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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陈俞安不住校,过来帮盛临炀搬东西。
他把毛巾拧干,擦起床板:“我说盛哥,你最近有点奇怪哈,怎么突然想起来住宿舍了?”
盛临炀拿着说明书研究这个床帘怎么挂:“住宿舍可以多睡会儿。”
陈俞安:……
陈俞安叹气:“盛哥你又开始说胡话了,换别人说这话我就信了,你平时也没少睡啊。”
“我要干大事。”盛临炀啪地一下合上说明书,把床帘从包装袋里掏出来。
“什么大事?”
“保密。”盛临炀说,“我敢保证,两年后一中会拉横幅敲锣打鼓感谢我的。”
祝霄跨进寝室门,头也没抬就绕到自己格子柜里面拿了盒芦荟味的真果粒。
盛临炀瞟了眼手表。
十二点。
得,估计这人每天都要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喝一盒芦荟味真果粒。
史东和纪天岳也都在这个宿舍,不一会儿也从食堂出来了。
比起祝霄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俩堪称目瞪口呆。
“盛哥你怎么想起来住校了?”史东问。
“每天早上出门离教室近一点,每天晚上睡觉离寝室近一点。”盛临炀探身挂床帘。
陈俞安兢兢业业擦床板。
祝霄问道:“住多久?”
祝霄音色偏冷,但是听上去并不是那种硬邦邦的装逼犯的调调,盛临炀其实还挺喜欢听他说话。
盛临炀心说还不是要看你脑袋上那个数字啥时候正常。
他都快被祝霄脑袋上数字整晕了,现在看祝霄都不自觉地有种慈爱。
总感觉对方是缺爱的抑郁儿童。
“不清楚。”他回。
挂好床帘,盛临炀准备从上铺下来拿床垫,祝霄抬手把床垫送上来。
他怔了怔:“……谢了哈。”
祝霄摇头:“没事。”
陈俞安嘀嘀咕咕:“盛哥,他人还挺好。”
盛临炀没说话。
史东又问:“盛哥,咱宿舍的寝规你知道吗?”
“寝规?”盛临炀问,“什么东西?”
纪天岳丢了个薄册到上铺来,正巧磕到陈俞安脑袋上。
盛临炀皱眉:“这是什么?”
“我们寝室的寝规。”祝霄说。
“我……靠……”陈俞安瞪大眼睛,“这是天条吧?”
也不怪他这样说,寻常寝规只有薄薄一页的单面纸,盛临炀手里拿的可是三十六页的练习册。
盛临炀无语。
“谁是寝室长?”
“我。”祝霄愣了愣,问,“有问题吗?”
“问题多了去了。”盛临炀咬牙切齿道,“你当自己是唐僧吗,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祝霄看着盛临炀。
盛临炀看着祝霄。
“……也不是不能定。”盛临炀说,“但你不觉得你事儿太多吗?”
祝霄说:“……其实有点。所以你可以不遵守。”
“要帮忙吗?”他抬头看着盛临炀铺了一半的床。
盛临炀摆手:“不用。”
对方也没再坚持,点点头就去走廊饮水机那边倒水了。
“盛哥,这不是还有空床位吗。”陈俞安咬咬牙,准备为好兄弟作出抽筋断骨般的牺牲。
“怎么,你要来?”
陈俞安破釜沉舟,视死如归地点头:“嗯!”
盛临炀:……
盛临炀叹气:“你别来,求你。”
盛临炀好不容易才将陈俞安打发走。
史东和纪天岳对视一眼,各干各的事了。
当天的晚自习上,盛临炀摩拳擦掌写拯救大希望的计划书。
宿舍和座位都安排好了。
接下来是——
给予大希望的社会主义关爱!
首先,需要先和对方打好关系。
“吃吗?”盛临炀拆了袋玉米卷,回头问。
陈俞安抓了一大把。
纪天岳抓了一大把。
盛临炀:“……我问你俩了吗?”
