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木

作者:黑白无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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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美人娇清风皓


      第三回 美人娇清风皓

      静。
      无与伦比的静。
      倒在地上的刺客早已失去了性命,鲜红的血液自伤口中渗出,向周围缓缓延伸…………偌大一个醉仙楼内一时间只能听见鲜血泊泊流出的声音…………
      站在大堂中央的两人依然维持着对视的状态,各自若有所思…………
      “叮呤——叮呤——”一阵清脆的铃声就在这种时候突兀地响起。
      “哟,大家怎么这么安静?不欢迎奴家么?”比铃声更悦耳清幽的声音传来,众人随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双柔若无骨,白如凝脂的玉手撩起了舞台中央的纱帘,一寸一寸地,绽开了那一脸绝世风华。
      一时间,楼内充满了抽气声和惊艳的叹息。
      “是梦瑶姑娘!”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一句,气氛霎时从极冷转为了极热,场面如同炸开了的锅,一片骚乱。
      绽开一朵绮丽如牡丹般的笑容,梦瑶轻抬美目,顺着次序一个人一个人缓缓划过,当目光落在场中对峙的二人身上时,横波盈盈的眼中忽然染上了一抹玩味的颜色。放开掀起的纱帘,梦瑶缓缓从舞台走下,身资宛如九天仙女踏莲而来,每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上,随着那松挽于腰间的银色铃铛,一起一落,发出撩人又圣灵的清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本来挤在舞台前的王公贵族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梦瑶不紧不慢地穿行而过,完全无视周围那些随着自己身影而移动的贪婪目光。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梦瑶在擦过昊牧炜身边时身形似乎有了一瞬的凝滞,然后昊牧炜的脸色就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下经历了惊讶、疑惑、了悟,在一连变了数变之后,最终归于深深的无奈。
      达到预期效果,梦瑶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继续向前走去,最终,脚步停在了早已失去温度的黑衣人之前。
      “没想到在醉仙楼内,众目睽睽之下,竟也会发生这样的惨案……”低叹一声,梦瑶蹲下身子,抬手阖上依然圆睁的双眼,随后取下围在身上的淡紫蝉纱披肩,将之轻轻抖开,一松手,那泛着清冷柔光的紫纱就飘然而下,覆上了逝者的身躯。
      做完这一切,梦瑶静静起身,一转身,唇角已是一如既往的迷人微笑,她向着皇甫钧盈盈一拜:“太子无恙否?”
      虽然仍感心有余悸,皇甫钧却已然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回了声“无事”,他转向一旁的昊牧炜,深深一揖:“多谢昊将军再次出手相救,皇甫钧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这本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太子不必如此。”适才震慑众人的长戟不知何时已不在手中,昊牧炜一个抱拳,恭敬的神色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到底是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想要置太子于死地呢?”梦瑶的声音适时插入,温柔如水的音调却如春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响,皇甫钧的神色立时一黯,昊牧炜亦沉下了脸,连场中其他权贵子弟也是神色各异,知内情者惊惧,不知情者愤懑,若有所思者更是多数。终于有个声音忍不住开了口:“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大皇子皇甫仪派人下的手!”
