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只是暂时离开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

　　早晨8点的翼中，安安静静地在阳光与雾气中荡漾着微笑。那是一个漂亮的学校。她，会喜欢这个学校的！
　　一切，又好象回到了从前。

　　高二（11）班里的空气，有点混浊。
　　满满五颜六色的涂鸦的墙壁，乱七八糟的原木色课桌，夹杂着不同烟草味道的空气……这是一间乱乱的教室。
　　“我叫允芯！大家可以叫我小芯！”
　　咣铛铛——咣铛铛——
　　电风扇正在有节奏地自转着。
　　小芯穿着翼中的校服，站在高二（11）班的讲台上。
　　讲台上，一大堆闪着光芒的灰色。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听歌，有的在抽烟，有的在玩手机……杂乱无章地映在小芯的瞳孔里。听说，这个班的同学，个个都是神童，睡一觉醒来就上一百分。所以，没有他们不需要老师。而平时上课的老师，只是呆呆地在讲台上唱着独角戏，他们就自己做自己的事。
　　“小新？蜡笔小新啊？我不成了咸蛋超人了！Supper Man！”一个爆炸头瘦瘦的男生跳到桌子上。
　　“呃，那个，不是啦！是草字头加一个‘心’的芯。”小芯自然地笑着。
　　她的笑，就像肉包子那样暖烘烘的。
　　“咸蛋超人！下来！”
　　教室后面的小角落里，刚才还在埋头大睡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
　　“牧在也！“
　　她乐呵呵地向她微笑。

　　她喜欢笑！
　　喜欢在早晨夹杂着薄荷味道的空气里微笑……
　　喜欢在被斜斜的树枝透下点点滴滴的雨丝的阳光里微笑……
　　喜欢在阴阴的湿湿的毛毛的像针一样的绵绵细雨里微笑……
　　因为她的笑，可以让他安心。
　　因为，他是她的天使。

　　从前……一直喜欢着……
　　现在也会喜欢……
　　因为他在她的空气里头……

　　“她怎么知道在也的名字？”
　　一个包子脸抓着脑袋。很可爱很稚气的男生，让人好想捏他一把！

　　牧在也双手插袋，冷冰冰地走上讲台。
　　他站在小芯跟前，阴着一张脸：“你这个丑女人怎么在这里？”
　　她眨巴着双眼，眼里有一些疑惑：“为什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丑女人’这三个字啊？这样说话很伤人家的自尊心耶！我只是不漂亮好不好！一点也不丑！还很可爱呢！还有，我以后就是你的同学，请多多指教！”
　　她微微地鞠着躬，头发也跟着俏皮地摆动。
　　“为什么转来？最讨厌就是丑女人！”他真怀疑他见鬼了！睡一觉醒来就看见这个丫头，还笑呵呵地说要当自己的同学！
　　“我才不只因为你而转来呢！我转来是因为……”小芯的眼睛特别明亮：“因为翼中的校服很好看啊！”
　　翼中的校服很好看！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校服！三粒银色大纽扣的黑色短身小西服搭上灰色的千鸟裙装，那么俏皮可爱。而且小芯最喜欢灰色了，淡淡地，忧郁的……

　　“呵呵……”几个女生在一旁窃窃地笑着：“我说你的内衣才好看呢！”
　　“其实内裤也不错！”
　　“不如转去内衣店！”
　　“呵呵……”

　　小芯咬咬唇：“还有，教室也很好看！”
　　这样的教室，小芯还是头一次看见。偶像剧里，倒是常有。可是这间教室，要乱也不算太乱；可是说不乱，又有那么一丁点乱。那彩色鲜艳的涂鸦妖娆得让人眼花缭乱！总之就是好酷哦！
　　“对了！听说这个班个个都是神童，不听课都能够考一百分！所以，成绩一向糟糕的我，就想来看看！”
　　她的嘴巴很甜，就像是特意为了讨好他而寻找的借口。但是，她没有说慌！只是，没有说出最重要的原因罢了。

　　她，是为他而转来的！
　　找了好多好多层关系，转到翼中的这个班，和他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呼吸一样浑浊带着烟酒味道的空气，隔着同一块玻璃窗听窗前大树上的小鸟在清唱，看同一片变了色的天空……
　　那多好！

