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修仙日记:以下犯上

　　思过崖位于青岚宗最北端的绝壁之上，终年罡风凛冽，灵气稀薄。

　　当执法长老冰冷的声音在宗门大殿回响——“清月峰主楚月寒，与其弟子洛熙，违逆人伦，触犯门规，罚入思过崖三载，静思己过”——洛熙的第一反应竟是握紧了师尊的手。

　　她感到那只向来冰凉的手，轻轻回握了她一下。

　　很轻，却足够坚定。

　　此刻，她们并肩站在思过崖唯一的洞窟前。夕阳将云海染成血橙与暗紫交织的绸缎，罡风卷起楚月寒的银发，也吹乱了洛熙的青衫。

　　“冷吗？”楚月寒开口，声音比往日更轻。

　　洛熙摇头，反而上前半步，挡在师尊身侧的风口：“这里风景其实不错，就是风大了点。师尊，咱们可以把洞口布个防风阵，里面收拾收拾，应该能住人。”

　　她说着，真的开始打量起这个不足十丈见方的天然洞窟。石壁潮湿，地面凹凸，角落里甚至积着未化的残雪。

　　楚月寒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她正用清洁术打扫地面，又从储物袋里掏出棉褥、茶具、甚至一口小锅——那些都是往日清月峰竹舍里的家常物件。

　　“你何时准备的？”楚月寒轻声问。

　　“被传唤去大殿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要‘搬家’啦。”洛熙回头一笑，眼睛弯弯的，“总不能真的让师尊在这里受苦。”

　　楚月寒心口那处冰封了百年的地方，彻底融化了。

　　她走进洞窟，指尖拂过洛熙刚铺好的棉褥。柔软的触感，带着阳光的气息——是这孩子在来的路上，偷偷用微火烘烤过的。

　　“洛熙。”她唤道。

　　“嗯？”洛熙正在研究怎么在石壁上固定照明珠，闻言回头。

　　楚月寒看着她，月光从洞口斜斜照入，给少女的轮廓镀上银边。那双眼依旧清澈明亮，没有半分委屈或恐惧。

　　“你可知，”楚月寒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你我之事，被世人视作悖逆。三载思过只是开始，往后……或许有更难的。”

　　洛熙放下照明珠，走到师尊面前。

　　她踮起脚尖——还是矮了半个头，但她伸手，轻轻捧住楚月寒的脸。

　　这个动作太大胆，楚月寒浑身一颤，却没有躲开。

　　“师尊，”洛熙的眼睛亮得惊人，“您还记得我入门前说的话吗？”

　　楚月寒怔然。

　　“我说，‘修炼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洛熙笑了，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落，“可后来我发现，如果没有师尊，我修什么仙都不会开心。”

　　“在清月峰种菜开心，是因为能做饭给师尊吃；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灵膳术法’开心，是因为师尊会认真点评；就连被罚到这里来……”

　　她吸了吸鼻子，泪中带笑：

　　“能和师尊单独在一起，不用管什么门规，不用在意别人眼光，我就很开心。”

　　罡风在洞外呼啸，洞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楚月寒抬手，用指尖拭去洛熙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不像她。

　　“傻孩子。”她低声道，终于将压抑百年的情绪倾泻而出，“为师修了百年的‘忘情道’，以为早已斩断尘缘。可你来了……像一簇火，硬生生烧穿了冰层。”

　　她将洛熙拥入怀中。

　　这是第二次拥抱，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没有迷茫，没有挣扎，只有认命般的坦然与汹涌的爱意。

　　“从今往后，”楚月寒的声音在洛熙耳边响起，带着决绝的温柔，“为师的道，是你。”

