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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秦奕游心中冷笑一声:终于来了,在这等着她呢。
秦奕游不见半点慌乱,从容缓步走向正中躬身行礼:“启禀皇贵妃娘娘,臣实是冤枉。”
秦奕游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其一,这是宫女珠儿为此次清理领取碱粉的记录,上面有其亲笔签字抵赖不得;而清洗烛台时却只给了我陈醋,当日一起当值宫女皆可作证,置于她所说的不明药水...乃是臣为提高清洗效率用松木灰和猪油所做,并不会损害烛台,臣直房还有剩余可供查验。”秦奕游说罢笑着挑眉看向珠儿。
皇贵妃示意身边嬷嬷,嬷嬷会意将秦奕游手中册子呈给皇贵妃过目。
珠儿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瞬间褪去,四肢冰冷麻木像是不再属于自己,牙齿无法控制地上下磕碰,但仍是强撑着辩驳到:“就算不是秦女史用碱水毁坏烛台,那你怎么解释中秋夜宴的烛台下会有裂痕,这些可全是你一手清理的!”
秦奕游更觉好笑,“禀娘娘,这其二嘛...”秦奕游径直走到一个王妃桌前,拿下蜡烛,抓起烛台,倒置过来向所有人展示上面的裂痕。“此裂痕乃铸造旧伤,臣在清洗时便已发现标注,记于库存册中,娘娘可请作监大人一一查验。至于已经标注过有裂痕的烛台为何会出现在夜宴上,那便要问问钱掌闱了...”
作监上前接过秦奕游手中烛台,仔细查验,向皇贵妃点点头“禀娘娘,裂痕确为旧伤,若用碱粉则清晰可辨;用陈醋则污垢覆盖难以察觉。”已有一个宫女在嬷嬷眼神示意下离开宴会,去寻找库存册了。
珠儿死死抓住自己胸前衣襟指尖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她整张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不住哆嗦,眼睛瞪大到极致,惊恐地盯着秦奕游。
怎么会?她怎么会发现...?
钱掌闱膝行向前,将双手叠放在膝头,但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脚趾在宫鞋里蜷缩着,足弓因过于紧张而痉挛。钱掌闱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光,重重磕下一个头:“娘娘,臣冤枉啊。原是臣平日对秦女史严加看顾了些,秦女史才因此污蔑臣。”
秦奕游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打断她:“过去七日,西偏殿钥匙深夜被领取九次,皆非例行检查时间:九月十七日戌时宫女珠儿领取西殿钥匙;九月十九日亥时宫女珠儿领取西殿钥匙...”秦奕游将这七次记录准确无误背诵出来,她每多说一个字,钱掌闱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钱掌闱面上强作镇定,但整张脸的肌肉都在失控抽搐。在钱掌闱听来,秦奕游说得每个字都像催命铃...
“宫女珠儿是你钱掌闱的侄女,这事司闱司人尽皆知。你不是早就想让她顶我的班了吗?臣跟踪发现,宫女珠儿将完好烛台调包换成有裂纹的烛台,想必娘娘派人去这两人房里搜查一番,便能发现证物。”秦奕游边说边绕着钱掌闱走了一圈,垂下的阴影吞没了跪在地上的钱掌闱。
皇贵妃眼神示意下,又有宦官和宫女出去查证了。
宴会上所有声息都消失了只剩下死寂,耳边传来珠儿喉咙里传出来断续嗬嗬声像是幻听。钱掌闱已经感受不到指甲掐入手心的刺痛,心脏像是被掏空飕飕刮着冷风。钱掌闱脸上已经没有惊慌这种情绪了,她嘴角流下混合口水和血丝的涎水。
钱掌闱死死盯住站在她身前的秦奕游,
不是说这人长久养在西北军营,刁蛮任性毫无城府吗?
她在宫里钻营多年,怎么会败在这个黄毛丫头手上?
不...不,这不可能,她不相信!
忽然间,钱掌闱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直起身来,大声道:“娘娘,臣是受...”话没说完,钱掌闱目光看到杨贵妃右手状似不经意地拂过脖颈,她嘴上的话便咽了回去。
逃不掉了...全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家里还有老母和弟弟,她不能说出杨贵妃主使而连累家人...
先前的宫女回来了,在皇贵妃耳边低语几句,皇贵妃点点头厉声道:“证据确凿,你二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珠儿整个人瘫软下去,身体不住颤抖大声求饶,“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此事都是臣一人所为,臣认罪,但求娘娘不要牵连臣的家人!”
