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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姬
然而第二日，慕半依最终还是失望。睁目干瞪着上方的花纹床顶。
空气里正弥散不知名的熏香，透过薄薄纱帐，平息宁神，漫过眉眼，双眸略微恍惚。
游者茫茫，祸福不知。
既然如此……
慕半依低不可闻地一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随即不久，耳边传来脚步声，她适时闭眼。
“小姐，小姐。”有人隔帘轻轻呼唤。
慕半依听出是昨夜那名丫鬟的声音，私下心念电转。在对方几次呼唤下，终于有了反应。
“小姐？”丫鬟听她呢喃，极不真切。忙将纱帐撩开。
慕半依嘴中呓语，美眸微睁，冲眼前人唤道：“别走，别走……”
丫鬟一瞧她眼神游离，精神恍恍，不禁诧问：“小姐，你怎么了？”
慕半依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呈惊惶，眸底更浮现身置梦境中的迷茫：“仙人，别走……你别走……”
她一遍遍呼唤，声音愈发焦急，力道愈发加紧，丫鬟隐隐吃痛，却不敢大劲挣脱开她。同时意识到对方这是陷入梦障了，不由解释说：“小姐，你仔细看看，我不是什么仙人，我是翠菱啊，小姐你快醒醒。”
慕半依听此，目光缓慢上移，一点点凝聚向她的脸。良久，朦胧的眼神渐渐转为清明，低逸出两个字：“翠、菱。”
翠菱赶紧点头：“小姐，翠菱在这儿呢。您瞧瞧这里，哪有什么仙人啊。”
记住她的名字，慕半依才佯作不解地朝四处望望，恍然失笑：“哦……原来刚刚我做了场梦，一时竟没清醒过来。”
翠菱没有丝毫怀疑，反倒心下理解：“如今小姐住进玦王府，对环境有所不适，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见对方没多心，慕半依自然而然接她的话称是。
翠菱从旁挽起纱帐：“小姐，天已经大半亮，我来伺候小姐着衣梳妆吧。”
慕半依微笑起身，肩后一头光可鉴人的云瀑秀发几乎要垂到脚踝。
换上烟云裙，端坐镜台前。巧点胭脂，扑施粉黛。丹眉细细画，发髻环环绕。秋波低转千徊，天资媚惑百生。
作为媚画的贴身丫鬟，翠菱一切动作做得自然娴熟。梳妆完毕，慕半依瞧向镜中自己，却略有不满。
“下次，还是化淡一点吧。”镜中人美则美矣，可慕半依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极书中那种媚惑君王的妖姬。
翠菱为之一愣：“小姐不喜欢吗？”可是身为歌姬，除了色艺绝佳，举手投足间更要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媚眼如丝，波华流转，轻而易举地便能虏获人心。媚画自小在丞相府受到精心培养，善于察言观色，通得诱惑技巧，这一点，令沈孝乾很是放心。
慕半依笑笑：“正所谓百花争艳尤赞莲，淡扫蛾眉方衬颜。”
翠菱顿时明悟。想那三殿下天天扎在胭脂粉堆中，恐怕早看腻了那些浓妆艳容。若是脱尘一变，淡衣素颜，反而更能引起注意，是以极快点头：“还是小姐心思缜密，翠菱明白了。”
慕半依表面一笑，其实这么做纯属个人喜好，心思压根就没往三殿下那边想。而且通过昨夜谈话，她隐约觉出‘自己’可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主儿，人家三殿下喜欢美人，图得就是个欢乐享受，若非装成什么冰清美人，没准结果适得其反。
早膳后不久，张总管领着侍从前来问候。
原本予一名歌姬来讲，她们身份卑贱，无需如此。但媚画不比他人，出自朝中位高权重的沈相手底，在整个京都可谓最顶尖的歌姬，受到众星捧月一样的光彩，待遇自然有别普通歌姬，身边更配有丫头用以驱使。
“媚画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虽说顾墨晗收了人，但毕竟没立名分，张总管对她自以姑娘称呼。
慕半依莞尔一笑，眼角牵出媚色，更显姝颜明艳出奇。不必花费心思，就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她自然笑得开心。
