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蜕

　　那天我带着卡丹大人委托给我的物品送去库汉，那边的女祭司刚好在神殿祈祷，我就少走了一

　　片田野把东西交出去后直接返回了罗切斯特。那时候卡丹大人似乎在跟什么很重要人外出，整个

　　总部最高层属于指挥官的地方只剩下学姐和副指挥官卢德勒先生两人。我走上楼的时候因为有点

　　疲倦所以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走到卡丹大人的办公室前准备推门进去把女

　　祭司写给他的回信放在桌子上的镇纸下面。忽然鬼使神差地一扭头，我看见隔壁卢德勒先生和学

　　姐在那边的办公室里，两人靠得很近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德芸。＂我听见卢德勒先生压低了嗓音这样说着：“如果你

　　能跟我合作的话，你未来的路一定会非常顺畅。甚至想要和你喜欢的卡丹先生一直维持你所希望

　　的从属关系都是没问题的。＂“恕我拒绝，卢德勒大人...＂“你最后再考虑一下，我非常非常

　　需要你呢。＂“恕我拒绝，卢德勒大人...＂“就算你现在拒绝我当然也考虑到了，但是由于计

　　划需要我不得不得到你。所以啊，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原谅我吧，这也是你逼我做的哟。＂“

　　卢、卢德勒大人，您、您这是----！！＂紧接着学姐的声音变得很模糊，就好像被什么给捂住

　　了。“如果你仍然执意要喊的话那倒没关系，反正卡丹也不会那么快回来，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士

　　官也被派去了库汉，司令官办公室最高楼层可不是谁都进得来的。＂卢德勒先生如此说着，然后

　　隔着一扇门我好像听见非常清晰的刀尖切裂声。突然间心惊了一下。

　　因为讨厌心惊的感觉还有那些不确定因素我忽然脑袋充血几步上去一把推开了门。我看见。我

　　看见卢德勒先生双手抓着学姐的上衣把她抵在墙上，手上拿着一柄短剑。“...卢德勒先生哟...

　　＂因为门被推开得太突然两人都注视着我表情各异：“...您抓着我家学姐的上衣是要闹哪样

　　啊？＂

　　副司令官办公室的气氛被弄得很僵，我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学姐撇开了头，双手紧紧地

　　拽着她自己的衣服。“这不是被卡丹先生重用了的士官么，我在和她商量事情的时候她态度很

　　差，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会一样呢？＂卢德勒先生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我和您在战略上还真是没

　　什么好谈的...＂脑子再次瞬间充血我伸手去把学姐面朝自己拉进了怀里：“我和学姐现在很

　　忙，以后的事情以后有空再商量好了。＂

　　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将学姐送回到旅馆的，她所住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进房间关上门时她忽然

　　回头看了我一眼，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门关上了。我也无心回去工作，于是回到自己房

　　间。脑子里异常混乱，怀抱之中学姐身上那股清新的气味恬淡地残留着。忽然间明白自己无论做

　　什么事情都是徒劳无功的时候，不妨放过自己，那样虚幻的目标最好放低一点。

　　于是自那天起学姐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因为我总是被卡丹大人派去库汉送信或者带在身边随

　　从作战，而把学姐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仿佛很容易做错事，卢德勒先生责备学姐的次数越来越

　　多越来越频繁。“你到底想不想转正做卡丹先生的副官了？＂卢德勒先生总是这样说：“就凭你

　　这样的水准那个小子在一天你就一天不可能当上卡丹先生的副官！＂“是的，我明白了卢德勒先

　　生，这是我的过错。＂学姐总是这样谦卑地应答着微微垂着头，眼光空洞到一丝光亮也没有。

　　「就仿佛我的存在是给学姐的梦想添加了阻碍。」

　　“莱恩德士官你的表现非常好，现在就授予你骑士头衔并且作为我的副官。＂如此老老实实干

　　到第三个月卡丹大人终于交给我一份王国骑士团委任状和骑士勋章。这的确是很好的事情。但是

　　最想坐在副官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学姐才对。任命的当时学姐默默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说，一贯

　　面无表情微微抿着唇。卢德勒先生忽然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有点夸张地鼓起掌

　　来。我抬起眼来看着我的长官，他吩咐着别的骑士给我准备王国骑士的盔甲，对我和学姐和卢德

　　勒先生微妙的气氛毫无察觉。

　　成为骑士的我厚着脸皮求卡丹大人将学姐委派给我做了随从士官，以后去库汉送信的时候我一

　　定没事找事让她离开王国骑士团总部。至少这样她不在我视线之中时可以安全很多，我自己都不

　　敢去想象如果那天那位女祭司没有在神殿祈祷，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副官莱恩德，见习士官德芸，明天是卢德勒先生的生日，而我不得不去另一座城池与那边的

　　领主会面，所以我请你们代替我去他的家中为他庆祝。＂卡丹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余光注意

　　到学姐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啊请放心好了，这样的事情我和德芸两个会处理妥

　　当的。＂于是为了掩饰她的异常我说，卡丹大人看着我挺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我们出去准备礼物

　　了。

　　“早晚有一天我这个位置是要交给学姐你来坐的。＂我和学姐在领主城堡外很远的商业街上走

　　着突然说，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商品听我说话才扭头看我：“为什么？＂“这是学姐你的梦想。＂

　　这么说着喉咙似乎有点哽塞：“我的梦想是让学姐的梦想实现。＂她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看了我半