皇贵妃按了按眉心,“钱掌闱赐死,宫女珠儿杖责三十罚入辛者库。”
几个内侍上前,珠儿双手向前胡乱挥舞,像一个溺水者想要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钱掌闱双手颓然垂下身体瘫软,二人被内侍们拖拽出去。
秦奕游望着二人,她心里并不觉得愧疚。害人者人恒反击,若她真是个蠢货今日中计任她们揉搓捏扁,凭着她的家世她是不会死,但也一定会倒大霉给她娘惹上大麻烦。
正当秦奕游神游之际,皇贵妃目光落在秦奕游身上,脸上重新带上浅笑多了真实的温度,轻唤道:“秦女史...”
秦奕游急忙回神躬身。
“秦女史心思缜密,堪当大任,赐你白银百两以资勉励。”
秦奕游没有注意到身侧各位宗妇复杂的眼神,叩首谢恩。
——
翌日,秦奕游吃饱睡足又斗志昂扬起来,她对着铜镜插上碧柰送给她的木簪,手握成拳给自己打气誓要追查出凶手!
钱掌闱倒台后秦奕游便不用在内东门苦熬到夜里下钥了,还未到她当值时间,秦奕游悠闲向内酒坊走去。秦奕游在门外寻了个太监问道:“我找小何公公,可否帮我同传一下?”过了一会,一个面容白净身穿褐色长衫的小太监便走了出来,看向秦奕游眼中满是疑惑。
秦奕游主动解释道:“我是司闱司女史,碧柰的朋友。”
何公公神色一滞,面上浮现悲伤之色,“这位女史,敢问您找在下有何事?”
秦奕游问道:“我知道你是碧柰的同乡,也知道你是她的好友,我想问你...她...去世前有没有找你说过什么?”
何公公凝神沉思:“她十八日那天上午来给我送糕饼,问我出宫办差时可有去她家见过她娘...”何公公说了一堆二人当日谈话内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秦奕游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真是她想多了?那张宝昌号货单只是巧合吗...?
倏地,何公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对了,她那天着急要走,我问她要忙着做什么去,她说...她说是要赶去给内侍省都知许公公处送文书。”
秦奕游脑中电光火石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忙问道:“你知道宝昌号吗?”
何公公偷偷打量四周,把秦奕游扯向角落,悄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宝昌号的东家可是宫里杨贵妃的远亲……”
何公公神色不安,仍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他的声音更小了:“宫里像由宝昌号商行供应的香料、锦缎、药材之类采购价都畸高...但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秦奕游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内东门的了,原本脑中原来混乱的关系网在这一路上逐渐串联成线...
杨贵妃...宝昌号...远亲...许公公...反常的采购价...碧柰的死...
——
赵明崇昨夜在紫宸殿赴宴时就知道了秦奕游的壮举,今日公文看到一半,卡着她值守时间,换好衣服便赶来内东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秦奕游靠在宫门上魂不守舍眼神空洞的样子。
赵明崇双手抱臂轻咳一声,“秦女史又是在...思考人生?”
秦奕游又和对面这个怪人大眼瞪小眼,这人怎么神出鬼没还管这么宽...
等等...他怎么知道她姓秦?
望见秦奕游狐疑的神色,赵明崇心中了然解释道:“秦女史昨日一战成名,皇城司之人几乎都知道你的名讳了...”
秦奕游“呵呵”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微风拂过秦奕游眉上刘海,她眼神清亮抬首望向天空。
赵明崇看得出神,右手自然垂在身侧,食指无意识地在拇指指节上摩擦,他眉头习惯性蹙起,耳根透着不自然的薄红,鬼使神差般开口试探问道:“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秦奕游不答反问。
赵明崇微愣一瞬,转而恢复冷漠神情:“顾宪,我是皇城司亲从官顾宪。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好奇哪个奇葩能这么无聊?皇城司亲从官没有本职工作要做吗?她要是他上司有这么游手好闲的下属,一定会把他月例银子全扣完...
秦奕游还是不答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就是头顶这片天死死压着你,压到你窒息,压到你无处可逃,你百般努力也无法撼动它一点,片刻也不得喘息...你会怎么办?”
赵明崇神色倨傲轻笑出声,“头顶上的天若想压倒我,那我便撕开这片天;
若我为局中棋子,那我便掀了这棋局...”
秦奕游微怔片刻,是啊,也许这一次她能改变这腐朽的制度呢...?
碧柰的死她要查,宫中制度她也要改革,不然这宫中还会有无数个碧柰...
秦奕游唇角彻底扬起,露出贝齿上沿,眼睛也跟着弯起亮得灼人,整张脸的表情自信到近乎嚣张。
秦奕游转向赵明崇,向前靠近几步,
赵明崇指尖颤抖强自镇定,
她嗓音轻亮,极快地说了声:“谢谢你,顾侍卫...?”
这句轻得像是随时会被秋风吹跑得一句话,却牢牢印刻在赵明崇耳中,
他右脚忽然后撤半步,睫毛飞快颤动,
赵明崇嘴唇紧抿,耳根的红晕甚至蔓延到了颧骨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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