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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梦魇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一屁股躺进客厅的沙发里。我是真的累的。头隐隐有些发疼,手里的玉璧却冰凉如昨。
四周的场景仿佛开始慢慢变化,天光忽然大亮,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方至美至幻的天地:碧色长空,偶浮流云,脚下青葱,草面及足,其间缀以野花点点,彩蝶蹁跹。
远处,一颗巨大的红枫树枝繁叶茂虬根盘结,叶子遍红却无愁暮之意。树上百鸟栖息,或鸣或静。树下,一对年轻的恋人正相偎在一起。
少年着驼色窄袖长袍,上绣穿枝花暗纹,束以藏蓝色腰带显得身形颀长,头顶的皂青色方巾更添儒雅俊朗。然而眉眼分明的面容却透出冷峻沉稳。
少女一头浓密的青丝用一根凤簪松松绾着,鹅黄色的花绸长裙衬得肤色白皙胜雪,臂弯上搭着的淡蓝色纱罗帔帛被微风轻轻吹起,一片红叶恰在此时缓缓落下,一旁的少年不由看得入了神。
少女调皮地推推他:“看什么,我今天可没有露尾巴。”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凡儿,三石玉璧就当做我们的定情物吧,成亲的那天,我把它正式送给你。”
少女忙说:“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只要有你,我们快快乐乐的一起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哦不对,还要加上我的叔叔,和你的奶奶。嗯,还有褚瑶和莲儿,还有李婶儿,她做的花雕烧鸡最好吃了,还有……”
少女兀自叨唠着,少年笑着摇摇头,猛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少女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唇间的甜蜜后,慢慢勾住少年的脖子,回应着这炽热的缠绵和温存。
许久,两人分开。少女靠着少年的肩膀,蹙起眉头:“叔叔非让我成年了才能和你成亲,还要再等两百多年,好久啊。”
少年微笑着,原本挺拔的剑眉变得柔和温润。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两百年就嫌久。答应我,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少女的脸上泛起红晕,又有些迷茫。一辈子对妖来说是那么长,长到无法想象,长到也许一辈子就是永恒。
他低头,认真地凝神着怀中的女孩,“对,一辈子。”
画面一转,刚才那片碧草和那颗红枫树忽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冷潮湿的地牢。天真烂漫的少女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浩劫,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有的已经打了结或是黏到了一起,身上藕色的小衫和折裥长裙已经被土和灰尘染成了深灰色,衣上的图案也脏兮兮地分辨不清。少女跪着,脸上满是泪水,紧紧地扯着一个人的衣角,苦苦哀求。
“凌禾,我求你,求求你,我叔叔已经在天牢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没有三石玉璧他真的扛不住明天的神火。只要你救他,只要你答应把玉璧借给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少年慢慢蹲下来,用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正是刚才那一幕和少女依偎在一起的人。
“什么都可以给我?呵呵,可是你现在还能给我什么呢?权?你叔叔已经不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谋臣了,他现在手里握着的权势怕还没有这个地牢里随便一个小小的狱吏大。钱?乔百川向来标榜自己洁身自好、清正廉洁,仅有的一点积蓄也都被抄家了。还是……”
他轻抚着她的额头,继而是眼睛,鼻子,嘴。他的食指在她的双唇上轻轻摩挲着,然后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她,就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还是你自己?”少年的笑意更浓了,眼角眉梢却弥漫着化不开的阴冷,“可惜这么美的身体我早已经得到了,也就没什么可再玩味的了。”
少女刚才还泪流不止的双眼此时就像枯竭的泉眼,干涸的再也淌不出一滴眼泪。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似乎寒到了极点,死死拽着的衣角也不由自主地松开。少年就此站起身,掸掸刚才被少女弄脏的地方,冲外面大喊,“开门。”
立刻有狱吏谄媚地跑过来,“凌公子,您完事了。”然后手脚麻利地打开锁,又讨好地低语,“以后您官运亨通了可别忘了小的啊……”
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
“一辈子??”牢里的少女忽然发出一声冷哼。
她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腿麻得差点跌倒。勉强站稳,苍白的脸上有种可怕的决绝和看破的冷漠。她抬起右掌,伴着凌厉的掌风忽地向自己的小腹猛地拍去,整个地牢里回荡着沉闷的一声。
已经走出地牢外的少年皱着眉回过头,“你这又是做什么。”
少女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禁握着拳头让指甲扎进肉里减轻一些肚子的痛楚。一步,一步,她慢慢挪到地牢的栏杆前,用手死死地抓住,却还是感觉腿软的随时都会倒下。
少女把脸紧紧地贴住锈迹斑驳的栏杆,眼睛牢牢地瞪着少年,一字一顿地说,“凌禾,我恨你,给我记住,我恨你一辈子,是一辈子!哈哈哈,一辈子!!!”
她的脸上交织着痛苦和狰狞的笑容,扭曲融合成一个可怖的印记,深深地锁在阴暗的地牢里,仿佛永无绝日。
鲜血顺着她的腿、脚踝流到地上,慢慢散开,像一片红入骨髓的枫叶。我忽然有种痛心的窒息感,似乎就要被这无边无际的红色淹没。
“不要!”