祝霄有点犹豫,迟疑着拿了一片,但捏在手上没吃。
“别客气,吃啊。”盛临炀盯着他。
祝霄有点委婉地说:“盛临炀,其实……我对玉米过敏。”
其次,要给予对方无微不至的关心。
现在已经是初秋时候,还能勉强抓住一点夏天的尾巴。
盛临炀时不时回头问纪天岳冷不冷,但眼睛一直定在祝霄那儿。
“怎么了?”祝霄被盯得受不了了,停笔,抬头问道。
盛临炀看了眼对方脑袋上仍旧在反复横跳抽搐一般的数字,收回目光,眼神慈爱。
“没事。”
他们省这届是最后一届老高考。
高一下学期分科之后,其实也不算彻底脱离物化生苦海,因为高二还有学业水平测试,没过的还得补考,第二次没过就重开。
盛临炀就是第一回没过,第二回被老胡和老汪一块儿按着头补习补过的。
人生居然还有第三次考学测,所以物化生的课还是得上。
祝霄坐在盛临炀斜后方,看着对方动来动去。
盛临炀的的手在抽屉里摸啊摸。
……摸出来一包仔仔棒。
盛临炀拆了包装往嘴里一塞,跷着腿打起游戏。
他们化学老师姓张,是学校人才引进来的。
年轻,还是运动系。
班上女生评他是风一般的美男子。
盛临炀第一回听见这评价的时候特别震惊,寻思这形容未免也太抽象。
盛临炀:哪有人长得像风的?
他本名张飒,私下里都喊他张三风。
“盛临炀。”张三风问,“干什么呢你?”
“在思考老师你说的氧化还原反应。”盛临炀瞟了眼黑板,说。
张三风愣了,然后笑了:“来,你说说看。”
盛临炀要是化学能看哪里会选文,诚恳摇头:“老师,不会。”
“不会就对了,”张三风拍了拍讲台,微笑道,“因为你老师我刚刚在讲电解水。”
一下课盛临炀就趴到课桌上,吐魂。
陈俞安压低声音:“我就说坐中间来准没好事吧!还不如原先我俩那个黄金座位呢。”
盛临炀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懂什么,你盛哥我在干大事。”
陈俞安不懂,但陈俞安鼎力支持兄弟。
事实证明,干大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因为祝霄平时生活蛮规矩,做事也很严谨,更重要的一点是,基本不和盛临炀交流。
这就导致盛临炀无处下手。
“晚自习放学吃串吗。”盛临炀回头问,“我等会儿出门,给你们带。”
言外之意是待会要逃晚自习。
祝霄脑袋上的数字停在了690。
盛临炀满意地收回目光。
“你们要吃什么?”
史东凑过来:“羊肉串!”
纪天岳说:“土豆和金针菇……还有年糕和面筋。”
话传到祝霄这儿停住了。
“学神,你要吃什么?”盛临炀问。
祝霄摇了摇头:“我不吃烧烤。”
“不吃烧烤?”史东瞪大眼睛,“学神,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吃过。”祝霄顿了顿,轻声说,“家里管得严,不让吃。”
盛临炀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上辈子跳楼就是因为这种管的严的家庭环境吧?!
“你得吃。”他两手握住祝霄的没握笔的左手,捏紧了,摇了摇,“你今晚给我狠狠吃。”
盛临炀一直没想通祝霄为什么上辈子跳楼,就是因为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太正常。
现在他才摸到一点蛛丝马迹。
——祝霄太正常、也太健康了。
从某种方面说,这甚至是病态的、反常的。
因为只要是人就有不完美的地方,可祝霄如同一个完美的、精密的机器,亦或是不知疲倦的、精细的齿轮。
永远按部就班,永远在规矩之内。
这也是盛临炀上辈子对祝霄的异常视若无睹的原因。
盛临炀和祝霄可谓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他是能燃烧一切、突破一切桎梏与规则的火。
他厌恶保守、厌恶后退。
冒险才是第一要义。
而如今,改变祝霄的结局符合这个第一要义,盛临炀乐意去做。
盛临炀和陈俞安翻墙出了学校,在烧烤店点了杂七杂八一堆串,坐在桌边等东西烤好。
老板姓刘,但烧烤店叫春哥烧烤,所有人都不管他叫刘老板,只喊春哥。
春哥一边烤一边唠嗑:“又逃课了?”
