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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是循环的?”她三观碎了
第三章 “血是循环的?”她三观碎了
1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灵枢谷的药田。
林循在茯苓安排的木屋里醒来,花了三秒钟确认自己不是在实验室的休息间。粗糙的麻布被褥、原木墙壁缝隙透进的微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草药味——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你回不去了。
他坐起身,第一件事是检查左手腕。
青色纹身还在,倒计时清晰可见:
【71天22小时47分】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林循不知道这个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在时限内完成某种“任务”。
洗漱用的是木盆和井水。林循对着水面模糊的倒影苦笑——短发在战国时代确实扎眼,难怪被当成“受髡刑的怪人”。他找了根麻绳,勉强把额前碎发扎成个小揪,虽然不伦不类,但至少没那么突兀。
推开木门,清晨的灵枢谷展现在眼前。
十几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山坡上,屋前屋后都是整齐的药畦。几十个穿着素麻深衣的弟子已经在田里忙碌,有人除草,有人浇水,有人小心地采摘带着露珠的叶片。
“林先生醒了?”茯苓从隔壁屋蹦出来,手里端着个木托盘,“用朝食吧!师叔祖吩咐的,说你是病人需要补养。”
托盘上是一碗粟米粥、一碟腌菜、两个水煮蛋。
林循道了谢,接过托盘在门前的木墩上坐下。茯苓却没走,蹲在旁边托着腮看他,杏眼里全是好奇。
“林先生,你昨晚用的那个‘酒精’,能给我一点吗?”她小声说,“我想研究研究。”
“研究?”林循挑眉,“你会制药?”
“我可是灵枢门二弟子!”茯苓挺起胸脯,“虽然不如大师兄和小师妹精通脉法针术,但辨识药性、炮制药材,门里没人比我强!”
林循想了想,从屋里拿来那瓶医用酒精,倒了一小勺在空碗里:“只能这么多。记住,这是高浓度酒精,不能喝,只能外用消毒。”
茯苓凑近闻了闻,眼睛一亮:“这气息……清冽透窍,能散能行,确实是上好的药引子!若是以此炮制某些通经活络的药材,说不定——”
“师妹。”苍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要打扰林先生用饭。”
茯苓吐吐舌头,端着酒精碗跑了。
苍术走到林循面前,神色依旧严肃:“林先生,师妹今晨醒了,状态尚可。师叔祖请你过去一趟,商讨后续治疗方案。”
林循立刻放下粥碗:“现在就去。”
2
姬素问被安置在诊疗室旁边的静养间。
林循跟着苍术进去时,她正半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晨光从木窗斜照进来,映着她苍白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伤腿平放在榻上,夹板固定得很妥当。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
琥珀色的眼睛在林循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继续看竹简。
“师妹,林先生来了。”苍术说。
“嗯。”姬素问应了一声,没抬眼。
气氛有些微妙。林循走到榻边,蹲下身检查伤腿。肿胀比昨晚减轻了一些,敷料渗血很少,缝合处没有红肿热痛的感染迹象。
“伤口恢复得不错。”林循说,“今天需要换药,重新固定。”
姬素问这才放下竹简:“有劳。”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林循注意到,她握着竹简的手指收紧了。
换药的过程很安静。林循拆开旧敷料,用酒精棉片小心擦拭伤口周围,检查缝合线是否完好,然后换上新的无菌纱布。整个过程姬素问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痛得吸气。
“好了。”林循重新上夹板,“接下来三天不能下地,一周内不能承重。等骨痂开始形成——”
“骨痂?”姬素问打断他,“是何物?”
“就是……骨头断掉后,身体会在断端之间生长一种新的骨质,把断端连接起来。”林循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大概需要四到六周才能初步长牢。”
姬素问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如何知道这些?”
“因为——”林循卡住了。
因为他看过X光片?因为他读过《骨科学》?因为这些是现代医学的常识?
“因为我解剖过。”他最终说。
室内突然安静。
苍术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姬素问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循,那眼神里有震惊、有质疑、还有一丝……恐惧?
“剖尸取骸,乃大不敬。”苍术沉声道,“林先生,你——”
“我并非不敬逝者。”林循站起来,直视两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尊重生命,才想要弄清楚身体究竟如何运作。只有知道正常的构造,才知道疾病破坏了什么,才知道如何修复。”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简陋的人体轮廓图,上面标注着经络路线。
“比如这条足太阴脾经。”林循指着图上小腿内侧的线条,“它从大趾内侧起,沿小腿内侧上行,过膝、股,入腹属脾。但如果我不解剖,我就永远不知道——这条‘经’到底对应的是哪些血管、神经、肌肉。”
姬素问的声音发紧:“经就是经,何须对应他物?”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林循转身看着她,“你想不想知道,血为什么会从伤口流出来?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姬素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久,她才说:“《灵枢·营卫生会》有云:‘人受气于谷,谷入于胃,以传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营在脉中,卫在脉外。’血乃水谷精微所化,行于脉中,濡养周身。”
很标准的《内经》理论。
林循点头:“对,血是营养物质的载体。但它怎么‘行于脉中’?是靠什么力量推动的?”