　　“知道就好！”他瞪着她：“别给我出乱子！”
　　他真的很冷！那天喂小猫的温柔，像雾那样，一下子被阳光消逝。
　　“对了！”小芯掏掏书包，那是一个灰色的包包，很校裙的颜色很配。
　　他皱了皱眉：“嗯？”
　　她从书包里掏出那张懒洋洋的学生证：“你的学生证！”两只手伸得直直的。风掠过，吹着她黑色的袖子，有那么一丁点僵硬，那么一丁点颤抖……
　　他扫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我不要丑女人拿过的东西！反正我已经重新办了一个！”
　　那一双尴尬的手，悬在半空中，就像一个从单轮车上摔下来表演失败的小丑，只能被观众哄笑。
　　小芯抿着唇，极不自然地把校卡塞回书包。
　　全班的目光盯得死死的，有讽刺，有嘲笑……
　　“大婶，我出去溜一转！”他扫扫头发，对那个胖胖的老师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小芯同学，你就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吧！”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眼睛很小嘴巴很小鼻子也很小的女人，看起来很甜，就像吃了加了一大罐糖的奶烙蛋糕那样，甜滋滋的味道在心里不断地徘徊，甜甜的，甜甜的……

　　小芯慢慢地走到教室后面。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正准备坐下。
　　“不可以！”刚才那个包子脸“轰”地站起来了：“那是言的位置！”
　　“言？”
　　“所以，滚开！”
　　小芯怔怔地定在那里。
　　外面，隔着玻璃窗的天空似乎特别地湛蓝，白丝丝的云豪不缠绵，安安静静地定在天空，就像小芯，也安安静静地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要是他在，就好了！
　　哥一定不会让小芯尴尬得像云那样愣在那里！
　　她忧伤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力地呼了一口气。

　　“稚！算了吧！言后天就走了！不会来上课了！”
　　一个男生站了起来，看了看小芯。那个男生的头发短短的，自然下垂，单眼皮双眼，蜜色皮肤，很帅的一个男生。看起来，像一张未经修饰的白纸，很纯很纯。
　　“闵诺旋，不要把我惹毛！我伊可稚也会生气！”包子脸那一张稚气的包子脸不再可爱，阴森森的，气呼呼的。
　　“你现在，不也在生气吗？”男生轻笑，宛如天上纯白的云朵，在太阳的边缘濯濯生辉：“稚，算了！好吗？”
　　包子脸没好气地看了看小芯，然后“轰”地走了出去。
　　“没事！”
　　那个男生向小芯微笑着，那个笑容，就像白纸一般纯洁！
　　“谢谢！”小芯半鞠着躬：“我叫小芯！”
　　“傻瓜！你刚才说过了！我叫闵诺旋！”

　　“沙沙沙——”
　　小芯努力地做着笔记。
　　这个班里头，除了小芯，根本没有人在听课。
　　小芯懒懒地把头望向窗外。

　　隔着一层玻璃的空气，似乎特别清新！那棵苍苍的大树上，可爱稚气的小鸟在唧唧喳喳个不停！
　　它们也在兴奋吧！

　　小芯乐呵呵地让唇边的笑容变得和从前那样俏皮又淘气。
　　这是从前的味道！她寻找了很久的从前的味道！

　　“叮铃铃——”

　　放学的钟声敲醒了沉睡许久的校园。校园伸着小懒腰，就在那一瞬间复活。一个个死气洋洋的家伙都突然兴奋起来，就像刚刚冲完点的机器人！
　　白色教学楼高高的天台上。
　　风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吹乱了包子脸的头发
　　他在抽着烟。

　　“伊可稚！你怎么老抽烟啊？”
　　那个乐呵呵的声音，在他的背后掀起了涟漪，一个头发齐肩的粉嘟嘟的小女生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包子脸没有说话。
　　白色的烟圈在他两指之间一圈一圈地上升，然后在半空中消逝。
　　他不喜欢抽烟，只是看着烟圈消逝的样子，觉得很惨烈，很好看……
　　“真是的！怎么那么不乖啊！”女孩俏皮地坐在他身边。
　　这个下午，天台似乎和这个冰冷的世界隔绝，显得特别地安静。
　　风，乖乖地不再吹乱他的头发。
　　“那在也呢？他抽烟，不也挺乖的！”
　　一股酸酸的味道刺痛他的心，酸酸的……一直都在酸酸的……
　　“哎哟！我的可稚啊！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我一听到你和哥吵架就立刻赶来，而你呢？在吃什么醋啊！”她微笑着：“后天我就到加拿大，没有我在，不知道你成什么样子！”
　　“去几天？”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就像黑白世界那样没有光彩：“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四天够了吗？第五天就回来好吗？”
　　“……”她没有说话。

