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莫愁

　　一路的远山碧水，绿树繁花。与驿道上那些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不同，我和龙儿不过随兴而为，兴之所至，在一处山溪或深潭间消磨上半天的工夫也是有的。

　　只是这世道毕竟算不上太平，虽然民风淳朴，但也并不是不曾遇到过些嚣小之徒。本就是两个年轻女子上路，龙儿虽然神色清冷，但眉眼间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粹也甚是明显，难免总会有些个人起了不好的心思。

　　好在我和龙儿的功夫在这几年也算是大有长进。找麻烦的几批人，俱被我们封住穴道捆缚手脚，丢到了山里去。至于是死是活，也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而这一路上，耳濡目染了世人的生活方式，龙儿亦渐渐有了些好奇之心。偶尔，我们也会在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后院里隐蔽起来，冷眼看着那些个妻妾嫡庶甚至是丫鬟下人之间的心机争斗。

　　这世人生活，本就是柴米油盐喜怒悲欢，邻里之间摩擦交往，夫妻之间磕磕绊绊，高门大户后院里的心机宅斗，虽然生活简单平淡，却也是深奥学问。各式龙儿不曾见过的，过日子的方式。

　　她的清冷眼瞳中亦渐渐多了几分生动，慢慢的，也学会了一些方法来打发时间，增些兴致。见到一些村镇里梳着辫子头戴花冠的豆蔻女子，兴之所至，她便也在山间枝头攀折了盛开的花枝，在指间折折绕绕，信手编成了花冠。虽不得章法，但看着，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见我侧头含笑看她，龙儿便靠近了来，将那花冠往我头上一戴，又退后两步打量起我来，如墨眼底带着微微笑意，轻声道，“师姐可还喜欢？”

　　出门一趟，龙儿倒是难得的有了些生气。我笑了笑，心底温软，“春华正盛，我自然是喜欢的。”想了想，信手折了枝头的浅白梨花和淡粉桃花，按着记忆里学过的法子，编了一个小小的手环出来。

　　龙儿全神贯注的盯着我手中的动作，直到我伸手将那手环递出去，才有些欢喜的接了，套在雪白手腕上，“这手环真好看。”

　　我不在意的笑笑，“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图个好玩就是了。你喜欢就好。”

　　她浅浅笑着点头，将那手环小心翼翼的拢进宽大衣袖中，倒是极为珍视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我们进了襄阳城。

　　这世道祸乱不断，襄阳城倒是难得的安定平和不少。对于郭靖和黄蓉，不说前世的经典小说和各版本的影视作品，便是今世这一路上，通过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也知道襄阳城的这一对侠侣颇有声望。

　　只是我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我敬重他们的为人，但我们选择的路终究是千差万别。古墓向来避世，我所能顾及的不过是自己，还有在我身边不知不觉已有了十四年的龙儿。既然并无交集，那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

　　龙儿一直都是随的我。她的性子本就淡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此时我和她正走在集市上，人群挨挨挤挤，小贩们的叫卖声和说笑声响在一处，一派繁华景象。我和龙儿这一路又多是挑的小路居多，是以眼下这番光景，倒是比一路上所见要热闹许多。龙儿大概是有些不习惯，一手牵着我的衣袖，虽然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淡薄清冷，双眉却是微微蹙起。

　　我侧过脸看她微微抿起的唇角，倒像是有几分……紧张。我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可是有哪里不适？”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顿了顿，又道，“只是太嘈杂了些。”牵着我衣袖的手倒是紧了紧。

　　我拍了拍她有些微凉的手背，“你自小在古墓长大，这世间的繁华热闹反而是陌生了。这一路走来多是偏僻乡壤，这样的热闹也算难得。多看看世面也是好的。”