      此语一出,众人的呼吸都仿佛急促了起来。空气中登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隐隐地,还可以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叹气声。与众人一起抬头看向发声者,皇甫钧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他认得这个人,他是李尚书的儿子李建勋,在留给他的印象中,他和他的父亲李尚书不同,是个正直敢言的青年,也许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吧,从来就看不惯皇甫仪的独断横行。
      眸光一闪……这个人,也许可以利用……
      正转念间,一声大喝响起:“你没凭没据的在这边胡说什么?居然敢诬赖我们家大皇子,李建勋,你好大的胆子!”破口大骂者正是皇甫仪的亲信唐踞,他此刻正怒目圆瞪,一脸要将李建勋碎尸万段的样子。
      “做的出来就不要怕别人说!你去问问,不论是满朝文武还是京城百姓,只要稍微有点消息的谁不知道你家大皇子整天就算计着怎么除掉太子好让他补上,这事人尽皆知,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明?” 李建勋年青气胜,自是不甘罢休,自恃着是尚书之后,想来皇甫仪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你!”唐踞生性火暴,闻言就欲冲上去与其大干一架,幸好一条飘逸的人影及时拦在了他的身前。
      “唐公子何必如此动气呢?想来李公子也只是随口胡说,并无针对大皇子的意思,不如就看在奴家的薄面上,两人各退一步,化去这段干戈可好?”婀娜身资如水仙般亭亭玉立,梦瑶一阵轻声细语,两人听着虽然火气仍是未消,但却不愿当面拂了美人的意,只得各自忍了怒火,不再出声。
      “感谢两位公子肯给奴家这个薄面,就让奴家献舞一支以示谢意吧。”向着两人礼貌性的颔了颔首,梦瑶在众人爆发出的热烈掌声中走上舞台,仿佛刺杀太子这件事只是一幕意外的插曲,如今曲终了,就该回到正调上去了。
      话语落,琴声起,时而如珍珠撒落玉盘,时而似溪水绵延弯长,时而若秋雨轻打芭蕉,时而仿春风拂绿松林,疾到缓缓地流泻而出,直教人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琴音攀爬而上,升到高处,忽而音调一转,一缕轻纱应声而起——
      “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
      月淡时,风清处,都隔断落红尘土。
      一片闲情任春好,挂尽朝云暮雨。”
      声飘渺,舞飞扬,轻纱到处,俱入幻梦,情浓情薄,缘起缘灭,喜怒爱嗔,一如潭水,风过无痕……
      众人早已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那抹翩跹的艳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轻舞飞扬,轻舞飞扬,舞的是人,还是心?
      可世上总还是有着这样一类人的,他们会沉醉,但是不会痴迷,至少,他们不会让自己的心轻易陷落,所以当所有的人都为梦瑶的舞姿所迷之时,他们还能气定神闲地对话。
      “梦瑶姑娘不愧是江南第一名妓,长袖一舞,便化了所有干戈。”皇甫钧口中赞着台上女子,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身边男子。
      “这醉仙楼也不愧是京城最有来历的地方,我一个闪神,那刺客的尸体居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昊牧炜啧啧称奇,看向身边稍嫌瘦弱的人影,他平日里那不羁的笑容不禁又回到了嘴边,“不过你这太子殿下当得也太不容易啊,一日之内居然连遭行刺……”而且还全被我给碰上“看来对方是不置你于死地不罢休啊!”
      垂目,皇甫钧笑笑,只道:“宫门之内,勾心斗角本是寻常之事,如何避得?”
      听出了话语中的苦涩,昊牧炜凝视着皇甫钧稚气未脱的侧脸,心中不住一动:“既是避不过,何妨迎面而上?”
      闻言一震,皇甫钧抬头望定伟岸男子,目光中忽然燃起了希冀之火,良久,良久良久,才终于缓缓启口:“那你,可愿祝我一臂之力?”
      那眼神,有一瞬几乎让昊牧炜错觉会发出太阳般金色的光芒来,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苏未休称他可能会是位名君的理由——因为有着这种眼神的人,是不会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握的,即使掌握命运者是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逆天而上!
      笑,大笑,狂野而坚定,放纵却深邃,今日在此,他将许下一生之盟!
      “我未来的王啊,北域将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正巧一舞告终,众人拍响的掌声,一如气势恢弘的军鼓,响彻整个夜空……
      “如此,仰赖将军了!”

      掌声渐息,人群缓缓散开,皇甫钧见状亦道:“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请将军移驾楼上共饮一杯如何?也好让我略报相救之恩。”
      一听有酒可喝,昊牧炜自是答应得爽快,两人上得楼去,才坐定,酒还未入口,一抹白影就出现在了视野内,皇甫钧连忙欣然迎上,遗漏了昊牧炜骤然一亮的眸光。
      “你一去许久,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拉着苏未休过来坐下,皇甫钧不掩关心。
      摇头:“未休无事,倒是听说又有黑衣人前来行刺,太子可有受伤?”
