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

　　皓旻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在姆姆和阿继家的日子，那是又童趣，又残酷的日子……
　　记得第一次到姆姆和阿继家时，是哒婆（外婆的口语，皓旻儿时自编的）带着皓旻去的。那天，在车上孩子就有不同于往日的感觉，挺在意地问外婆：“哒婆，我们去哪？”“扣你啊 毒啊 妈缀以（平潭话：去大外婆家）。”那声音有点不同于往日哒婆跟皓旻说话的语气，于是皓旻一把这事放心上，但一直不再问。等皓旻到了车站，又转车到了莲花门，更确定心中的猜疑，这路跟大外婆家不一样。脑袋瓜就不停地转：哒婆为什么骗我？
　　其实外婆知道是要把皓旻寄住在别人家，这是大人们一开始就瞒着皓旻，所以外婆也挺难受，但也是没有办法，皓旻就要开始上幼儿园了，一直留在福清玩也不是办法，加上大表弟出生，大舅和大舅母也抽不出空来。于是外婆继续用大外婆搬家的话来宽慰皓旻。
　　弯弯曲曲的巷子，不似过去去大外婆家的样子，记得去大外婆家是很大的土地，还要走上少许的路。三轮车穿过大水池边泥泞的小道便停了。之前下过了雨，泥土和小草都湿湿的，雨水把泥土的味道卷了起来，空气清晰。一扇紧闭的铁门被打开来，里面是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人。大门进去就是庭院，院子的左边是有一口水井，还有很大的洗衣台，下面用篱笆围住，里面传出来的是鸡鸭的声音。铁门正对的就是主楼的大厅，铁门右侧是个昏暗的小屋子，不知道做什么的。皓旻抬抬头才发现，楼好高。
　　出来了挺多人。最先笑着过来搂着皓旻的就是皓旻现在称的姆姆。她比皓旻的妈妈好似来的高，微胖的身材，温柔可亲，好像有天生的福气。但皓旻真的怕极了，他一直惦记着为什么从福清外婆家出来时，所有人都说去大外婆家，为什么感觉奇怪，为什么没有大外婆，没有小兔子，没有2个和他玩的哥哥？那种不安，从问外婆后到进来院子，都没有打消过。姆姆身边还有一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叫“麦”，还有一位表情严肃的叔叔，身边还站了个哥哥。姆姆继续搂着皓旻：“旻样（旻儿），这是涛涛哥哥（指着站在叔叔边上的哥哥），这是‘麦’（指着女生）。”皓旻有意无意在麦上逗留了会，不是很漂亮，但挺亲切的。
　　“过来了呀。”高瘦年轻的阿姨带着比皓旻还小的孩子出来，就是是阿继，而身边的小男孩就是后来常常和皓旻打架的孩子——草跌（臭弟）。其实姆姆不是皓旻血缘上的伯母，因为草跌这么叫，所以皓旻也跟着这么叫罢了。草跌的衣服有点脏，灰黄色的短裤，由白色变成浅灰色的背心，灰黑灰黑的小脸上的眼睛盯着这来历不明的小男孩。
　　“这是姐姐。”姆姆又指着阿继说道。皓旻没有想到的是，带他的，就是阿继。而洗衣台下的鸡鸭也不安地“唧唧”“嘎嘎”的……
　　皓旻一开始的不安是对的……
　　“娃个昂董哟（那我回去了）”外婆悄悄地跟姆姆说了下，本来是轻声细语地悄悄离开，谁知道皓旻一直小心地盯着，见外婆正要转过身跨出大门，皓旻知道怎么回事了，便跑过去抱着外婆的腿，小手不停扯动着：“哒婆，不要走！”然后“哇”地哭了起来：“娃二体昂哇（我会听话），弄诺别东一（别跑回去）。”皓旻知道外婆要回去，但他总觉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因为他不懂事不要他，他知道自己在家长的眼里一直不懂事，他印象深刻是与他的表弟吵架的事。姆姆过去硬是要抱走皓旻，皓旻拼了命的推：“娃二体昂哇（我会听话），娃二体昂哇（我会听话），弄诺别东一（别跑回去）。”皓旻那是一直不理解，一直不知道，他记得阿婆常常说什么把他卖掉的玩笑话，但他哪知道那时是玩笑，哪知道现在发生的是什么事，只能拼命哭闹留住阿婆。“体昂哇！（听话）妈妈会来的。”姆姆的安慰怎么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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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还是回去了，皓旻被那位叔叔喝止住。为了让皓旻开心起来，适应起来，就在院子里孩子们玩起了捉迷藏。这便是皓旻第一次到姆姆家的情景。其实那时的皓旻，一直在酝酿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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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时常往姆姆那跑，有时候皓旻生了病，会一天3~4次地来回奔波。但妈妈第一次来了又走时，皓旻也依旧是稀里哗啦的哭个不停，后面发现妈妈时常来，心就也渐渐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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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旻在姆姆家最深刻的，就是去那小路边上的大池塘里捉蝌蚪。