　　她今天穿得很好看，白色宽大的T恤搭上白色的短裤，在阳光下，像一个天使，很简单，却很美丽……
　　就连那点点烟圈，也不由为她捏成不同的形状。

　　突然，她捏住了他的包子脸。
　　“哎哟！我家可稚最可爱了！那张包子脸和允浩的一个样耶！我去加拿大留学好不好？又不是去旅行！怎么可能几天就回来？”
　　他别过脸去：“我以后……”
　　“可稚……”
　　“不抽烟，不喝酒，不大家，不和你斗气，不和旋还有在也吵架……可以留下来吗？”他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
　　“对不起……”
　　“我可以送你吗？我想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知道你消失在我的世界……我还是会看着你离去的那条路线……”
　　“不要！我不要你看着我离开！我怕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就不走了……好吗？”
　　“……”
　　她低下头：“不想做向日葵了！”
　　“……”

　　细细的蝉鸣在安静的记忆中掠过。

　　“不想做迷恋午夜的向日葵。”
　　“……”
　　“一直在午夜里坚强，很累。才知道午夜属于月光……”
　　“原来，两棵向日葵，找不到幸福……”他低下头。

　　两个人都沉没了……
　　那个画面，在哀伤的黄昏中慢慢地变黄。
　　包子脸站了起来，离开了天台……
　　安静的天台，只剩下安静的她。

　　“两棵向日葵，找不到幸福……”
　　夕阳，把她斜斜的单影拉得长长的。
　　两棵向日葵……真的……
　　找不到幸福……

　　楼梯，很安静。
　　包子脸两手插着袋，一步一步地走着。他可爱的包子脸阴沉沉的，就像一只刚出炉的包子被一个迷糊的师傅掉到地上，被泥土弄脏了，一点也不可爱！
　　“哎呀！痛……”
　　狭窄的楼梯间，有点昏暗。
　　是哪个混蛋撞到我？包子脸低下头，看看眼前的迷糊蛋。
　　小芯坐在地上，轻轻地揉着小脑袋。

　　从前，他总是轻轻地拍一下她的脑袋，然后笑着说：“迷糊蛋哪里撞疼了？”
　　只是，现在没有他……

　　她抬起脑袋。
　　“是你？”包子脸没好气地阴沉着一张包子脸：“你会不会走路啊？”
　　小芯站了起来，撅着可爱的小嘴巴看着他。
　　突然，她两只修长的小手捏住了他的包子脸：“气死我了！你的包子脸怎么一点也不可爱啊！”

　　这个动作……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喜欢捏他的包子脸，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地一捏，生气的时候，还会很用力很用力，捏地那张脸蛋肿得像猪头那样圆浑浑的。

　　小芯放下手：“怎么样？很疼吗？不对哦！我只用一点点力气！一点点耶！我没那么粗鲁吧？你这样是打击我的自尊心吗？”
　　他呆呆地，看着小芯……呆呆地……
　　“喂！喂！怎么把你捏呆了？”她推推他的手。
　　他回过神来：“呃……你叫允芯？”
　　“叫我小芯就好啦！虽然今天早上你有点恐怖！不过，你的包子脸，真的好口爱哦！”小芯呵呵地笑着。
　　“我叫伊可稚！”
　　“什么？”小芯两眼发光，张大嘴巴：“哇噻！你的名字和你的样子一样耶！可爱又稚气！”
　　“嗯！”他笑笑。
　　“你心情不好！对不对？”小芯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焦距的双眼：“如果心情不好就不要笑了！因为那样会很丑！走了！明天见！”

　　让风捎上一句再见……
　　那个很俏皮的女生……
　　伊可稚轻轻一笑。
　　天边的云朵绽红了可爱的脸蛋，黄昏，满怀羞涩地亲吻着大地。夕阳，就在一旁呵呵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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