　　洞外，明月高悬。

　　思过崖的日子，竟成了洛熙修仙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没有晨课，没有宗门任务，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她和师尊两个人，像世间最普通的眷侣——如果忽略这里是罡风肆虐的绝壁之巅。
　　“师尊！看我改良的‘避风阵’！”洛熙得意地在洞口插下最后一枚阵旗。
　　淡青色的光幕升起，将凛冽罡风隔绝在外，却让阳光温柔透入。她甚至还调整了阵法角度，让午后最暖的那束光正好照在师尊常打坐的蒲团上。
　　楚月寒从入定中睁眼，看着少女忙前忙后的身影，眼底漾开极浅的笑意。
　　“有进步。”她评价道，“以凝元期修为，能改动三阶阵法，阵道天赋不俗。”
　　“那当然！”洛熙凑过来，很自然地靠在她肩头，“我可是清月峰主亲传弟子！”
　　楚月寒任由她靠着，继续指点：“但第三处阵眼灵气流转略滞，若能以水属性灵石替代木属，配合此地水汽……”
　　师徒二人低声讨论着阵法细节，洞内茶香袅袅。洛熙不知从哪弄来的野茶，配上后山采的野蜂蜜，竟是难得的好滋味。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半月。
　　变故发生在子夜。
　　洛熙正窝在棉褥里睡得香甜——她坚持要睡在师尊旁边，理由是“崖上冷，两个人暖和”——楚月寒却骤然睁眼。
　　一股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魔气，从宗门方向传来。
　　她轻轻起身，走到洞口。月光下，远方的青岚宗主峰上空，隐隐有暗红色雾气翻涌，但很快被护山大阵的青光压下，消失不见。
　　“师尊？”洛熙迷迷糊糊坐起来，“怎么了？”
　　“……无事。”楚月寒收回目光，“睡吧。”
　　她回到洛熙身边，将少女揽入怀中。洛熙蹭了蹭她的肩，很快又沉入梦乡。
　　楚月寒却再无睡意。
　　那魔气……她太熟悉了。百年前，秘境之中，挚友林晚秋就是被同样的魔气侵蚀神魂，最终在她怀中陨落。
　　当年之事，果然另有隐情。
　　而如今，魔气再现宗门。
　　她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少女，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梢。洛熙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师尊……桂花糕……”
　　楚月寒冰封百年的心，此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晚秋，当年你拼死护我周全。如今，我也有了想用生命守护的人。
　　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次日清晨，洛熙发现师尊有些心不在焉。
　　“师尊，今天的灵米粥火候不对吗？”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问。粥显然煮久了，有点糊底。
　　楚月寒回神，摇头：“很好。”
　　她接过碗，安静地喝完。洛熙却皱起眉——师尊从来不会浪费食物，但也不会勉强吃不好吃的东西。
　　“出事了，对不对？”洛熙放下自己的碗，直视楚月寒的眼睛。
　　楚月寒沉默片刻，终究没有隐瞒：“昨夜，宗门有魔气波动。”
　　洛熙瞳孔微缩。她立刻想起大师兄林耀曾经透露的只言片语——百年前楚月寒挚友之死，与魔气有关。
　　“是……和当年那位师叔有关吗？”她轻声问。
　　楚月寒点头：“同源魔气。”
　　洛熙猛地站起来：“那宗门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师尊，我们……”
　　“我们在思过崖。”楚月寒打断她，声音平静，“宗门罚我们在此静思，未得赦令，不得擅离。”
　　“可万一出事呢？！”洛熙急了，“掌门、师兄他们……”
　　“林耀已至金丹后期，夏鸣轩剑道大成，宋子玉丹术精湛。宗门更有护山大阵和诸位长老。”楚月寒看着少女焦急的脸，放缓语气，“相信他们。”
　　洛熙咬着唇，重新坐下。她知道师尊说得对，但心里那团火却烧得难受。
　　接下来几日，她明显安静了许多。不再变着花样研究新菜式，也不再缠着师尊学新法术，而是整天坐在洞口，望着主峰方向发呆。
　　楚月寒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
　　直到第三天黄昏，洛熙忽然跳起来：“师尊！我有个想法！”
　　她眼睛亮得惊人，从储物袋里掏出锅铲——那把她曾在宗门小比上用过的“法器”。
　　“您说过，我的‘通明道体’能在日常生活中悟道。”洛熙挥舞着锅铲，“做饭、种菜、下棋都能悟，那……对抗魔气，是不是也能用‘不务正业’的法子？”
　　楚月寒怔住。
　　“您看啊，”洛熙越说越兴奋，“魔气属阴邪，最怕至阳至正之气。灵膳里很多食材都有净化效果，比如朝阳花、金线枣、赤炎椒……如果把它们的效果放大，做成‘驱魔灵膳’呢？”
　　她开始在洞内翻找食材，嘴里念念有词：“还要配合阵法……不，不是杀阵，是‘净化阵’！像熬汤一样，文火慢炖，把魔气一点点化掉……”
　　楚月寒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避风阵，给少女镀上温暖的金边。她鬓角沾了面粉，袖子挽到手肘，正认真地将各种灵材分门别类，时不时还舔舔手指尝尝味道。
　　那样专注，那样生机勃勃。
　　恍惚间，楚月寒仿佛看到了另一种“道”的可能——不是斩情绝欲的孤高，不是杀伐果断的凌厉，而是这样充满烟火气、温暖又坚定的力量。
　　“需要为师帮忙吗？”她轻声问。
　　洛熙回头，笑得灿烂：“要！师尊帮我控制火候，您的月华灵力最纯净了！”
　　那一夜，思过崖的洞窟里飘出奇异的香气。
　　不是饭菜香，而是一种清冽如泉、温暖如阳的混合气息。淡金色的光晕从洞口溢出，竟将周围游荡的阴寒罡风都净化了几分。
　　楚月寒看着锅中翻滚的金色汤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连她都为之动容的“净化道意”，终于相信——
　　这个总是“不务正业”的小徒弟，或许真的能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一条属于她的，“红尘之道”。
　　魔劫爆发得比想象中更快。

