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深处

　　夏娃的眼泪

　　一弯冷月轻泻而下，苏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寂静的夜里，耳边只有窗帘随风轻拍的声音，还有白天沈让那涤尘穿冰的声音：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姐姐为什么死？”

　　她的思绪更乱了，她小心呵护、努力埋葬的记忆被他一刀子毫不留情地割开。

　　所有人都知道苏云是自杀，如果沈让是个称职的未婚夫，如果他让她幸福，那她为什么要自杀？时隔多年苏烟再次陷进那漆黑不见天日的漩涡中。

　　“吱~吱~”手机不合时宜乍然在寂夜中震动起来。苏烟蓦地一惊，不会又是他吧，心底划过一丝恐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庄岚的名字在荧屏上跳动。她觉得越发头痛了，看来工作真是保不住了。只是她怨气尚结胸臆，蹙了蹙眉，按通道：“喂，”

　　“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庄岚一贯讥讽的声音。

　　“手机没电了。”苏烟并不打算曲意逢迎。想着自己两次有辱使命，还不知道被庄岚在老板面前添嘴搠舌成什么样，她就连反抗的精神也没有了。

　　“夏晓婵采访得怎么样？夏娃的眼泪有没有到手？”庄岚提高了嗓门，昭然若揭的兴师问罪。夏娃的眼泪便是那块祖母绿的名字。

　　“夏院长很忙，我……”

　　“知道人家忙就机灵点，还那么冒失把采访稿落在医院，要不是夏院长亲自让人送过来，我看你怎么向袁总解释。”

　　“啊？”苏烟一片茫然。什么采访稿？她连夏晓婵的面都没见过哪里写得出采访稿来？

　　“我说你做事能不能稍微上点心？”庄岚很厌恶叹口气，“别以为被夏院长夸几句就飞上天了。你的采访稿还是有很多问题的，我帮你修改老半天才让袁总过目的。他同意做下期封面。不过责稿得写我名字。别以为我是跟你抢功劳，以你现在的资历根本很难吸引读者。”庄岚喋喋不休说话间苏烟终于想明白了。

　　是他！自然是他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他一向爱玩这招，他永远是垂廉听政的操控者，持着手术刀、拉着木偶线把所有人纳入自己的乐园。可是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她需要这份工作不是吗？她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更不会阿谀奉承。

　　“是，我下次会注意的。”她咬着牙说。

　　“希望你用脑子记，不是用嘴。”庄岚不放过一切机会打击她，“对了，你明早的采访list全交给小田做。”

　　“为什么？”苏烟一颗心又被提起。

　　“当然是有别的任务！”庄岚以对待智障的态度说：“你明天去下Unexpected，楚介扬的秘书今天打电话给袁总指名让你明天去一次。”

　　“楚介扬？”麻烦真是接连不断，地震过后又是海啸。夏娃的眼泪连个谱都没有，想到这儿，她又徒生烦恼。

　　“对，明天穿得大方得体点，别花枝招展的显得艳俗，人家是高级珠宝设计师，品味高着呢！”

　　“好，”虽然好奇，可是苏烟已经不指望能从庄岚口中掏出点什么。

　　苏烟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便去了Unexpected。果真是国际顶尖珠宝公司，跟着旋转门踏进大堂，华丽奢侈。就连地面都用七彩玉石和缅甸绿玉铺设。

　　“你好，我是Wilde传媒的记者，请问楚介扬先生在吗？”苏烟跑到前台直接问。她注意到就连前台的桌木用的都是越南黄花梨。

　　前台小姐礼貌站起身，“对不起，楚总监现在不在国内。”公式化回答。

　　“不在？”苏烟困惑了，最近碰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妖怪，“可是他助理让我今天来的。”

　　前台笑笑：“楚总监现在人在马略卡岛度假。这个月应该都不会回公司。”

　　“哦，”她漠然应一声，懂得享受的人就是不一样。她倒是听说过楚介扬每次完成一个作品都会给自己放一个月长假。她想想马略卡的阳光都觉得心驰神往。她正要离开，“对不起，请问您是苏烟，苏小姐吗？”前台小姐巡视的目光很不自然凝视在她身上。

　　“嗯，”苏烟点头。

　　“您稍等，”前台立刻浮上笑容，垂头从桌案上一个文件夹中寻出一张便签递给苏烟：“这是楚总监的手机号，他让我给你的。”

　　“给我？”苏烟有些不惑。

　　“对，他说你可以随时打给他，不用介意时差。”前台小姐说话间透露出暧昧的神色，把苏烟弄得更一头雾水。她还是接过便签。挣扎老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不管怎么说，她的工作还得靠他保着。也许是因为长途，拨通后手机贴在耳边许久才接通。

　　“喂，”她倒先出声招呼，没有回应，却听到海浪的声音，“喂，楚介扬？我是苏烟。”她又叫了声。

　　海水的声音渐渐模糊，“听说你失败了？”圆融清润的嗓音渗着戏谑。

　　苏烟长叹一口：“你不是这么无聊，专程让我打电话来给你羞辱吧！”

　　“你觉得呢？”楚介扬明显的笑意蕴在慈净的声音中。

　　“无论如何，谢谢你手下留情！”苏烟走出旋转门，阳光普照下来。她指的是他没有直接把她拉黑名单。

　　“别谢的那么早，我只是宽限你几天而已，能不能得到那块祖母绿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她仰头对着春日一个深呼吸，晶莹娇嫩的紫槿透出暖春的香。

　　“嗯，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第二件？”她好奇了。

　　“再上面点。”

　　“啊？”她站住脚步，对着手机莫名发问。

　　“这里吗？轻重如何？”娇脆脆的女人声。

　　“嗯，差不多。”当苏烟意识到楚介扬明显不是在对自己说，竟不由让她面红耳赤了阵，她正暗笑自己白痴，他的声音懒洋洋飘了过来：“如果你能顺利从夏晓婵那儿得到夏娃的眼泪，我想请你做我下一季主打‘浅露清菡’的代言人。”

　　“什么？”这次她是真傻了。

　　“怎么，没听清楚？还是你们女人都喜欢把喜欢的话多听几遍？”楚介扬笑得更浓了。

　　“为什么找我？”她头脑一热冲口就问。想起那个前台小姐暧昧的笑，苏烟心里更是发毛。

　　“你说呢？”他似乎很喜欢把问题丢给她来回答。

　　“因为我漂亮吗？”她问的很直接。

　　“总不见得是因为你性格可爱吧！”他的声音像一泓暖流，同样直接。

　　她突然觉得愤恨，所有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她咬着唇不说话，楚介扬大约听出她的无声抗议。

　　“苏小姐，物尽其能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他的声音明显提起了点精神。“比如苹果，既能诱惑夏娃，又能砸醒牛顿，只是看它的作用发挥在哪儿罢了。就像我的秘书，要说容貌，她连你十分之一都不及，我是绝不会让她做我任何作品的代言人。可是我很满意她。她可以把我的行程工作安排得妥妥贴贴。相同的，我也绝不会雇佣你这种徒有其貌的花瓶当我的秘书。”

　　“楚介扬，你……”

　　“话我说到这份，待遇不会辱没你，希望你好好考虑！”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拒绝你！”

　　“你会答应的。”他笑的很有自信。

　　“国际长途很贵，祝你假期愉快，再见！”苏烟用力摁断电话。头，又开始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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