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茉影

　　初秋的周末，天朗气清，澄澈的蓝天上飘着几缕薄得像轻纱的云。风掠过老巷两旁的桂花树，卷起一阵阵淡得恰到好处的甜香，慢悠悠地淌过白墙灰瓦，溜进墙院里，缠上了蔷薇花架。
　　沈茉瑶扒着餐桌吃完最后一口牛奶燕麦，腮帮子还微微鼓着，就迫不及待地揣上两本装饰精美的绘本，蹬着白色的帆布鞋，蹦蹦跳跳地往隔壁跑。她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色小花，跑起来的时候，裙摆跟着风轻轻晃，像一只振翅的小蝴蝶。
　　刚走到杨芸蘅家的院门外，她就扬起手，轻轻叩了叩木门上挂着的铜环。铜环碰撞木门，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好听。
　　来开门的是苏婉清，她系着一条素色的棉布围裙，手里还捏着一把刚择好的青菜，看见沈茉瑶，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茉瑶来啦，快进来。芸蘅在院子里看书呢，你直接去找她就好。”
　　沈茉瑶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婉清阿姨好”，就像只灵活的小松鼠，踮着脚尖跑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蔷薇花架长得正盛，翠绿的藤蔓爬满了整个架子，粉色的、白色的蔷薇花挨挨挤挤地开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像少女的裙摆。花架下摆着一张青灰色的石桌和两个石凳，杨芸蘅就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手里捧着那本泛黄的散文集，背脊挺得笔直，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在她的发顶和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她垂落的眼睫，都沾了几分温柔的光晕。
　　她看得格外专注，连沈茉瑶跑到身边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芸蘅姐姐！”沈茉瑶把绘本往石桌上一放，清脆的声音惊碎了院子里的宁静。
　　杨芸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书猛地晃了一下，她慌忙伸手攥紧，抬起头，看见沈茉瑶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眼底立刻掠过一丝无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沈茉瑶却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慢热，自顾自地把绘本摊开在石桌上，指着封面上色彩斑斓的插画，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姐姐你看，这是我昨天在书店买的绘本，里面的故事超有趣的，有会说话的小兔子，还有能开出糖果的树，咱们一起看呀？”
　　杨芸蘅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绘本的纸张细腻，插画画得生动可爱，和她平时看的散文集截然不同。她轻轻合上书，放在石桌的一角，点了点头：“好。”
　　沈茉瑶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刚想翻开绘本，目光却瞥见了石桌上放着的那个牛皮纸袋子。袋子的一角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残留的几块酥皮碎屑，正是昨天她送给杨芸蘅的鲜花饼。
　　“姐姐，你喜欢吃鲜花饼呀？”沈茉瑶的眼睛弯得更厉害了，凑到杨芸蘅身边，语气里满是雀跃，“我妈妈说，今天新到了一批云城的玫瑰酱，比上次的更香，还说可以做新的鲜花饼呢！我们一起做好不好？”
　　杨芸蘅的脸颊微微泛起一层浅红，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轻轻的：“很好吃。”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许静姝的声音：“说什么好吃呢？”
　　沈茉瑶回头一看，许静姝正端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碗走进来，碗里装着艳红的玫瑰酱，浓稠的酱汁裹着细碎的玫瑰花瓣，还没走近，一股馥郁的香气就先飘了过来。“我刚熬好的玫瑰酱，想着芸蘅喜欢吃，就端过来了。刚好，要不要一起做鲜花饼？”
　　杨芸蘅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沈茉瑶，眼神里带着几分无措——她从来没做过这些，连厨房都很少进。
　　沈茉瑶却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软乎乎的小手攥着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语气里满是期待：“姐姐一起嘛，很好玩的！不会的话，我教你呀！”
　　杨芸蘅的手指被沈茉瑶攥得暖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她看着沈茉瑶亮晶晶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许静姝很快就把提前准备好的油皮和油酥面团端了过来，又拿了两个小巧的案板、两把擀面杖，还有一碗提前调好的糖馅。她耐心地给两个小姑娘讲解步骤：“先把油皮擀成圆圆的薄片，再把油酥包进去，捏紧收口，醒发一会儿，再擀成面皮，包上玫瑰糖馅，最后用模具压出花纹就好啦。”
　　沈茉瑶学得有模有样，拿起一块油皮，放在案板上，拿起擀面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油皮擀成了圆圆的薄片，动作虽然稚嫩，却有模有样。她把油酥团成小球，小心翼翼地放在油皮中间，像包包子一样，把油皮的边缘捏紧，收口朝下放在案板上，得意地朝杨芸蘅扬了扬下巴：“姐姐你看，我包得好不好？”
　　杨芸蘅看着她手里圆润的面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忍不住抿了抿唇。她的动作很慢，也很轻，生怕把面团揉坏了。擀油皮的时候，力气没掌握好，擀出来的面皮一边厚一边薄；包油酥的时候，又不小心漏了一点油酥出来，沾在了案板上。
　　沈茉瑶瞥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姐姐，你包得像个歪歪扭扭的小包子！”
　　杨芸蘅的耳根瞬间红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面团，手指蜷缩了一下，小声说：“我……我不太会。”
　　“没关系的。”许静姝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第一次做都这样，慢慢来就好。你看，把油皮的边缘往中间收，捏紧一点，油酥就不会漏出来了。”
　　沈茉瑶也凑了过来，把自己擀好的一个油皮递到她手里，又把油酥小球放在油皮中间，仰着小脸说：“姐姐，我们一起做一个！我帮你捏收口，你帮我擀面皮，好不好？”
　　杨芸蘅看着沈茉瑶递过来的油皮，又看了看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点了点头，接过油皮，按照许静姝教的方法，慢慢把边缘往中间收。
　　沈茉瑶则踮着脚尖，小手扶着她的手腕，帮她把收口捏得更紧。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脑袋挨得很近，沈茉瑶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杨芸蘅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风穿过蔷薇花架，吹落了几片粉色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肩膀上，也落在案板上的面团上。
　　醒发好的面团被擀成薄薄的面皮，包上香甜的玫瑰酱，再用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模具一压，一个个小巧可爱的鲜花饼就成型了。许静姝把它们放进烤箱，没过多久，烤箱里就飘出了浓郁的香气，玫瑰的甜香混着黄油和酥皮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
　　烤好的鲜花饼被端上桌的时候，金黄金黄的，酥皮层层分明，小兔子的花纹清晰可见，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沈茉瑶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确认不烫了，才递到杨芸蘅嘴边：“姐姐，尝尝我们一起做的！肯定超好吃！”
　　杨芸蘅微微低下头，张嘴咬了一口。酥皮簌簌地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甜而不腻的玫瑰馅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花香，比昨天的还要好吃。
　　阳光正好，花香正浓。两个小姑娘坐在蔷薇花架下，沈茉瑶捧着绘本，叽叽喳喳地给杨芸蘅讲着里面的故事，杨芸蘅则安静地听着，手里捏着一块鲜花饼，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风穿过老巷，卷起阵阵花香，把时光吹得慢悠悠的，像一首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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