　　七日后，子夜时分，凄厉的警钟声穿透罡风，传到了思过崖。

　　不是一声，是接连九响——宗门最高级别的危机警报。

　　洛熙从梦中惊醒，只见师尊已站在洞口，银发在狂风中飞舞，周身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凛冽寒意。

　　“师尊……”

　　“护山大阵破了。”楚月寒的声音冰冷如铁，“魔气已侵染主峰。”

　　洛熙心脏骤停。主峰……掌门、师兄他们都在那里！

　　“我们得回去！”她抓住楚月寒的衣袖。

　　楚月寒回身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思过崖有禁制，擅离者……视为叛宗。”

　　“那就叛！”洛熙眼睛红了，“师尊，林耀师兄、夏鸣轩师兄、宋子玉师兄……他们都在拼命啊！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看着吗？！”

　　楚月寒闭了闭眼。

　　百年前，她遵守门规，未及时救援，痛失挚友。百年后，难道要重演悲剧？

　　不。

　　她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犹豫。

　　“抱紧我。”

　　话音未落，霜月剑出鞘！剑光如银河倒卷，悍然斩向洞口的禁制光幕！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禁制破碎。楚月寒揽住洛熙，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主峰。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往日仙气缭绕的山道上，弥漫着粘稠的暗红雾气。草木枯死，灵泉污浊，低阶弟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面色青黑，显然已被魔气侵蚀。

　　更远处的主峰广场上，战斗已至白热化。

　　林耀浑身浴血，仍率领执法堂弟子结阵死守；夏鸣轩长剑染魔血，正与三名魔化长老缠斗；宋子玉撑起巨大的丹炉虚影，炉中烈火熊熊，勉强净化着周遭魔气。

　　而半空中，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静静悬浮。

　　他的脸被魔气遮掩，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刚赶到的楚月寒。

　　“楚师妹，百年未见。”嘶哑的声音响彻天地，“你可还记得，晚秋死前的模样？”

　　楚月寒浑身剧震。

　　洛熙明显感到师尊揽着她的手臂僵硬如铁。她抬头，看到楚月寒血色尽褪的脸，和眼中几乎凝成实质的痛楚。

　　“是……你？”楚月寒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黑袍人低笑，“当年若非晚秋那傻丫头拼死护你，今日站在这里的，本该是我。”

　　他缓缓掀开兜帽。

　　一张布满黑色魔纹、却依稀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全场哗然。

　　“凌……凌师伯？！”有年长的长老失声惊呼。

　　凌云子。百年前青岚宗最惊才绝艳的天才，楚月寒的师兄，也是……林晚秋的道侣。

　　“很惊讶吗？”凌云子抚摸着脸上的魔纹，“当年秘境中，晚秋选择救你，放弃了我。我被魔魂侵蚀，她却不曾回头看一眼……”