“殿下说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我们便是。这批侍从也是用来给姑娘使唤的。”张总管笑容可掬道。
慕半依目光淡淡扫过前方一排整齐站立的人影，客气道：“媚画昨夜休息的很好，多谢殿下关心。只是我向来喜欢清静，身旁有个人伺候即可。”已经多个甩不掉的丫鬟，要是再来几个，将来她有什么心思行动，岂不极为不便？
对于慕半依的回答，翠菱一旁静听，脸上没浮现任何反对之色。
“这……”张总管见她笑容和煦，态度却是坚决，只好道，“既然如此，媚画姑娘平日有何需要，随时吩咐我们便是。”虽说凭她身份将来顶多做名姬妾。可自那件事后，她是唯一肯让殿下点头，愿纳府中的歌姬，日后难免要受宠，表面上也需做得客客气气。
“嗯。”慕半依应声，但转念一想，“至于有何需要……”
慢慢环视一遍室内，她指向东侧暖阁前的一扇青竹四屏风，出声道：“那就先将这屏风撤了吧，还有边上几张桌子椅子……哦，内室那扇留下，我喜欢让房间更加宽敞一些。至于纱帘的颜色我很喜欢，不必换了，但要把那个位置的垂帘换成珠帘，还有……”
慕半依走到窗前，轻轻一推，枝头便有鸟儿闻声惊起，院内景致也一览无遗。盆景奇石，高树香草，布置得恰当好处，自有一番清幽雅园的风情。
一缕淡风迎面袭来，春寒料峭的天里，已见新芽有争先勃出之意。
映入眼帘，慕半依一双眸子闪烁着清水莹玉般的光泽，徐徐开口：“这院子虽然布置得雅致，但我更希望推窗就能看到香花漫飘的情景，不如，就植上几株桃花吧……但光这样又少些生气，最好再加一处荷池，不必太大，让我闲时逗逗鱼儿即可。”
回过首，慕半依看向有些目瞪口呆的张总管，笑得客气万分：“这些，不麻烦吧？”
“呃……”张总管用袖边擦擦额角，忙答，“不，不麻烦。就是照姑娘所说，需要花费些时日……”
慕半依能够理解，点头：“没关系，你们慢慢来，我不着急。”既然话问此，她自然要按自己喜欢的来。况且这是王府，上头又有一位吃穿奢侈的主子，自己这些要求算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对了。”张总管刚撂下袖子，慕半依又笑眯眯道，“下次请最有名气的丝绸庄送几匹新布料过来，我准备做些合适衣裳。”
一向性格沉稳的张总管，此刻心里竟有些惶惶。按说像她们这种侍妾歌姬，在王府里总该表现得谦谨温娴，偶尔私下向他询问一些关于殿下的喜好，比如殿下偏爱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食物，最喜欢听什么曲闻什么香。而不是一来，就将心思放在这等吃穿琐事上吧？
听完慕半依的吩咐，翠菱也已脸色发青，显出诧愕，不可置信的表情，却无法开口阻止。
偏偏慕半依浑不在意。今天她说的这些，最好赶紧传到那位三殿下耳中，最好认为她是个贪得荣华不知分寸的女子，失去好感，自然不愿来她这里寻欢作乐。
最后关于玦王的事，慕半依压根提都没提，张总管见她没有吩咐，便领着一批侍从回去了。
“小姐，你这是……”翠菱难以理解她的行为，急的快要跳脚。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慕半依轻轻拍抚她的肩膀。不就是担心自己会引起对方不满，从而失去宠眷吗？
但如今她是慕半依，绝不会因环境剧变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对他人曲意逢迎。
秘密藏心，是以慕半依故作高深道：“你别担心，关于殿下的事，我自有分寸。”
单手抚过下巴，慕半依略微沉吟，又道：“对了，刚刚忘记交待。翠菱，你再找张总管要些诗赋书卷过来，就说我闲时用来打发时间。还有，一会儿他们派人过来搬桌子椅子，便让他们搬好了，不必再向我特意说明。”
话毕，她不等翠菱反应，就转身往内室走去了。
翠菱盯向那倩柔背影，只觉有股怪异感在胸口挥之不去，却又说不出缘由。但小姐既然另有想法，她这个当丫鬟的照做便是。于是不多想，转身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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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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