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挽明月入君怀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崇祯十三年，北方一如的大旱，蝗灾、疫病、饥荒肆虐，湖涸河干，赤地万里，斗米千金，再加上沉重的赋役，民不聊生。百姓无以为活，纷纷铤而走险，揭竿而起，潮水一般投入义军大旗，以李自成、张献忠部声势最为浩大，彻底撼动了大明王朝的统治。

　　今年，河南杞县也在受灾之列，蝗旱并生，颗粒无收，百姓已经苦不堪言，饿殍载道，可官府一如的横征暴敛，催征钱粮无度。终于官逼民反，一把火烧了县衙，开仓赈民，破狱放囚，杞县县令宋之良也被押上街头。

　　那名绿衣少女便是此次起事的头儿，被全城百姓当成神一般的人物，她笑吟吟地挽着剑花，坐在粮车之上，当着在场所有百姓，在闹市审问起了曾经威风不可一世，现在被五花大绑的县太爷。

　　“狗官，你不是说没有粮食吗？你的记性被狗吃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还叫什么宋之良，敢问你的良心在哪里？身为一方父母，却不思造福一方，横征暴敛、催粮加税，跟着那些恶乡绅合在一处祸害百姓，简直猪狗不如！”

　　此言一出，在场百姓无不拍掌称快。

　　宋县令何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种屈辱，嘴里喃喃出两个字：“女匪！”

　　绿衣少女也不生气，右手轻轻一挥，将剑搁在了县令的脖子上，当时给吓了个面如土色。

　　“你……你这女匪……胆敢杀害朝廷命官……罪在不赦……朝廷定将你碎尸……碎尸万段。”

　　绿衣少女不以然为道：“好啊！姑奶奶今日就送你上西天，有本事喊来你们的狗皇帝把我碎尸万段！”说罢，纵身跃上另一辆运粮的车，坦言向在场众人道：“乡亲们，这个狗官太坏了，简直是罪大恶极，他明明有那么多粮食，却不分发给饱受饥荒的杞县百姓，要眼睁睁看着大伙儿都饿死。不仅如此，他还跟那些恶乡绅勾结起来，催征苛捐杂税，逼死好几条人命，像这种狗官，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该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那就杀了你吧！”

　　绿衣女子轻巧地使了个剑花儿，锋刃下沉，县令人头落地，血溅当场。杀了一县之主少女，像没事儿人一般坐在了运粮车上，搭着二郎腿，一袭绿裙在风中飞飞荡荡，要不是亲眼看见刚才的一幕，谁又能把一位明眸善睐、笑颜如花的少女跟杀人不眨眼也几个字联系起来。

　　少女拍了拍手，几个青壮男子又把县衙的二老爷押了上来，少女一如的语笑嫣然，“我说二老爷，你们的粮食我们已经找到了，也已经分发给杞县的百姓了！狗官也被我杀了，你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也不算太坏，顶多是助什么为什么！”

　　二老爷早就被适才的一幕吓傻了，紧闭着眼，全身战栗，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绿水少女看他那模样，扑哧一声笑了，笑若春风，这是哪里来的怂蛋？居然能做二老爷，不知何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办完城中的一切事务，已经是下午了，绿衣少女也不嫌累，蹦蹦跳跳地朝城外走去，一路碰到许多向她千恩万谢的杞县百姓，心情大好。来到城外，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儿，依偎着坐在干枯的河边，一付卿卿我我的样子。

　　少女就蹲在河岸上，双手托腮，一直看着他们，时不时还笑出声儿。

　　红娘子终于坐不住了，扭过身子道：“袖儿，你在看什么？”

　　商挽袖仍是一个笑模样，“看你跟姐夫呀！”

　　李信清了清嗓子，随即站了起来，“事情都办完了？”

　　商挽袖十分轻松的说：“办完了！粮食和钱都发给百姓了，姓宋的狗官也砍了！”

　　“谁让你砍了他？”李信微微有些着急，这个孩子做事就是不计后果。

　　“那狗官逼死那么多人呢！”商挽袖还想为自己申辩，嘟囔道：“当初我们在信阳不也是这么做的，烧县衙、杀贪官，何况我又没杀二老爷，只是把他赶跑了。”

　　“此一时，彼一时。”李信语重心长的说，他是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了，临走交待，“傍晚到我屋里罚写字。”

　　挽袖最讨厌写字了，趁着李信走远了，向红娘子诉苦，“你怎么不管管姐夫？也不替我说个话。”

　　红娘子还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挽袖终于明白了，只是那个词想不起来，“姐姐，你这就是见了丈夫忘妹妹。”随后又粘皮糖似的粘到红娘子身上，“姐姐，你跟姐夫什么时候有娃娃呀？你也老大不小，都二十六了，赶紧生个娃娃抱给我玩儿吧！”

　　红娘子立时在她脑门子上戳了一指，“臭丫头，奚落起你姐姐来了！整日忙着劫富济贫，功夫练了吗？”

　　“反正没拉下！”挽袖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

　　红娘子笑吟吟道：“对了，刚才又听你姐夫说，他那个兄弟李年跟你的事儿，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儿？”

　　商挽袖有些哭笑不得，那个李年经常见，但她就是对他没那个意思，“跟姐夫差远了！我才不要。”

　　“哟！还看不上人家呢！李年的父亲曾任兵部尚书，怎么就配不上你了？”红娘子索性朝她开起了玩笑，“那你跟姐姐说说，能看上什么样子的，姐姐给你寻去。”

　　挽袖扭扭捏捏道：“那种有学问的，学问越大越好！还爱看书，写得一手好字，会弹琴、会骑马，少说也能拉三石的弓。”

　　红娘子被她给逗乐了，笑道：“臭丫头，斗大的字儿识不了一箩筐，还看上人家有学问的了！”

　　商挽袖努了努嘴，“就算没有学问，像姐夫那样也行啊！跟我一起杀贪官、济灾民！”

　　听闻这话，红娘子不由得轻叹，自去年在信阳起事，她们这一类就成了朝廷要剿灭的流寇，一生都得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也别妄想着再回头当寻常百姓，更别谈什么男耕女织，平安度日。可若不是没了活路，谁愿意铤而走险，做乱匪、做流寇呢？

　　她替挽袖理了理鬓角边的碎发，安慰道：“会的，将来袖儿也会遇上看得上的人，就像姐姐跟姐夫那样恩恩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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