　　他的声音陡然狰狞：

　　“既然如此，我就毁了她在乎的一切！毁了青岚宗，毁了你——楚月寒！”

　　滔天魔气轰然爆发！

　　楚月寒将洛熙推向身后：“待在这里，布阵自保。”

　　“师尊！”

　　“听话。”楚月寒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温柔而决绝，“这是为师……必须了结的因果。”

　　霜月剑长鸣，她化作一道皎洁月光，迎向那漫天魔气。

　　洛熙站在原地，看着师尊孤身赴战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

　　不。

　　不能只是看着。

　　她擦干眼泪，从储物袋里掏出那口熬制“驱魔灵膳”的小锅，还有所有准备好的灵材。

　　师兄们还在苦战，师尊在独自面对心魔。

　　那她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师妹，也该做点什么了。
　　洛熙没有冲向战场中心。

　　她抱着锅和灵材，跑到了广场边缘——那里倒着许多被魔气侵蚀的弟子，宋子玉的丹炉虚影勉强护住他们，但净化速度太慢，不断有人彻底魔化。

　　“宋师兄！”洛熙大喊。

　　正在操控丹炉的宋子玉回头，看到洛熙，先是一惊，随即急道：“洛师妹！这里危险，快退！”

　　“我能帮忙！”洛熙已经蹲下身，麻利地支起锅灶，“师兄继续净化大范围的魔气，这些轻症的交给我！”

　　她点燃灵火，将“朝阳花”“金线枣”“赤炎椒”等至阳灵材投入锅中。没有水，她就直接调用体内灵力，配合食材特性，熬制一锅“灵膳精华”。

　　“喂，你行不行啊？”旁边一个受伤的剑峰弟子虚弱地问，“这可是魔气，不是闹着玩的……”

　　洛熙没说话，专注控制着火候。

　　渐渐地，锅中升腾起淡金色的雾气。那雾气温暖纯净，触碰到周围弥漫的暗红魔气时，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有效！

　　洛熙精神一振，加大灵力输出。金色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笼罩了方圆三丈的范围。

　　被笼罩的弟子们惊讶地发现，体内肆虐的魔气竟开始缓慢消退，那种冰冷蚀骨的感觉被暖意取代。

　　“真的有用！”

　　“快，把重伤的师弟抬过来！”

　　洛熙额头渗出细汗。她修为毕竟只有凝元期，同时净化这么多人的魔气，灵力消耗极快。

　　但她咬紧牙关，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补充灵力的丹药，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都是宋子玉平日给她的“零食”。

　　“还不够……”她看着远处更多的伤者，心一横，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各位师兄师姐！请将你们的灵力借我一用！”洛熙高声喊道，“不要直接给我，注入这口锅！我会引导它们转化为净化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但此刻别无选择。离得最近的几名弟子率先将灵力注入锅中。

　　洛熙闭目凝神，全力运转“通明道体”的调和之力。

　　不同属性、不同强度的灵力涌入锅中，本应冲突暴走，却在她的引导下，奇迹般地融合、转化，最终化为更浓郁的金色雾气，扩散开去。

　　五丈、十丈、二十丈……

　　越来越多的伤者被笼罩。炊烟般的金色雾气升腾而起，竟在血腥的战场上开辟出一片净土。

　　半空中，正在与凌云子激战的楚月寒余光瞥见这一幕，冰冷的眼底泛起波澜。

　　她的熙儿……长大了。

　　“还有心思看别处？”凌云子狞笑，魔气化作巨爪撕裂空间，“楚月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死的只会是你。”楚月寒声音平静，霜月剑光却陡然炽烈，“百年前，你因妒生魔，害死晚秋。今日，我便替她清理门户。”

　　月华如瀑，剑意如潮。

　　那是摒弃了“忘情道”束缚后，楚月寒真正的力量——不再冰冷孤高，而是蕴含着守护的决心、百年的痛楚，以及对未来的一丝期许。

　　剑光与魔爪碰撞，天地失色。

　　而下方，洛熙的“净化炊烟”已覆盖半个广场。她脸色苍白，嘴角溢血，但眼神依旧明亮。

　　“师妹，够了！”宋子玉急道，“你再这样下去会损伤根基！”