      “我没事,幸好有昊将军在此,才又逃过一劫。”见到两人眼中困惑,皇甫钧一醒,笑道,“是了,忘记介绍。这就是我曾经提过的在围猎时救我一命的昊牧炜昊将军,而这位是我的陪读苏未休,虽是陪读,却有胜军师之能。”
      “太子缪赞了。”苏未休微微一笑,伸手斟酒,然后向着昊牧炜举起了酒杯,“未休多谢将军两次搭救太子之恩。”直到此时,两人的目光才终于真正地对上了,然而本是旧识的两人,却好像素昧平生一般,神色不动。可在心里,昊牧炜却忍不住感叹某人依旧是白衣如雪,狡诈如狐,啊不,是智深如海……
      有些急促的呼吸引得昊牧炜眉心一蹙:“你气息微乱,是不是也遇上了刺客?”
      闻言,皇甫钧不由得也面露关切。
      云淡风清地笑笑:“可惜我武功不到家,让他跑了。”转目,“倒是听说昊将军大发神威,将刺客当场革杀。”
      “是啊,当时我就只看见银光一闪,回过神来的时候将军的长戟就已经插进那刺客的心窝了!”兴奋地描述着当时情况,皇甫钧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将军的长戟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刚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昊牧炜哈哈一笑,左手一挥披风,腰腿处便露出了两截银光闪闪的兵器,再一伸手,这两截兵器便稳稳地到了桌上。两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两截兵器原来就是长戟的上下两段,用时将两段嵌合即可,平日里也可一拆为二,不仅便于携带,也可进行二段式攻击。
      “原来如此,这长戟制造如此精良,想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吧!”拿在手上把玩着,抵御着刃上寒光,皇甫钧细细看去,才发现在那杆戟的头体交接处,还有手柄部位都有着类似火焰般的花纹,不,比起花纹来,更像是图腾。
      “是不是名家造的我可不知道,不过倒能算得上是昊家的传家之宝了,名唤‘燎天’。” 昊牧炜看向‘燎天’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毕竟这把戟已经跟着他度过了二十个年头,经历了大小战争无数,多少夜里,他轻抚着它安然入睡,在他心中,它早已超越了一把兵器,而成为了他的朋友,一名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朋友。
      “‘燎天’啊,真是一个好名字……”还想再说什么,厨房的方向忽然起了些骚动,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小二一脸惊惶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有匹马跑到厨房里去了!”
      持杯的手微微一滞,昊牧炜心头忽然浮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是谁的马居然敢偷吃厨房里的菜?!”老鸨脸色一寒。
      “不……不是……”小二闻言却忙不停地摆手。
      “不是什么?”老鸨见状倒是一愣。
      “那……那匹马并没有偷吃厨房里的菜,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呀!”老鸨都快被他急死了。
      “而是……而是……”小二终于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而是把厨房里的酒都喝完了!”
      “什么?!”老鸨的大嗓门如意料中响起。
      “唉——”忍不住一手支额,昊牧炜深感无力,直觉一个头大过两个。
      又来了……
      “那个,那匹马应该是我的……”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承认啊!
      “原来是你的啊!”老鸨脸色稍霁,打量了他一下,那目光差点让昊牧炜错以为自己是只正被估价的肥猪,良久,老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的马把厨房里的上等好酒都给喝了,这叫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还有这酒钱……”
      “夫人就开个价吧!”心一横。
      老鸨就等着这句呢,伸出五个手指摆到他面前,她笑得一脸贪得无厌。
      皱眉:“五十两?”
      老鸨摇头。
      眉间的川字变成两褶:“……五百两?”
      老鸨继续摇头,然后微笑着,在某人的一脸黑线中吐出了五个字:“五百两·黄金!”