这次连苍术都怔住了。
3
“是……气的推动?”苍术不确定地说,“气为血帅。”
“那气又是什么?”林循追问,“它是什么形态?如何产生?如何运动?”
两人都说不出话。
林循深吸一口气,走到屋角的案几旁,那里有笔墨和空白的绢布。他拿起笔——战国时代的毛笔他用不惯,但还是勉强画了起来。
一个简单的心脏示意图。
“这是我的理解。”林循指着画,“人身体里有一个器官叫‘心’,它就像……就像水车的转轮,或者更准确说,像一个泵。”
他在心脏下方画了血管,分成动脉和静脉。
“血从心脏泵出来,通过这些管道流向全身。在末端,血把营养和氧气——就是你们说的‘清气’——交给组织,然后带走废物,再流回心脏。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他画了一个闭环。
“这就是血液循环。”
最后一笔落下,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姬素问撑着手臂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绢布。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苍术也凑过来看,眉头越皱越紧。
“荒……荒谬……”姬素问的声音在颤抖,“血如江河,心为宫殿,此乃《内经》定论。你说血是循环的?还要流回心脏?那心如何承受?”
“心脏有四间‘房室’。”林循在心脏图上分出左右心房、心室,“血液流进流出,各司其职。如果这个循环停止——”
他在图上画了个叉。
“人就会死。”
窗外传来鸟鸣。阳光又移动了一寸,照在姬素问苍白的脸上。她盯着那张图,眼神从震惊到怀疑,从怀疑到……某种强烈的求知欲。
“证据。”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吓人,“你有何证据?”
林循笑了。
这是穿越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我可以证明。”他说,“但需要一点时间,和一些工具。”
4
灵枢谷中央的空地上,很快聚集了一群人。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那个短发怪人要演示“血是循环的”。这颠覆了师门千年的理论,所有弟子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跑来围观。
苍术本想阻止,但师叔祖拄着藤杖出现了。
“让他演示。”老妪只说了四个字,就在弟子搬来的木椅上坐下,黑玉般的眼睛盯着林循。
林循深吸一口气。他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一段透明的、有弹性的管子,一些活体动物,还有……一点勇气。
“茯苓,帮我去药房找找,有没有类似这种东西的。”林循比划着输液管的粗细和弹性。
茯苓很快捧来几样东西:晾干的猪肠衣、半透明的鱼鳔、还有一段不知道什么植物的中空茎秆。
林循选了猪肠衣——虽然不够透明,但弹性尚可。他又让柴胡去抓两只兔子。
“你要做什么?”姬素问被茯苓搀扶着出来,坐在师叔祖旁边的木椅上,伤腿平放着。
“活体演示。”林循简单说。
兔子很快被提来。林循选了其中一只比较安静的,固定好四肢。他先摸了摸兔子的胸壁,找到心跳最明显的位置。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做了个让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动作——
他用小刀,在兔子耳缘处切开一个小口。
“住手!”苍术喝道。
“等等。”师叔祖抬起手,“让他继续。”
血珠从切口渗出。林循拿起准备好的猪肠衣——他已经在两端做了简单的插管——一端小心地插入兔耳边缘的血管,另一端用线扎紧。
肠衣很快开始鼓胀,变成暗红色。
“看到了吗?”林循指着那截肠衣,“血在往里流。因为耳缘这里的血管压力比较高,血会顺着管道向前。”
他松开扎紧的那端。
暗红色的血液喷射而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人群中响起惊呼。
林循迅速按住伤口止血,同时解释:“这就是动脉血,压力高,喷涌而出。如果我在颈部或者其他大血管做同样的演示——”
“不必了。”师叔祖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老身看到了。”
她站起身,走到林循面前,低头看着那截染血的肠衣,又看看兔子耳朵上的切口。
“此血……确是从心脏泵出?”
“是的。”林循擦擦手,“心脏收缩产生压力,推动血液流向全身。血液在毛细血管网完成交换后,压力降低,再通过静脉流回心脏。”
他指着兔子另一侧的耳朵:“如果我在静脉上做同样的操作,血会缓慢渗出,不会喷射。”
师叔祖沉默了很长时间。
周围的弟子们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是世界观被冲击的表情。苍术眉头紧锁,显然在艰难地消化这个新理论。茯苓则兴奋地记录着什么。
而姬素问——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5
演示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林循把兔子交给茯苓照顾,自己收拾器具。一抬头,发现姬素问还在原地。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苍白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低着头,长发垂落,看不清表情。
“姬姑娘?”林循走过去。
她抬起头。
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林循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困惑。
“你说血是循环的。”她轻声说,“那气呢?营气、卫气、宗气、元气……这些《内经》里的‘气’,又是什么?”