　　天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往前面看看有什么可以送给卢德勒先生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送走了长官卡丹大人，他留下没做完的事务让我帮忙处理一下。紧要的事情

　　在前一天晚上加班赶完了，我和学姐留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晚宴时间到前往卢德勒先生的宅邸为

　　他庆祝生日。昨天在商业街为他准备的礼物是罗切斯特最最有名的甜点草莓芝士蛋糕，在这等待

　　天黑的过程中学姐看起来越来越紧张。那种罕见的坐立不安，我看过去忽然觉得莫名地担心。这

　　样的心理阴影不知会持续多久呢，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职位她要独自面对着带给她恐惧

　　的第二长官卢德勒，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卢德勒先生在楼下备好了马车，让您和您的士官可以下去了。＂通讯使者过来公文化地对我

　　说完敬礼，转身就走了。我站起来把卡丹大人的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昨天买的蛋糕下楼去

　　了。学姐紧紧地跟在我后面，寸步不离。

　　卢德勒先生住的地方离市区很远，在马车移动的过程中我甚至疑心是不是已经快要抵达库汉

　　了。“好远，住得这么偏僻的话不光上班做别的事情也很麻烦。＂学姐坐在我旁边看着窗外沉默

　　了很久才说。“外面这么荒凉的景色我都觉得我好像要被就地解决杀人弃尸啊。＂我顺着她的目

　　光看了一眼轻声调侃了一句，当然学姐什么也不会接着说。

　　马车在我们下车之后立刻就离开了，我和学姐在夜色中对视了一眼，然后我上前去敲响了大房

　　子的门。“哦我们的贵客来的可真慢。＂侍者带我们进去到正厅卢德勒先生和几位贵妇人在谈

　　话，见了我们于是打招呼。“啊，被称为贵客真是心中有愧。＂嘴上说着客套话我把包装精美的

　　礼物给他递过去，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我和学姐不知道应该如何融入那

　　些上流人士的社交圈子，于是只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桌子边上。不过这样也好，能够这么近

　　地跟学姐坐在一起，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浪费掉一整晚的时间那也是值得的。

　　“...我说，那天我和你提过的事情考虑好了吗？＂第二天去到骑士团总部卡丹大人还没回

　　来，见我和学姐去到了也不避讳直接问了起来。我脑内一下子闪过好多好多事情。心情...突然

　　很差。“砰！！！＂也不知为什么身体立刻贯彻了思维下达的指令，挥拳重重砸在卢德勒先生的

　　下颌骨上，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得他猛地退后好几步撞上后面的办公桌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看着他

　　伸手捂住了被我打的地方，嘴角边渗出血来，含糊不清呜呜咽咽地朝我咆哮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反正事情做都做了我也无所谓，于是转身向门口走去，打他的那只手指关节刚好磕上他的颌骨现

　　在疼得厉害。这件事情做出来，就好像完全是为了学姐那天的事情复仇一般。又愚蠢又没有意

　　义。

　　“为什么这么做。＂当我一直走到前厅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学姐的声音。原来她跟着我来了

　　吗。“因为那天的事情，非常抱歉我一直怀恨在心呢。＂停下脚步我没敢回头，暗暗攥紧了拳头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可以预料。“但是你现在是卡丹大人的副官，这么做会怎样你知道的吧？＂“

　　因为我喜欢学姐喜欢的不得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之后我一定会被革职剥夺骑士身份，请你一

　　定要在那之后做卡丹大人的副官完成你的愿望吧。＂说完我忽然觉得很矫情，于是自顾自地笑了

　　起来。背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让我几乎以为学姐已经静悄悄地走了。“...不值得的，你这样。

　　＂“我最喜欢的人能跟她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值得了。＂说完我伸手推开门大步向骑士

　　团外面走去。晴朗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放肆地映入眼瞳沸腾了被染得漆黑的内心。就算不再作为

　　骑士我也想保护她。她的影子自始至终在我心底里徘徊徘徊，挥之不去。我想等我革职回家之后

　　我要写本书，然后在末尾加上一句话。

　　「沉浸在恋爱中不光是女人，男人也会是个傻子。」

　　果然很快，下午我就接到了骑士团发给我的卸职书和处分通告，让我三天之内到骑士团总部交

　　出骑士勋章和副官徽记。看到这意料之中的的通知书我反复抚摸着信封上的银色骑士徽章，它跟

　　我所持有的那枚一模一样。母亲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始终没来找我，我也再没见到她在骑

　　士团露面。因为差事交卸非常空闲的我下午就去了骑士团总部，把刚刚得到还没几天的骑士勋章

　　退回给当初发给我的人。勋章凹凸不平的触感刻骨铭心，我把它攥了一路变得有点发烫。发勋章

　　的人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眼神里有点惋惜。再然后我上楼去把副官徽记交还给卡丹大人，他

　　刚刚回来身上还穿着盔甲，我把副官徽记递给他的时候学姐也在旁边，她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任

　　何表示，卡丹大人拿起副官徽记直直地看了我半天，伸手把它递给了学姐。那枚纯银的副官徽记

　　交到她手上我松了口气。“这些天...多谢卡丹大人提携，我还是不够成熟。＂最后敬礼，我走

　　出指挥官办公室把门轻轻带上，旁边的副指挥官办公室里似乎有那么一双窥视的眼睛。

　　「我不在这里了，学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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