陈俞安摆手:“嗨呀,哪儿能呢,我们这是在补充弹药。”
盛临炀点头:“班上几个学霸要吃。”
“成绩很好?”春哥好奇地问。
盛临炀把手机熄了屏,想起祝霄脑袋上那个690,笑了笑。
“嗯,成绩很好。”
两个人拎着四兜烧烤翻了回去。
陈俞安从后门半蹲着蹿进教室,拍了拍史东、纪天岳和祝霄。
他挤眉弄眼做口型:出——去——吃——
三人看着他浮夸的口型:……
盛临炀背靠在教室外面的墙上等着。
四个人从教室出来。
“去哪儿吃?”史东有点激动,“哎哟,我活了十六年了,有生以来第一回逃课呢。”
盛临炀轻车熟路地推开隔壁会议室的门。
说是会议室,其实是个空教室,摆了一个大长桌,平时早上就是给学生吃早餐用的。
啪。
灯亮了。
五个人各拉一个凳子,拆开密封的锡纸袋就大快朵颐起来。
盛临炀看着祝霄脑袋顶上的690,放心地低下头来继续吃他的烤串了。
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吃。
所有好学生都这样吗?
祝霄被盯得有点不自在,他擦了擦嘴,餐巾纸油汪汪的还沾着孜然。
“还有吗?”他问。
“啊,没事、没事。”盛临炀摆了摆手,“你吃你的。”
祝霄盯着他没什么表情,如实道:“有点辣。”
盛临炀有点错愕了,要知道这个小城由于移民较多,如今的口味早以重油重咸重辣为主了,更何况烧烤本就是重口味的东西。
陈俞安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翅,出了会议室。
“你不吃辣?”盛临炀问。
“我不是皖城本地人。”祝霄说,“我家是从滨城那边搬过来的。”
史东咂吧嘴评价道:“那岂不是高考很亏。”
皖城的分数线确实高,不过人家脑门上可是690,你以为开玩笑呢!
盛临炀心说。
“也还好。”祝霄笑笑,“毕竟题目会简单一点。”
如何一句话沉默三个人。
“陈俞安呢,”祝霄问,“他去哪了?”
陈俞安这时推门进来,往桌上放了几听可乐和几瓶冰红茶。
“刚去小卖部买的。”陈俞安说,“学神不是说辣吗?”
“……谢谢。”
陈俞安摆手:“这么客气干什么呀,我都有点不自在了,都是兄弟。”
盛临炀没忍住打断了煽情环节:“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喝?”
“冰红茶太甜了。可乐是碳酸饮料,不健康。”祝霄说,“还有烧烤,晚上吃不太消化,不能吃太多。”
“太养生!”纪天岳摇头。
“太讲究!”史东摇头。
“太客气!”陈俞安说,“别客气,偶尔喝一次没什么的,不要不好意思。”
“不、我是真的觉得——”
盛临炀问:“那你天天喝一堆真果粒怎么说?”
“那不一样。”祝霄连反驳也淡淡的,“真果粒成分是牛奶,里面有椰果。”
“人家那是合成乳。”盛临炀也学他,淡淡地挑刺。
“……好吧。”
祝霄被说败了,开了一罐可乐。
气泡争先恐后地从开口冒上来,溢到桌上去。
这下轮到四个人沉默了。
“哈哈,”陈俞安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跑的时候确实是快了点。”
祝霄情绪很稳定地说没关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把桌子和罐身擦干净了。
盛临炀靠着椅背,看着对方低垂着的脑袋、纤长的眼睫。
温和、淡定、包容,堪称完美。
如果对方头上的数字也能像他的性格一样平静就好了。
盛临炀不是那种对好学生有偏见的人,对他来说人各有志,自己只是志不在此而已。
只是人很容易对自己错过的事物有所憧憬,如果这辈子有机会的话,在改变祝霄结局的同时,他也想进高考考场试试看。
至于自己的那个250……
先和学神打好关系,再看看能不能偷学一点。
想着想着,他给自己想美了。
万一自己是天才少年,突然有天打通任督二脉,过目不忘的天赋让他能把政治历史全部背下来,到时候直接进名校了怎么办?
那他就不是总分250分,而是文综250分了。
“盛哥!”
陈俞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盛临炀回过神来,发现四个人都盯着他看。
“你刚刚想到什么了,”连祝霄也没忍住问道,“看上去,还挺飘飘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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