　　“还差一点……”洛熙喃喃，看向空中那道霜色身影。

　　师尊需要时间。师兄们需要喘息。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滚烫的锅沿上，以自身为媒介，引动所有净化之力——

　　“红尘烟火·万魔净！”

　　金色雾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狠狠撞入笼罩战场的魔气云层！

　　“嗤——！！！”

　　如同冷水浇进热油，魔气云层剧烈翻腾、消融。被魔气加持的凌云子身形一晃，露出破绽。

　　楚月寒抓住了那一瞬间。

　　霜月剑穿透魔气，刺入凌云子胸膛。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魔气疯狂逸散。凌云子低头看着胸口的剑，脸上魔纹寸寸碎裂，露出下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晚秋……”他喃喃，“我……错了……”

　　魔气散尽，他的身体化作光点，随风飘散。

　　楚月寒持剑立于空中，银发与霜衣在风中飞舞。她低头，看向广场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青色身影。

　　四目相对。

　　洛熙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熙儿——！！！”
　　洛熙昏迷了三天。

　　她透支得太厉害，“通明道体”强行调和数百人的灵力，又引动大规模净化，经脉多处受损，丹田近乎枯竭。

　　楚月寒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期间，掌门和诸位长老来过。

　　魔劫虽平，但宗门损失惨重。凌云子之事牵出百年前一桩秘辛——当年他因嫉妒楚月寒与林晚秋的情谊，故意引魔入体，设局害死道侣，嫁祸魔修。真相大白，众人唏嘘。

　　对于楚月寒和洛熙……

　　“楚师妹擅离思过崖，本应重罚。”掌门看着床上昏迷的少女，叹息道，“但若非洛熙那孩子以奇法净化魔气，挽救众多弟子，此战结果难料。”

　　“功过相抵吧。”执法长老也松了口，“况且……经此一役，宗门也该明白，道法万千，未必只有绝情一途。”

　　楚月寒静静听着，只问了一句：“她何时能醒？”

　　“丹田枯竭，需以同源灵力温养。”宋子玉轻声道，“师叔，您的月华灵力最合适，只是……”

　　“无妨。”楚月寒打断他，将手轻轻贴在洛熙丹田处。

　　精纯柔和的月华灵力缓缓渡入。昏迷中的洛熙似乎舒服了些，眉头舒展开，无意识地蹭了蹭师尊的手。

　　楚月寒眼底泛起温柔。

　　第四天清晨，洛熙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浅眠的师尊。晨光透过窗棂，给楚月寒的银发镀上柔和的金边，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

　　洛熙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

　　记忆回笼——魔劫、战斗、师尊刺穿凌云子那一剑，还有最后……师尊惊恐的呼喊。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楚月寒立刻惊醒：“熙儿？”

　　“师尊……”洛熙声音沙哑，“我们……赢了吗？”

　　“赢了。”楚月寒握住她的手，“都结束了。”

　　洛熙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那……我们还要回思过崖吗？”

　　楚月寒沉默片刻，摇头：“掌门说，功过相抵。我们可以留在清月峰。”

　　“真的？”洛熙眼睛亮了，“那……师尊还会继续修‘忘情道’吗？”

　　这个问题，让楚月寒微微一怔。

　　百年道基，一朝崩塌。她确实需要重新选择自己的“道”。

　　“师尊，”洛熙撑起身子，认真看着她，“我的‘道’，是您。那您的‘道’，可以是我吗？”

　　少女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半分玩笑。

　　楚月寒看着这双眼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晚秋也曾这样看着她，说：“月寒，你的道太冷了，分我一点温暖好不好？”

　　那时她拒绝了，因为她修的是“忘情道”。

　　后来，晚秋死了。

　　百年后，另一个少女闯入她的生命，用笨拙却炽热的方式，一点一点融化她心中的冰。

　　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

　　“好。”楚月寒轻声应道，俯身在洛熙额头落下一个吻，“为师的道，是你。”

