干舌燥,手心出汗,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将要能听得到了。
      那一片如深山夜半的无边静寂里,唯一尚能听得清的,只有完颜亮的声音低低而笑,风雪声中,恍如耳语:
      “朕的松昆罗,大雪都已落得满了,却为什么……还想飞呢……”

      松昆罗,即女真语呼海东青,其意盖万鹰之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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