林循在她旁边的石墩上坐下。
“我觉得,‘气’可能不是一个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系列生理功能的统称。”他斟酌着用词,“比如‘营气’——行于脉中,营养全身——可能就是血液携带的营养物质和氧气。”
“那‘卫气’呢?行于脉外,护卫肌表?”
“可能是免疫系统。是身体抵御外邪——就是病原微生物——的能力。”
“病原……微物?”
“就是你看不见的、极小的、会导致疾病的‘虫子’。”林循说,“比如让你伤口化脓的,就是一种叫‘细菌’的微生物。”
姬素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她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的理论……”她缓缓说,“荒诞,离经叛道,甚至有些……骇人听闻。”
林循苦笑:“我知道。”
“但是——”她顿了顿,“它自洽。”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林循耳边炸开。
姬素问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林循赶紧去扶。她靠在他手臂上,单腿站立,目光投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峦。
“我自幼学医,背《素问》,诵《灵枢》,习针法,辨药性。”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但总有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同样的方子,对甲有效,对乙无效?为什么脉象会瞬息万变?为什么‘气至有效’时,针会自己颤动?”
她转头看向林循。
“你的理论,像一把钥匙。虽然形状古怪,锁孔也对不上,但……它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林循的心脏狂跳起来。
“你相信我的话?”他问。
“不全是相信。”姬素问摇头,“是……愿意去验证。”
她松开林循的手臂,重新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林循认出,那是昨天她昏迷前握在手里的《灵枢》残卷。
“这上面记载着‘经脉之海’理论。”她翻开其中一段,“‘冲脉者,为十二经之海……其上者,出于颃颡,渗诸阳,灌诸精……’”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燃着火。
“林循,如果血是循环的,那‘经脉之海’又是什么?冲脉、任脉、督脉这些奇经八脉,在你的理论里,对应的是什么?”
林循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现代医学没有“奇经八脉”的对应概念。这超出了他的知识边界。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姬素问却笑了。
这是林循第一次看见她笑。很淡,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的光,却照亮了整张苍白的脸。
“好。”她说,“那我们一起找答案。”
6
傍晚,林循回到自己的木屋。
腕上的倒计时还在跳动:
【71天20小时03分】
但今天,这个数字不再让他焦虑。因为他有了目标——不是被动地等待,而是主动去探索。
茯苓送晚饭来时,带来一个消息:“师叔祖说,从明日起,你可以自由在谷内活动。但不得出谷,也不得干扰弟子们正常的修习。”
“替我谢谢师叔祖。”林循说。
茯苓放下食盒,却磨蹭着不走。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小声问:“林先生,你白天说的那个‘病原微生物’,真的存在吗?”
“存在。只是你们看不见。”
“那……我们能看见吗?”茯苓眼睛发亮,“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它显形?”
林循心中一动。显微镜的原理很简单,但这个时代的工艺……
“也许可以试试。”他说,“但我需要一些东西:透明的水晶或者琉璃,要能磨成凸透镜。还有支架、光源……”
“水晶我有!”茯苓兴奋地说,“前年采药时,我在山洞里发现过一块很透的石头!我这就去拿!”
她转身就跑,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林循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个时代,这些人……也许没有那么糟。
他打开食盒,晚饭是粟米饭、炖野菜和一小条烤鱼。正吃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苍术。
他手里拿着林循白天画的那张血液循环图。
“林先生。”苍术的表情依旧严肃,但语气缓和了很多,“这张图,我能留下吗?我想……仔细研究。”
“当然。”林循点头,“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苍术犹豫了一下,又说:“师妹让我转告你——明日上午,她想和你讨论《灵枢·经脉》篇。如果你有空的话。”
“有空。”林循立刻说,“我随时有空。”
苍术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
“林先生。”他背对着林循说,“你的理论……很震撼。但震撼之余,我想提醒你——医道千年,自有其深意。莫要因为看到了新的风景,就忘记了脚下的路。”
他说完便离开了。
林循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窗外,战国时代的夜幕降临。星辰开始出现,比现代明亮得多,像撒在黑绸上的碎钻。
他想起姬素问说的那句话:“我们一起找答案。”
也许,穿越到这个时代,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为了……学习和融合。
现代医学的精准,古代医学的整体观。西医的微观解剖,中医的宏观功能。
它们本该是一体的。
林循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左手腕的纹身微微发热,像在回应他的思绪。
倒计时还在继续。
但他的心,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找到了方向。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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