　　窗外，阳光正好。

　　清月峰竹舍的屋檐下，新挂的风铃在春风中轻轻作响。

　　那里，是属于她们的全新开始。

　　第一章：道侣大典？不，是家宴！
　　魔劫平息后第三个月，青岚宗迎来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新任执法长老上任——正是大师兄林耀。他以金丹圆满修为、沉稳公允的处事风格，赢得了上下认可。
　　第二件……有点难以定义。
　　清月峰发出了请柬，但不是正式的“道侣大典”，而是“家宴”。
　　“家宴？”夏鸣轩捏着那张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请柬，挑眉，“那丫头又想搞什么名堂？”
　　宋子玉温笑：“洛师妹说，她和楚师叔的事，不想弄得太正式。就请我们几个亲近的师兄，还有掌门师伯，一起吃顿饭。”
　　“吃饭？”夏鸣轩嗤笑，“怕不是又要展示她那些‘灵膳术法’。”
　　话虽如此，当日傍晚，他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清月峰。
　　然后，愣住了。
　　竹舍前的空地上，没有高台，没有仪式，只有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灵鸡炖蘑菇、清蒸银鳞鱼、素炒时蔬、桂花米糕……都是家常菜，却香气扑鼻。
　　洛熙系着围裙，正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锅汤。楚月寒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叠碗筷——这位昔日清冷的峰主，此刻袖口微挽，神情柔和，竟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洛熙看到他们，眼睛笑成月牙，“快坐快坐！掌门师伯马上就到！”
　　林耀看着这一幕，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释然的笑意。
　　他走过去，将一只锦盒放在桌上：“贺礼。”
　　“哎呀，都说不用礼物啦！”洛熙嘴上这么说，却好奇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同心玉佩，温润剔透，隐隐有灵力流转。
　　“这……”洛熙脸微红。
　　“戴着吧。”林耀温声道，“祝你们……永结同心。”
　　夏鸣轩别别扭扭地掏出一把短剑：“喏，防身用的。刻了净化阵法，专克魔气残留。”
　　宋子玉则送了一瓶丹药：“固本培元，调理经脉。洛师妹之前损耗太大，还需好生温养。”
　　洛熙抱着礼物，眼睛又红了：“谢谢师兄……”
　　“哭什么。”楚月寒轻轻揽住她的肩，对三人颔首，“多谢。”
　　掌门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场景。
　　他捋着胡须，感慨万千：“百年前，老夫还担心月寒你太过孤高，恐生心魔。如今看来……是老夫狭隘了。”
　　他举杯：“道在人心，不在形式。今日这家宴，便是最好的典礼。”
　　众人举杯共饮。
　　月色渐明，欢声笑语飘散在清月峰的夜风里。
　　洛熙悄悄握住桌下楚月寒的手，小声道：“师尊，这样真好。”
　　“嗯。”楚月寒回我，“以后，都会这样好。”
　　家宴后，楚月寒做了一個决定。

　　“游历？”洛熙眨眨眼，“就我们两个？”

　　“嗯。”楚月寒正在整理行装——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修仙者一袖可纳万物，但她还是认真地将洛熙爱吃的零嘴、常用的厨具一一收好。

　　“去哪？”

　　“随你。”楚月寒抬头看她，“你想去哪，便去哪。”

　　洛熙眼睛亮了：“我想去江南吃桂花糕！去北境看雪！去东海抓大鱼！还有西域的香料、南疆的水果……”

　　她掰着手指数，越说越兴奋。

　　楚月寒眼底含笑：“好，都去。”

　　三日后，师徒二人——或者说，道侣二人——悄然离开了青岚宗。

　　没有御剑飞行，没有缩地成寸。她们就像最普通的旅人，乘马车，坐渡船，一步一步丈量这片广阔的人间。

　　第一站，江南。

　　细雨绵绵的午后，洛熙拉着楚月寒挤进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

　　“两位姑娘，要点什么？”掌柜笑眯眯地问。

　　“两份桂花糕，一份玫瑰酥，一份绿豆饼！”洛熙熟稔地点单，又凑到楚月寒耳边，“师尊，他们家的桂花糕可正宗了，用的是百年桂树的蜜。”

　　楚月寒颔首，目光却落在洛熙被细雨打湿的鬓发上。她抬手，用袖角轻轻拭去水珠。

　　动作自然，却引来掌柜善意的笑：“二位感情真好，是姐妹吧？”

　　洛熙咧嘴一笑：“是道侣！”