我猛地醒来,窗外熹微的晨光映在玻璃上,反射出更加清冷的冬日阳光。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我低头细细打量着握了一晚的玉璧,它平素无纹,光洁通透。一千年的光阴,也许没改变的,只有它。
我从抽屉里找出一根红绳,串上玉璧系在脖子上。虔诚地捧起,面向东方。
“叔叔,今天是你的忌日,你看,我终于为你拿到三石玉璧了,王震天也死了,你若地下有知,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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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北京没有哪个地方的速度会比地铁里快。我说的速度不是指地铁运行的速度,而是人们的速度。这里,就像有一个场,到处都是行色匆匆、步速近于小跑、外表忙碌程度直追总理的人们,手机要么发短信要么大声打电话,反正不可能好好揣在兜里,男的是严谨的公文包和皮鞋,女的要么一小到什么都装不下的闪亮坤包要么一满是LV字样的大包,学生一律睡眼惺忪外加沉约十斤的书包。
迈入这个场,即使不是上下班高峰,即使只是闲云野鹤地搭乘,人们的速度也会像磁铁和磁场的关系那样,不自主地变得忙碌、急躁、惶然。
早上八点的一号线,照旧是人满为患。记得凤嫣曾经给我读过网上网友总结的《地铁挤车秘籍》:要选择一个有战斗力的团队,而有战斗力的队伍,应该有一个秃头猛男做领导者,东北口音尤佳,如果背双肩背书包,一定是放在胸前,如果是单肩背包一定攥在手中,能和这样的职业挤手合作是人生一大幸事。有时候还需要友情支援,此刻的关键人物是在站台维持秩序的“彪悍的北京老大爷”,可以每天通过聊天寒暄培养感情,或者偶尔塞包烟,他会出现在你的车厢口,助你一臂之力。
不过我并不需要什么秘籍,妖的力气比人大的多,很多时候当车门一开我像个冲锋枪似的冲进车厢里挤得身边的人呲牙咧嘴骂声不绝时,背后则是还在拼命的男男女女的诧异和艳羡。想了解自己千娇百媚的女友有多剽悍,先来坐趟地铁吧。
车咣咣当当地前行,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昨晚的事。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帮我对付王震天,那么不是我的旧友就是王的宿敌,可是论身形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妖域有身手这般快的。
而王震天从妖域逃出来这事也透着蹊跷。看守他的狱吏曾经受过他恩惠,凌禾设宴款待整个春盛宫的人,而他的三石玉璧又偏巧放在大大咧咧功力不高的褚瑶手里,每件事看起来都是一环套一环很合理,可细想又都不大对劲。
我又想起王震天临死前的话,他是别人的一粒棋子,那么这是否是一个圈套,想套住的人是谁,我吗?可对方又怎么能预知凤嫣会接到这笔买卖且找得到王震天。太多的疑问,我的脑子有些昏沉。
下了地铁,没走两步就到了欣欣书店。胡姐正码放着新近的图书,看到我进来,亲热地打招呼,“来啦。”
我笑着点点头,和她一块忙起来。
“小林,你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昨平安夜出去玩的太晚了。”
还不等我答话,她又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嘛,玩归玩,不耽误事就成。我年轻的时候啊,当然现在也不能算老,但身子骨就是不成了,那会夏天在麻辣烫的小摊上打工,经常一干就是一宿,那会的身体可真是……”
这就是胡姐,麻利、多话、热心,是这家书店的老板。胡姐和她老公都是东北人,几年前用打工攒的多年积蓄开了这家书店,平时由胡姐管着,她男人则给一个有钱人家开车。书店很小,还不到30平米,卖的也都是些言情小说、漫画一类大众爱看的,算不上发家致富,日子倒也过得自得其乐。而我是这家书店唯一的一个员工。
门外传来了孩童雀跃的声音,一个高大憨厚的男人牵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走进来。男孩看见我,甩开男人的手,奔过来,“姐姐,这个送你。”
他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大红苹果,又忙擦了两下,递给我。
我一把抱起男孩,放在桌上,“欣欣啊,你知不知道圣诞节送苹果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他狡黠地眨眨眼睛,“电视里都说了,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这个人精,刚上三年级就像个小大人。看我没有要接,他有些委屈,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宝马,等以后我长大了挣大钱,给你买十辆宝马。”
我哈哈大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真甜。
“又在那瞎说,以后那个什么勿扰的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不许看了。”胡姐嗔怪地瞪了一眼欣欣,向男人走去,“怎么这点就过来了,今天周六,他们家正应该用车啊。”
男人接过胡姐递来的热水,捂着手,“哦,昨我忘跟你说了,他们今天去昌平那边玩,要泡温泉滑雪什么的,明才回来呢。”
然后他有些兴奋的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票,“《让子弹飞》,别人送给他们家的,他们早看过了就给我了,说趁着今天没事让咱们看去。”
胡姐惊讶的拿过票,“呦,一张挺贵的。要不你带欣欣去吧,我还得看店呢。把我那张票在电影院门口卖了,你俩看完出来吃点好的。”
我冲胡姐说,“你就去吧,店我看着,今天圣诞节你们也该带欣欣出去玩玩了。”
欣欣也嘟起嘴,“妈,我们好久没出去玩了。”
胡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我,“行吗小林,这周末又过节的,没说让你早下班还让你一个人管着店,这……”
“我可不过这洋节,胡姐你就放心出去吧。”
胡姐无可奈何又掩饰不住高兴地点点头,“哦看电影去喽!”欣欣从桌子上蹦下来。
男人抱起他,爷俩摇头晃脑地唱起庞龙的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胡姐拿起桌上的围巾,追出去边走边给男孩戴上,“又不知道戴,回头冻坏了再不带你出去玩了。”
一家三口就这样热热闹闹、兴高采烈地走出了书店。我透过窗户看着他们的身影,那样平凡,微不足道,拥有的快乐不过于一场电影,这样廉价的幸福,有些人却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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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围观读者:散了散了啊。
狐狸竹的朋友们:嘿嘿,终于显露你饥渴又恨嫁的剩女本质了。
狐狸竹:一派胡言!不理你们了,我赶紧回家收拾嫁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