　　她便顺从的点了点头。苍白指尖微微一顿，放开了手中牵着的衣袖，轻轻绕上了我的。

　　手中的微凉温度让我微微一怔，脚步顿了一顿，想到龙儿向来不喜繁杂的性子，便也由得她。好在我们皆是女子，并肩而行衣袖垂下也看不出什么。

　　逛了大半个时辰，倒也没买什么东西。孙婆婆给我们准备的虽然精简却也甚是周到，衣食银钱都是不愁的。卖胭脂水粉的小摊也有几家，只是我和龙儿向来也不大用。倒是无意间看到一根白玉簪子，温润白净，末端刻着几道写意纹理，甚是简单好看。

　　在古墓再怎么清净无欲，骨子里爱美的天性大抵还是去不掉的。我眼睛微微一亮，拿起簪子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那摊贩倒也实诚，看出我对这簪子动了心，出的价却也不贵。我从包袱里取了钱做好买卖，手里握着温润的簪子，心情不禁有几分欢喜。

　　龙儿微微侧着头看我，眼里有淡淡的好奇，“师姐喜欢这簪子？”

　　我笑了笑，“难得投了眼缘。龙儿可是也有看中的物什？难得赶上市集，师姐还不曾送过你什么礼物呢。”

　　她摇了摇头，细白手指拢了拢衣袖，目光柔和下来，“不用。师姐已经送过手环了，龙儿很喜欢。”

　　我愣了愣，想起数日前在山间信手编的花枝，唇角微微勾起，“你还留着？”

　　龙儿认真的点点头，笑容清浅。

　　“又不是什么珍重的物件。”我笑着轻叹一声，心底有几分温软。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我在下榻的客栈房里沐了浴，坐在铜镜前打理湿发时，龙儿轻轻走近了，在我身边坐下。我看了看她微微抿起的唇角，似是有几分紧张的模样，心里有淡淡的疑惑，“可是出了何事？”

　　她并不说话，漆黑眼瞳里清澈干净，伸手接过我手中的黄木梳，替我细细梳理起来。动作里有几分生疏，呼吸清浅，带着淡淡的清凉香气。

　　我怔了怔，微微勾起唇，放松下来闭目养神。想起龙儿在古墓时，倒也很喜欢在沐浴后伏在我膝上让我为她梳发，经常会梳着梳着，便发现龙儿扑朔着睫毛睡过去了。像这般由她为我梳理湿发，以前倒是有过，这两年却是慢慢少了。

　　我微微失笑。这孩子，难道是为这个紧张？

　　长发在她手中绕了绕，被一个物件轻轻挽起。

　　我睁开眼，正听到龙儿轻轻浅浅又似带着几分欢喜的声音，“好了。”

　　我看了看镜子，微微潮湿的长发被束于脑后，只是这看着略有些粗糙的木簪子……

　　龙儿看了我一眼，脸上难得的有几分不自在，“师姐喜欢簪子，我便自己拿黄杨木做了一个，可是不大好？”

　　我看着她苍白脸颊上几分拘谨几分期许，一双漆黑眼瞳却是专注的等着我反应，心下柔软，道，“龙儿有心了，我很喜欢。这出来一趟，倒是懂事了不少呢。”

　　她微微笑起来。苍白的指尖垂在身侧，却是有几道浅浅的刀痕印记。

　　我顿了顿，拉过她的手摊开，果然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微微一叹，“傻孩子，有心就好，又何必自己动手呢。”按着她坐在圆桌前，起身在包袱里翻了金疮药出来，细细的俯身在伤口上涂抹起来。

　　她顺从的任由我上着药。漆黑眼瞳专注的盯着我手上的动作，唇角带着浅浅弧度，是全然信任的姿态。

　　我微微的有些怔神。想起前世李莫愁和小龙女水火不容的样子，又看着现下龙儿对我纯然依赖信任的笑意，心里有些感慨。这十多年，我看着龙儿从一个懵懂婴孩长到如今十四岁隐隐可见的倾城之姿。于我，她早已是如同妹妹甚至孩子的存在。

　　虽然各人总会有各人的命数际遇，旁人插手不得，但我也会在我所能范围之内，尽力护你安静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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