　　掌柜愣住，随即恍然：“原来是修仙的仙子！失敬失敬！”

　　周围食客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多是善意。

　　楚月寒原本微僵的身体，在洛熙坦然的笑声中，渐渐放松。

　　是啊，她们已不在宗门，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桂花糕上桌，清香扑鼻。洛熙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师尊快尝尝！”

　　楚月寒拈起一块，细品。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确实……比辟谷丹好太多。

　　“好吃。”她轻声说。

　　洛熙笑得更开心了，又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喂到她嘴边：“这个也尝尝！”

　　楚月寒顿了顿，低头含住。

　　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桌上的糕点，也照亮对面少女明媚的笑脸。

　　这一刻，楚月寒忽然明白——

　　所谓“红尘道”，或许就是这样：一餐一饭，一颦一笑，与所爱之人共度的每个平凡瞬间，皆是修行。
　　北境的雪，下得铺天盖地。

　　洛熙裹着厚厚的狐裘，仍冻得鼻子通红。她修为尚浅，还无法完全寒暑不侵。

　　“师尊……好冷……”她往楚月寒身边蹭。

　　楚月寒握住她的手，精纯灵力缓缓渡入，驱散寒意。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用大氅裹住。

　　她们正在一座边陲小镇的客栈里。窗外是茫茫雪原，窗内炉火噼啪，温着酒。

　　“两位客官，这是本店特酿的‘灼心酒’，驱寒最好了！”掌柜热情地端上一壶酒。

　　洛熙好奇地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顿时辣得吐舌头：“好烈！”

　　楚月寒接过酒杯，浅尝一口：“尚可。”

　　她其实不喜饮酒。但看着洛熙被辣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又觉得有趣。

　　“师尊，”洛熙缓过劲来，趴在窗边看雪，“你说，凡人没有灵力御寒，这么冷的天，怎么过冬啊？”

　　楚月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镇街道上，行人匆匆，裹得严严实实。有母亲将孩子搂在怀里快步回家，有老人蹲在墙角生火取暖。

　　“靠彼此。”她轻声说。

　　洛熙怔了怔，随即笑了：“是啊……就像我现在靠着师尊一样。”

　　她转身，钻进楚月寒怀里，仰头看她：“师尊，我以前觉得修仙是为了长生，为了厉害。但现在觉得……能这样和师尊一起看雪，喝一杯热酒，好像更重要。”

　　楚月寒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

　　“你修的是‘红尘道’，自然要在红尘中寻道。”

　　“那师尊呢？”洛熙问，“师尊现在修的是什么道？”

　　楚月寒沉默片刻，缓缓道：“守护之道。”

　　守护怀中这个人，守护她眼中的光芒，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炉火映照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墙上，亲密无间。

　　夜深了，雪仍未停。

　　洛熙窝在楚月寒怀里，睡得香甜。楚月寒却睁着眼，听着窗外风雪声，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

　　百年孤寂，终于被这温暖填满。

　　她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洛熙赤脚踩在沙滩上，追逐着退潮的浪花。她手里拎着个小竹篓，里面是她刚抓的几只螃蟹和贝壳。

　　“师尊！今晚我们吃海鲜大餐！”她回头喊。

　　楚月寒坐在礁石上，霜衣被海风吹拂，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看着洛熙活泼的身影，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小心些，别往深处去。”

　　“知道啦！”

　　洛熙确实没往深处去，但她发现了一个被潮水冲上来的、半埋在沙里的木箱。

　　“师尊！这里有东西！”

　　楚月寒飘然而至。两人合力挖出木箱，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封封泛黄的信，和一对早已褪色的同心结。

　　信上的字迹娟秀，是一个女子写给远航未归的爱人的。从初别的思念，到漫长的等待，到最后绝望的诀别。

　　“……若你归来，我已不在。请将这对同心结，抛入海中。愿来世，不再有别离。”

　　最后一张信纸，泪痕斑驳。

　　洛熙看着，眼眶红了：“她等了一辈子……”

　　楚月寒轻轻揽住她。

　　海风呜咽，似在诉说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师尊，”洛熙靠在她肩上，闷声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对。”楚月寒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从怀中取出那对林耀送的同心玉佩，将其中一枚系在洛熙腰间，另一枚系在自己腰间。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彼此呼应。

