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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静默守护
【本章引语】
直到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人群崩溃的尖叫声中走到我面前。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一眼我烫红的掌心。
“你的异常档案,”他说,“二十六年前就封存了。”
——而封存不等于安全。它只是把定时炸弹,埋得更深了些。
一、镜中幻影
从张为民那天离开后,我掌心的羽状胎记就再也没凉下来过。
它维持着低烧般的持续温热,像皮肤下埋着不会熄灭的余烬。白天咨询时还能勉强忽略,可一到夜晚独自躺在公寓的黑暗里时,那股温热就变得格外清晰。
甚至带着某种……脉搏。
仿佛那不是羽状胎记,而是连接着别处的心跳传感器。
更糟的是幻听。
“快……逃……”
“镜子……是陷阱……”
“别相信……另一个你……”
破碎的词语,混杂着电流杂音般的嘶嘶声,总在我精神最松懈时钻进脑海。声音很轻,却带着直达骨髓的急迫和……熟悉。
我花了两个晚上试图录下这些“声音”,手机却只录到一片寂静。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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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便利店惊魂
那是在“心灵方舟”楼下的便利店。
我加班到晚上八点,只想买份便当赶紧回家。排队结账时,无意间瞥向收银台旁的落地玻璃窗。
玻璃反射出便利店内部的景象:货架、灯光、零星顾客。
还有我自己的倒影。
以及——
倒影身后,另一个“我”。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玻璃里,另一个“苏璃”就站在我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样式过时的连衣裙,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得像纸。
那不是实体,更像一道全息投影,边缘微微模糊,随着便利店的光线轻轻晃动。
但那张脸,那双眼睛里的神情——极度的痛苦、挣扎,以及某种绝望的警示——真实得让人窒息。
白裙的“我”张开嘴,没有声音传出,但我脑中清晰地“听”到:
“快走……它要找到你了……”
“镜子……不能看镜子……”
“我们……都会消失……”
我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便利店的自动门缓缓关闭,带进一丝夜晚的凉风。
再回头看向玻璃。
倒影里只有我一个人,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右手死死攥着购物篮提手,指节发白。
羽状胎记在这一刻灼痛到顶点。
“小姐?您还结账吗?”收银员疑惑地催促。
我仓促付了钱,抓起便当袋几乎是逃出了便利店。
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那不是幻觉。
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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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车库异变
我跌跌撞撞走向写字楼的地下车库,脑子里乱成一团。
镜中自我?时空倒影?精神分裂的具象化?
哪一个听起来都荒谬绝伦,可哪一个都比“纯粹幻觉”更贴近刚才那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就在我走到车库入口斜坡时——
异变再生。
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了一下。
就像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现实画面疯狂闪烁、跳动。现代简洁的水泥坡道、指示灯牌、防火卷帘门……所有这些都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
而在这些虚影之下,另一幅图景硬生生地“挤”了进来——
一家灯光昏暗的老旧港式茶餐厅。
磨损的红色卡座,墙上泛黄的繁体字菜单,头顶慢悠悠转动的吊扇发出规律的“吱呀”声。空气中飘来菠萝油的甜腻香气,混合着老旧木头和奶茶的味道。
背景音里,一段遥远而失真的旋律在循环播放: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是任贤齐。1999年红遍大街小巷的歌。
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看到茶餐厅角落的卡座里,背对着我,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少女背影。
是便利店玻璃里的那个“她”!
“跑……”
白裙少女没有回头,但那微弱、痛苦的意识碎片直接撞进我脑海。
下一秒,异变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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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黑影侵蚀
浓稠如墨汁的黑影,从茶餐厅的阴影角落、从墙壁裂隙、甚至从白裙少女自己的影子里渗了出来。
它们像有生命的触手,蠕动着,缠绕上她的手臂、脖颈、腰身。
黑影散发出与张为民那些符号同源的、冰冷的绝望气息。
白裙少女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她在拼命抵抗。她猛地转过头——
我看到了她的侧脸。
一模一样。
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被撕裂的痛苦,瞳孔深处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控制权,时而清明,时而空洞。
“不……能……看……”
她对着我的方向,用尽力气做出无声的口型。
但就在她转头的瞬间,那些缠绕着她的黑影仿佛被激怒了,骤然变得狂暴!
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黑色涟漪以她为中心猛地爆发,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穿透茶餐厅的幻影,横扫了整个现实空间!
涟漪所过之处,现实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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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集体崩溃
“砰!”
我身边一个刚刚停好车、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突然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抱头蹲下,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破产了!全完了!他们都在骗我——!”
岗亭值班的保安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打翻了水杯,双眼圆睁瞪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气音。
更远处,两个原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毫无征兆地互相推搡怒吼起来,转眼就扭打在一起,状若疯虎。
混乱如同瘟疫,在车库入口这片狭窄空间无声蔓延。
那黑色的涟漪,像是最恶毒的催化剂,瞬间引爆了每个人心底潜藏的恐惧、焦虑和暴戾!
