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召

　　不知龙且怎么将我弄回帐中，又不知英布怎么就愿意放我走了，和英布一起的这几日想来便如梦一场，肝肠寸断。今日英布将要出征，昨夜的承诺时刻在耳旁响起，非是他英布辜负于我，非是龙且棒打鸳鸯，亦非造化弄人，是我太过轻贱，随意就把自己托付了。是呵，除了他的笑我还知道什么呢？这苦短的相爱还是扼杀了吧！
　　案几上又有了稀粥和青菜，嘬了几口放下，木然穿衣。
　　“英将军走了。”龙且正倚着大帐。
　　我只作未闻。
　　“你若恨我——”
　　“我不恨你。”我扎上发带，冷冷道，“何时送我回去？”
　　“天下大定后。”
　　“望君信守承诺。尤石从即日起便真是将军侍卫，绝不离君而去！”
　　含泪，闭眼。
　　他递给我一块木牌，“你可随意出入军营。”
　　许是他知我已无他想，我接过，别于腰间。

　　数数日子，我已有四、五日未净身了，刚好要洗净这一身烦恼。大营后方有座山，山中有汪潭水清澈见底，是个沐浴的好去处。入得后山深处寻得潭水，我环顾四周无人，褪去衣物步入潭中，这刺骨的寒让我愈发清醒，我沉溺在这绝对的理性中无法自拔。
　　“姑娘…”后方传来一声唤，分明是龙且的声音。这一声唤得奇怪，他莫不识我？
　　我抱紧双臂，“你暂且回避，待我穿戴好与你相见。”
　　“上将军，我们还是先行回避，莫唐突了佳人。”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我扭过头看他们一行三人向一方巨石后走去，龙且手背在后使劲赶我，我顾不上细穿，套上外衣向大营奔去…
　　回得营帐，跪坐塌上。项羽宠姬虞姬…虞姬？鱼姬？浴姬？罢了，若天意如此我便从了。思肘半晌毫无进展，不如出去走走，这半日我似顿悟，波澜不惊。
　　逛了几圈稍稍安定，迎面撞上匆匆回营的龙且，稍作一揖问安，他连忙一扶，“立即与我点齐护卫五十人。”忽又柔声道，“命百夫长点齐护卫。”
　　恰有一百夫长路过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集齐众人，又牵来马匹。我欲回帐，听得龙且一声“尤石”，转身上马。
　　扬鞭催马，心下不明。
　　大队人马停在一村庄口，龙且向项羽一跪，“上将军要寻佳人末将不敢相阻，万望上将军许这五十侍卫跟随！”
　　“不妨。”项羽道，“方才山上砍柴老伯道这村中有一兵器神匠，我想军中急缺，便来看看。据说他——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或许就是……”
　　项羽不再说话，径直向村里走去，龙且跟随左右。

　　一个露天的大院，院中端坐一绿衣美人，秀发如瀑布泄下，她含笑看着手中的木人，那笑颜饱含春风，似有无尽的话语，娇弱葱段般的手轻轻抚摸，仿佛外界一切与她无关。我…真妒得心下一片空白，似有什么在揪我的心。
　　“将军…”她看着木簪呢喃，这柔弱的声音似有嗔怨，却更是幸福满满，一身的绿衣随风飘摆，比瑶池仙女更轻几分。
　　“美人…”
　　她募地抬头，先是惶恐，再是惊喜，最后是满面羞红，一摇一摆飘来，低头福了一福，“将军，虞姬…有礼了。”
　　项羽见这样一个绝世美人摆在眼前，也顾不上她是不是那潭中姑娘，双手打横抱起，美人惊恐地叫了句“将军”，项羽只当她是娇羞，吩咐回营。
　　龙且面如死灰。

　　当日项羽又会见了虞姬兄长虞子期，两人一见如故，虞子期投身项羽军中。项羽又匆忙成婚，军中小宴，龙且大醉。晚间几个兵士将他扛回，我扶他卧塌，正欲离去，他拽住我的衣角不放，喃喃叫“虞姬”。仔细回想，白日里虞姬确是朝着龙且笑，也是在龙且前屈身道福，奈何阴差阳错。他大约是恨我的，若不是我，项羽又怎会寻得虞姬，可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来这乱世，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想了一夜的心事，未眠，龙且捏我的衣角也是一夜。次日他醒来，见是我在榻前，松了手，“我可有对你…”
　　“未曾。”我道，“卑下去歇息了。”
　　他欲说还休，我躬身一揖，走入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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