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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晌午一过，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从有些人家门口路过还能闻到点饭香味。
林志平带着杨书怀穿过村道往村北去。
“回来了？村长说啥事儿啊？”
李淑娟听见门响动，掀开帘子来迎。
“这是……？”看见杨书怀有些迟疑。
“去弄饭吧，等会儿说”林志平说一声，就带着杨书怀往里屋去。
“晚霞呢？”林志平回来半天没见林晚霞，问了一声。
“昨天水打湿衣服有点不舒服，还睡着呢”李淑娟边走到灶台边回。
“让她睡吧，正好没啥事，多休息。等会儿给她熬点草药喝。”
“诶，等会儿吃完饭再熬。”
“叔，有什么要做的，我来吧？”杨书怀看林志平要领着他进里屋，赶忙出声。
“不着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到了饭点，林晚霞没出来吃饭。
李淑娟看她不舒服就给端到她屋里，跟她说了声家里来了个白净的年轻人。
“妈，你去问问爸，这人是什么情况。”
林晚霞苍白着脸，操心他爸领回来的来路不明的男人，他们这个家可经不起折腾，得小心谨慎才行。
“你先吃着，一会儿就去。”
“小杨同志，你从四川哪儿来？我们这离四川不远，说不得我认得。”林志平吃完饭后叼着烟杆打听杨书怀具体情况。
“叔，是四川清溪，离成都近。”
“哦……你们家还有什么人？”
“就我爸和小妈”杨书怀只简短回应，没说太清。
林志平听说是小妈也没怎么问，老板地主那些，娶几个的情况很常见。
“还有没有兄弟姐妹？”
“有两个哥哥”
“跟你一样在改造……”
“没，跟我爸去国外做生意了。”
在一问一答之间，林志平和杨书怀都陷入沉默里。
“叭……”
林志平烟枪抽的叭叭响，不知道在想啥，满室都是山烟的迷雾，雾得人看不清神情。
“我还有个大儿子，参军没回来……”语气里满是落寞。
“叭……叭……叭”
“叔……”杨书怀不知道怎么回应，也不好问具体情况。
“没事，都过去了……”
“你们这个什么知识青年到农村有没有期限？来这就不走了？”林志平又问了一句。
“不走了，我来这落户参加建设，以后可能就在这边了。等后面找到房子的话，我再从您家搬出去，辛苦您和婶婶多担待。”杨书怀平淡的回了一句。
他没说的是，以他爹的身份，他应该回不去了。
“哦……就是说不回去了……”
林志平想着这句话又咂摸两句。杨书怀沉默的在火堆旁拘谨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来这边落户让林志平不满意，毕竟落户这事儿不小，老实巴交的农民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会犹豫很正常。
刚准备找补两句。
“孩他爹，别闲着了，趁着现在天气好点，去把水挑回来。小杨同志，以后就在婶婶家住着，别想太多。”李淑娟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大致弄明白杨书怀的来历就走进屋来。
“行，先不说了，小杨同志，你今天刚来，先歇着吧，叔去挑点水来。”林志平说着，就穿上穿上衣服准备出去。
“叔，你给我指个路我去挑”杨书怀也站起来，直接往屋外走。
“这……”李淑娟看他这架势有点犹豫，这白面书生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一来就干挑水这种重活，能行？
林志平虽说在会上讲清楚杨书怀要做事情，但哪能让人一来就……
转念一想，还是答应。
“也行，我去借个水桶，两个人也快。”
两人说着就出了门，李淑娟看林志平和杨书怀挑着水桶出门，他也不好再说让杨书怀不去的话，就转身又去了林晚霞屋。
“妈，刚刚外面闹哄哄的，咋了？”林晚霞躺床上，脸色苍白的坐着。她精神不太好，躺床上半闭半醒的，眼睛虽然肿，但因为生病没被怀疑。
“没事儿，你爸和领回来那个城里小伙挑水去了，那人看着太白净，不像是会干活的，我说人刚来就干重活不好，你爸说没事，那小伙子也积极。我就随他们去了，你等会儿把药喝了再睡会儿，我去把碗洗了。”李淑娟准备收着林晚霞刚吃饭的碗出去。
“城里来的？啥时候的事儿？”林晚霞一听从城里来的，有了点精神。昨天下午帮他那男人，好像也是白净，从城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这小山村，可不容易有外乡人。
“听你大婶说是昨晚上刚到的。四川大老板家的孩子呢。”
听了这话，林晚霞心里思忖。
那人看着面生，又是昨晚上去找村长，或许……
林晚霞压住心里的想法，想着等下回来的时候从窗口看一眼。
只是昨天让她受了惊，又大冬天的浑身湿透了回来，晚上还哭了一整夜，身体和心理都有点吃不消，病的有些厉害。
没一会儿，李淑娟端了碗草药进来喝了就又睡着了。
到了晚上，林晚霞心里还想着要起来看一眼是不是帮他那个男人的，可是一直醒不过来，确实病的厉害。
“晚霞，吃饭了，好点了吗，还是端进来？”李淑娟做好饭正想叫晚霞。
看她还睡着，就走进去摸了摸额头。
“哎哟，咋烧成这样！他爹，快来，晚霞发烧了，烫得很！”李淑娟摸着温度不对，叫林晚霞也不应，担心的喊着林志平。
“咋了？”林志平出了堂屋，走进来林晚霞屋子。”
“咋烧成这样？”林志平摸了摸晚霞的脸，脸色一沉。
“中午吃饭还好好的，喝了药我出去忙就没管她，哪成想就发烧成这样？！”李淑娟有些自责又心急的说着。