　　“以此为誓。”楚月寒握住洛熙的手，十指相扣，“此生不离，生死相随。”

　　洛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师尊在月光下愈发清绝的容颜，忽然笑了。

　　“嗯，生死相随。”

　　她踮起脚尖，吻上楚月寒的唇。

　　海潮声中，月光为证。

　　这一次，不再是师徒，而是彼此许下永诺的道侣。
　　游历三年，她们踏遍了山河万里。

　　吃过江南的甜，尝过北境的辣，看过东海的月，也采过西域的香。洛熙的“红尘道”在行走中愈发圆融，修为水到渠成地突破至金丹期。而楚月寒的“守护之道”，也在日夜相伴中臻至圆满。

　　第三年秋，她们回到了青岚宗。

　　不是长住，只是回来看看。

　　清月峰依旧安静，竹舍却多了烟火气——那是洛熙坚持要保留的厨房，和楚月寒默许的小菜园。

　　师兄们都来探望。

　　林耀已是元婴修士，执法堂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夏鸣轩剑道大成，即将接任剑峰峰主。宋子玉炼出了能助人突破元婴的“破障丹”，名动修真界。

　　“看来我们不在，师兄们过得也挺好嘛！”洛熙笑嘻嘻地给三人倒茶——用她游历时搜罗的各地茶叶拼配的“四季茶”。

　　“少来。”夏鸣轩哼道，“你这丫头一走三年，传讯符都舍不得多发几张。”

　　“那不是玩忘了嘛！”洛熙吐吐舌头。

　　宋子玉温声问：“此番回来，可要长住？”

　　洛熙和楚月寒对视一眼。

　　“住一阵子。”楚月寒开口，“之后……或许还会出去。”

　　“还要走？”林耀皱眉。

　　“嗯。”洛熙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想开一家小店。”

　　“……小店？”

　　“对呀！专门卖‘灵膳’和‘红尘道’感悟的小店！”洛熙越说越兴奋，“地点都选好了，就在凡人城镇和修仙坊市的交界处。修仙者可以来尝尝有助修行的美食，凡人也能买些强身健体的药膳。”

　　她看向楚月寒，笑道：“师尊负责管账，我负责做饭。闲时继续游历，累了就回小店歇歇。”

　　三位师兄哑然。

　　这还真是……“不务正业”到底了。

　　但看着洛熙灿烂的笑脸，和楚月寒眼中从未有过的轻松温柔，他们最终都笑了。

　　“也好。”林耀举杯，“祝你们……生意兴隆。”

　　“记得打折。”夏鸣轩补充。

　　宋子玉则默默掏出几瓶丹药：“开业贺礼。”

　　秋日的阳光温暖明亮，清月峰上茶香袅袅，笑语晏晏。

　　后来，修真界真的多了一家神奇的小店。

　　店名就叫“红尘小筑”。店主是一对道侣，一个爱做饭，一个喜静坐。她们卖的灵膳美味又助修行，偶尔还会讲述游历见闻和修行感悟，吸引了不少修士和凡人。

　　有人说，那位做饭的姑娘，修为深不可测。有人说，那位静坐的银发女子，是百年前名动天下的青岚宗峰主。

　　但更多的，是她们相视而笑时，眼中只有彼此的温柔。

　　某日黄昏，小店打烊后。

　　洛熙系着围裙在厨房熬汤，楚月寒坐在院中树下翻看账本——虽然以她们的神识，根本无需如此。

　　“师尊，吃饭啦！”

　　“嗯。”

　　简单的两菜一汤，却是游历多年后，最安心的味道。

　　饭后，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看星星。

　　洛熙靠在楚月寒肩头，忽然道：“师尊，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年我没选清月峰，或者您没收我，现在会怎样？”

　　楚月寒沉默片刻，揽紧了她。

　　“没有如果。”她轻声说，“你来了，我收了。这便是天道最好的安排。”

　　洛熙笑了，仰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嗯，最好的安排。”

　　夜空繁星闪烁，人间灯火阑珊。

　　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个晨昏，每一段旅途，每一餐饭食，每一次相视而笑里。

　　红尘漫漫，此心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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