      一滴汗缓缓流下,昊牧炜突然哈哈一笑:“我怎么糊涂了,我的马早就卖掉了,那匹马我不认识!”
      “哦?是么?”老鸨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扯开嗓门就道,“小狗子,把那匹偷喝酒的马给我剥了皮送去东街老刘的皮革铺子,拔了毛送去对街赵婶的杂货铺,敲了马蹄送去城西王家铁铺,割了马头送去南边丁叔的工艺铺,再切下马肉烧成菜给各位公子哥们尝鲜!”有意再往昊牧炜那儿瞟了一眼,老鸨再特意加上了一句,“反正是没有主人的野马嘛!”
      “罢了罢了。”耷拉着脑袋,昊牧炜一脸挫败,好歹寒星也跟着自己数个寒暑了,再狠心也不能让它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啊!“可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
      “你看这个够么?”一块玲珑剔透的极品血玉髓递到老鸨面前,立刻让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够够够够,当然够了!”老鸨连忙伸手接过,爱不释手地拿着它左看右看。如此纯粹的血玉髓她这辈子还没见到过,就凭这块玉,别说是五百两黄金,就是买下一座城池,都还绰绰有余呢!
      “这怎么行?” 昊牧炜才想拒绝,就被苏未休拉住了。
      “大家既已是朋友,又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呢。”皇甫钧笑得一脸诚挚,“俗话说千金易得,好马难求,况且一匹嗜酒的良驹我也想见识见识呢。”
      “既是如此,多谢了。”

      ********************************************************************************************

      夜已深沉,宵禁后的京城,令人备觉萧索,然而权倾朝野的项王爷府却依然通明。可是和别家的灯火通明情况不同,王府内并无欢庆歌舞,也无急事要务,只是单纯地点着灯而已。若是真要问出个为什么的话,就只因为有人说过他不喜欢黑夜,从此以后,王府的灯火一到夜晚便全数点起,至破晓方灭,无一日例外。
      人们也曾经惊讶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令王爷如此纵容,然而见过他的人却无一觉得奇怪,那样倾国倾城的人物,即使叫别人为他去死,想必那人都会是心甘情愿的。
      冷月白,这个名字自出现那日起便成为了所有京城人心中的梦,不管男女,无论老少。
      只可惜冷月白大多时候被项王爷像宝贝似的藏在府里,皇帝想要见到他都只能等到宫廷乐会,寻常人家就更别说了,因为他虽然是皇上御封的“乐师执首”,但他大多时间只是教导手下的那班乐师和舞者,自己并不上场,只有在难得的盛大场合里才能有幸见到他的身姿。所以有些不满他独受荣宠的人暗地里早将他传成了王爷的禁脔,虽然他从来也不在乎。
      “月白,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坐在花园中央的小亭内,项王爷望着眼前背对他倚柱而立的修长身影,出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最近听到了些不利于王爷的消息。”悠然如歌的温润嗓音随风飘来,听得项王爷满心舒畅,可内容,又另他忍不住皱眉。
      “你又听到了些什么?”
      “听说太子今日一连遇上了两场刺杀。”这样充满血腥味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依然温柔得不带一点杀气。
      “什么?!”难免有些震惊,项王爷随即敛了怒气,沉声道,“说下去。”
      悠悠转身,仿佛带起漫天月华,即使早已将这个人看了无数遍,项王爷还是禁不住微微失了神。一袭乳白长衫,衬得人肤色如玉,映雪犹白,而衣襟和袖口处的宽幅红底金纹镶边却令他自极致的纯粹中透出极致的妖冶,仿佛一碰即折的柳腰,用同样的红底金纹腰带束紧,然后在腰带之外,一枚泪珠样的银饰,用一根血红长绳穿过,于腰侧松松挽结。长发并未束起,柔顺地披散而下,更添其雍懒气息。
      “京城里都在流传,说是派刺客的人,是大皇子皇甫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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