而我,正处于涟漪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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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死亡凝视
我感到一股冰冷彻骨的恶意牢牢锁定了我。
白裙少女在黑影的缠绕下,眼神彻底被空洞和虚无取代,缓缓地、完全地转过身,正面朝向我。
那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
瞳孔深处,仿佛连接着万物终结的虚空。
她抬起手,指向我。
一股无形的、带着极致恶寒的力量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
我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我扑来,看着那个“自己”用空洞的眼神将我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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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他来了
一道深色的身影,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切入我的视线,精准地隔绝在了我与那恐怖幻影之间。
视野被完全占据。
那是一个穿着挺括深色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如冷杉。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雪松与旧书卷混合的冷冽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类似高压电流电离空气后的臭氧味。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微微垂眸看向我。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暴风雨前夕冻结的海面,里面没有惊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绝对的、洞悉一切的冷静,以及基于庞大知识储备而产生的、对局面的完全掌控。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恐怖的白裙少女和扭曲的茶餐厅幻影一眼,仿佛眼前只是一道需要解决的复杂数学题。
他的右手以一种稳定得可怕的速度抬起,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造型极简、泛着金属冷光的薄片装置。手指在装置侧面快速点击,动作流畅得像经过千万次精密演练。
装置表面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复杂光纹。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看到,他左肩部位的西装布料下,一个轮廓硬朗的特殊装置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强行稳住了周围疯狂波动的空间参数。
“频谱锁定。执行中和协议。”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实验室里宣读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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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专业处理
薄片装置射出一道锥形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金色光束,精准地笼罩住白裙少女和缠绕她的黑雾。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响起。
淡金色光束所及之处,蠕动的黑雾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
白裙少女脸上空洞的表情碎裂,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解脱,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粉白色光芒从她心口浮现,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瞬间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身形。
整个茶餐厅的幻影也随之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开始崩塌、淡化。《对面女孩看过来》的旋律被拉长、扭曲,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都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冷静和专业。
他没有使用任何蛮力,而是像一位最高明的主刀医生,用精确到纳米级的技术,切除了“病灶”。
在幻影彻底消失前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个白裙少女再次看了我一眼,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嘴唇微动:
“小心……钟楼……”
幻影如同被擦掉的粉笔画,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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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身份
车库入口恢复了原样。
崩溃的男人还在哭泣,恐惧的保安被人扶住,打架的路人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拉开……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意外的集体情绪失控。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突然出现又即将离开的男人。
他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我身上。
两人之间保持着半臂的、令人舒适又疏离的安全距离。
我惊魂未定,大口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看着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一时失声。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尤其在我下意识紧握的、羽状胎记所在的右手上短暂定格,随即移开。
他似乎确认了我没有大碍,也确认了某些他已知的信息。
他没有询问“你没事吧”之类的废话,也没有解释刚才那超自然的一幕。
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造型简洁的黑色皮夹,打开,递到我面前。
皮夹里嵌着一枚徽章和一张证件。
徽章的图案复杂而精密,核心像是一只凝视着多重漩涡的眼睛,周围环绕着麦穗和齿轮,透着一种古老而权威的气息。
证件上的信息简单至极:
傅沉霄
地质异常监测中心特殊现象调查局
高级调查员
钢印的质感,绝非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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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名片
“苏璃医生。”
他唤我的名字,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智者在陈述公理般的确定性。
“如果你再次遇到无法理解的‘现象’,或者感觉到……”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紧握的右手。
“……不正常的生理反应,打这个电话。”
他将一张只有姓名和一组加密电话号码的纯黑名片,递到我面前。
名片的质感冷硬,如同他给人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对刚才那惊悚一幕的解释。他只是点明身份,留下联系方式,像一个顶尖的技术支持在留下售后电话。
冷静、专业,带着一种处理“已知技术问题”的疏离感和效率。
然后,他朝我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像是我的错觉——
转身,迈着沉稳而无声的步伐,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便汇入车库外流动的车灯与夜色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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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连接
我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着那张触感冰凉的名片。
名片上,“傅沉霄”三个字,笔画锐利,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我抬头,望向车库外那片已然空无一物的夜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残留着刺痛感的掌心。
张为民的冰冷符号,镜中幻影的绝望警告,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平行幻影袭击,以及这个如同从天而降、又瞬间消失的、名为傅沉霄的谜团……
镜中少女最后的眼神和那句“小心钟楼”,如同两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我记忆的断层。
所有线索,在此刻被这张名片串连起来。
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隐藏在日常表象之下的真实世界。
而这个世界的第一道门,刚刚由一个眼神冰冷如仪器、却精准将我从崩溃边缘拉回的男人,亲手推开了一条缝隙。
我将名片小心地放进钱包夹层,和那张1999年的三人合影放在了一起。
我知道,自己平静的咨询师生涯,从母亲去世那天起就隐藏着裂痕的世界,在此刻,被彻底、无情地撕开了伪装。
而这张名片,是我在跌入这无尽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坚实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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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路标
我深吸一口气,夜风灌入肺叶,带着凉意,却也吹散了一些混沌。
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时,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傅沉霄消失的方向。
夜色浓重,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掌心的羽状胎记,还在持续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温暖的微光。
像黑暗中,一枚悄然亮起的路标。
指向我必须前往的方向。
指向那个二十六年前,就被标记为“404错误”的真相。
【第三章·完】
【下一章预告】
我亲眼看着404局的特工,把那个被怪物附身的主播“修好”了。
像修理一台出了故障的电视机。
而我的治疗记录上,他仅用红笔写了三个字:
“已治愈。”
——原来治愈不等于康复。有时候,它只是把问题,埋进了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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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在漏洞百出的现实世界里,一群背负着“错误”与“代价”的人,试图从根源上修复世界规则的故事。它探讨的是:当拯救意味着牺牲,当存在本身即是错误,我们能否找到一条无需牺牲任何人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