　　那时到了春天，在3~4月间，阿继为了不让皓旻哭闹，也防止草跌和皓旻打架，就跟他俩说去池塘捉蝌蚪。皓旻好开心，看着空空的玻璃瓶，想着里面有许多蝌蚪的情景。
　　在这之前，皓旻和草跌打架是寻常事，有事皓旻的身上还有被抓伤的痕迹，而每次和草跌打架后的皓旻总是哭，而草跌就会有种胜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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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时候池塘就有好多的草，不知道是不是芦苇，很高，在池塘的边上尤其的多，边上还有很多长长的狗尾巴草。阿继本不打算让他们下去，但皓旻一个劲地往水潭子里踩，使草跌也冲了下去。池塘边的泥巴软软的，一踩进去就要滑倒的样子，所以皓旻和草跌都小心翼翼的。皓旻轻轻蹲下身子，看到水漫到杂草的茎旁有会有蝌蚪绕着它转：“蝌蚪蝌蚪耶！”阿继哪还管皓旻那的蝌蚪，那时的蝌蚪哪有那么不好找，池塘里转一转便有的是了。一瓶子里二十来只的蝌蚪，黑黑长尾巴。皓旻望着瓶子里游来游去的蝌蚪。“过不久，蝌蚪就会退掉尾巴，先长出后腿，再长出前腿来，最后成青蛙。”姐姐对着草跌和皓旻说。皓旻不可思议地看着玻璃瓶，想：为什么不先长前腿呢？
　　在从池塘回到路上时，草跌扯了下皓旻，自己先爬上去，而皓旻恰恰脚下一滑，摔了，全裤子都是泥巴。后来等皓旻的是一顿的叫骂，草跌看着开心。皓旻心里委屈极了，但惦记着是瓶子里的蝌蚪，想看看是怎么成长的。
　　每天吃完三餐，皓旻就会到房间里看看那些蝌蚪们“进化”了没，看蝌蚪成为他每天的“功课”。但不幸的事又发生了……
　　皓旻和草跌又打起架了，原因就是为了抢瓶子，先起了口角。草跌狠狠地把皓旻推到在地上，还在重重地在他手背咬上一口，印记明显的一口。“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玻璃瓶“呯”，“啪”得碎了，水和蝌蚪都没了。草跌一如既往的自豪感。皓旻边哭边无奈，为什么自己就是打不过比自己小的草跌呢？阿继就是连着两个人一起用鞭子打，鞭子“啪啪”响得那般骄傲。草跌打的多，皓旻被打的少，但皓旻还是一个人“哇哇哇”越哭越难受，他摸着被咬的左手，还有鞭子抽打过的伤痕，他觉得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心里是知道，草跌的妈妈就是阿继，而他的妈妈不在自己身边。
　　草跌被带进房间里训话，而皓旻是被罚等他们吃过了饭才让吃饭。他在想，爸爸妈妈会怎么做。小屋子特别暗，墙壁也是油油地板上的地纸硬贴上去的。菜就那么几样，他想起要是妈妈在身边就会有好吃的。记得皮肤病时，妈妈特意花了好多的钱买了蛇肉带来。眼前他爱吃的肉松越来越模糊，冷冷的干饭开始有了淡淡的咸味，他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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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继又捉了蝌蚪，但装成两瓶了，但经过此变动，皓旻喜欢蝌蚪的心淡掉了不少……
　　妈妈来了，皓旻把一切的事情都憋下来，他好想说，他好想继续吵着要回去，但他也知道每次哭闹都会被戴上“不懂事”的名字。每每妈妈来，阿继都是笑容满面，都是乐呵呵的，皓旻也在想，阿继有没有说他被欺负呢？怎么可能？
　　妈妈又要走了，孩子再也憋不了了，眼泪像商量好了一样，大片大片的涌出来：“妈妈，别走！”妈妈愣住了，但还是离开了。她也许认为孩子只是舍不得她，她也许不知道，那句“别走”背后是“带上我”——“带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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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的早晨，阿继让他们看看蝌蚪时，皓旻才发现蝌蚪都长出后腿，而且小部分长出了前腿，皓旻觉得不可思议。但似乎没有过去的劲。
　　后来皓旻还是没能看到蝌蚪变成青蛙，阿继看有的蝌蚪死去了，便都把它们放生了。
　　但捉蝌蚪的记忆都记在皓旻的小脑袋里，还有那重重深深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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