“叔，怎么了？”杨书怀在门外喊，没进来。
“小杨，你先进屋吃饭吧，我姑娘发高烧了，我去请大夫来看看”林志平从屋里出来，让杨书怀去堂屋。神色焦急的往外走。
杨书怀思索一下，开口说“叔，还是带着去找大夫吧，一来一回的耽误治病时间。”
50年代虽说早已解放，但这小山村从来都是缺医少药的，即使到了新世纪，也时有医治不及时死去的人，对村里人来说发高烧不是小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林志平一听他这话，才发现问题，是啊，带着晚霞去才合理，隔壁村里的老大夫年纪大了，去要花时间，请过来也费劲，不如直接带着晚霞去。
“行，我进去背晚霞。”林志平赶忙转身回屋。
“淑娟，你和小杨在家吧，我一个人去就行。”林志平看看天色，对门口收拾好的李淑娟说。
“叔，我跟着你去吧，大冬天溜天瞎火的，我去有个照应。”杨书怀接话。
“他爹，我也得去，你一个人怎么行！”李淑娟也急，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哪能不心急，况且冬天溜天雪地的，现在又冷又黑，她怎么会放心让林志平一个人去！
林志平看两人都准备出门，但家里有牲口，还是得留个人才行。
“好了！淑娟，你留家里看屋，小杨和我去就行，有个照应。”林志平决定好。
“……好！我再去弄个火把……”李淑娟一想，家里得留人，还是没争执，小杨跟着出也能帮衬帮衬，只能同意。
……
其实最快速的办法应该是去借个驴车才对，但不说牲口金贵，不好借，就这大雪天，以道路的泥泞程度，驴车拖着人，不一定有人穿小路走得快！
所以林志平还是决定背着林晚霞和杨书怀去下阳村，驴车拉着人推着更费力，不如费一道功夫，省的路上不省心。
因为刘大夫家不在本村，南省多山地，路又远又崎岖，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去还真有点费劲，
好在杨书怀跟着他来了。
晚霞虽说不是什么大高个儿，但也不是小孩子，百多斤的重量背着不歇气的走这么远的山路还是费力，在他几次差点滑倒的时候杨书怀扶住了他。
“叔，让我来替你一会儿吧，你歇会儿，我俩换着背。”
“不行……不合适……”林志平虽然有些支撑不住，但还是觉得不行，虽说新时代了，可杨书怀只是个认识一天的外人，姑娘家名声这东西，还是重要。
“叔，事急从权，现在林姑娘病了，你又累着了，要是你也倒了，家里婶婶一个人咋办……”杨书怀轻声劝解。
“……你说得对，可……”林志平听不懂事急从权，但是明白后面的话，可他还是迟疑！
“叔，别想这么多，林姑娘健康最重要！”杨书怀加重了点语气。他知道林志平的顾忌，但在他眼里，生命面前，什么都是小事情。
“那……那就麻烦你了……”林志平背着林晚霞，是真有些吃力，而且杨书怀说的也很有道理。
他今年五十九了，晚霞算是他的老来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林家还要他来撑，他不能倒下。
“没事的叔，要不是你领我回家，我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杨书怀闷头把林晚霞背起来，借着火把的光亮，才第一次看清楚林晚霞的脸。
原来……
难怪会发烧。
杨书怀甩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大步往前走，走得又快又稳，换林志平点着火把照路。
好在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刘大夫家。
“幸亏送来的早！”刘大夫看了林晚霞的情况，说了一声。
林晚霞从下午睡着以后就开始烧了，时间确实有些久了，要不是听了杨书怀的话直接带着来，着实凶险。
林志平叹了口气，对站在后面的杨书怀投以感激的眼神。
刘大夫给林晚霞打了县里刚发下来的退烧针，又去抓草药熬，掰着林晚霞的嘴把药罐下去才松了口气。
“好了，夜深，今晚上就别回去了，在诊所里将就一晚，半夜的时候再把人扶起来喝一碗药，后半夜差不多就醒了，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刘大夫弄完以后，和林志平说了一声。
出门去拿了个火盆，又叫他小儿子抱了一堆柴火进来，才走出去。
“诶！谢谢刘大夫！谢谢刘大夫！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林志平听说林晚霞没什么大问题，赶忙感谢。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们俩休息休息，我也累了，得回去了。”刘大夫摆摆手，在他儿子的搀扶下回了他们对面的住所，走之前二人还看了杨书怀一眼。
这个同志书生气太重，在这穷乡僻壤不多见。
“爹，那白净后生是谁啊？”刘三儿出门后就问。
“没看他背着小林他女儿进来？八成是他家新招的女婿。”老刘大夫摸摸山羊须，一副笃定的语气，一本正经瞎猜。
“有可能，看着白净，不像是咱这儿人，可能外面跑过来逃难的也说不定。”刘三儿嘟囔，寻思着可能是外面哪家被批地主家的黑少爷，在本地被老子爹连累待不下去，出来找个落脚地儿，所以当了林家的上门女婿。
“去去去，扶老子回去休息！”
“唉！”
不得不说，还让他俩瞎八卦出来点东西，虽然东倒西歪的和事实相符又不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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