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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东儿
至今为止,育幼院一共收拢了二十三个孤儿,年龄跨度从一岁到十一岁不等。
其中六岁以上的十五个,分男女,住在东边两间大屋。
六岁以下八个,不分男女,都睡在西里间,三间屋子都是大通铺。
大战刚刚平息,城里的食物和日用品十分匮乏,育幼院甚至连棉被都凑不齐,像西里间的九个孩子,只有三张棉被,所幸孩子们身量小,横过来勉强够用。
夜里睡觉最怕有睡觉不老实的,一个蹬腿挥手,其他人也跟着倒霉,守夜的人若是尽心还好,不尽心,孩子就会挨冻。
今晚是蔡妈妈守夜,她是出了名的一眼巡查,所谓一眼巡查,就是睡前看一眼。
这已经是柏汉长第二次被冻醒,睁开眼的刹那,瞳孔中的煞气被炉火映衬的晶亮。
不过晶亮很快转成了惊讶,因为他突然发现左手边的床位空空如也,那丫头人呢?
快速爬起身,前后左右翻找一遍,连隔壁的枕头都掀开了,仍旧一无所获,莫不是进贼了?
正打算下床穿鞋时,不期然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只听一声清浅的呼声,两人的视线一上一下对视着。
半盏茶的功夫后,柏汉长从角橱里抽出一块花布尿片,递给正背身生气的糯米团子——没错,她又尿床了,而且在她打算翻身消灭证据时,正巧被那个拽被子的家伙一把扯下了床。
“过去的事,你能记起来了?”这句话是问句,但从他口中说出来,更像是肯定句,“如果还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就不要再消极寻死,魂体已经粘合,在这里死掉,真就死了,不会再变回之前的灵体。”
说完这些话后,柏汉长狠狠踹一脚隔壁蹬被子的小子,随即扯过被子躺下。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后,那只装死的糯米团子这才有所动作。
柏汉长闭着双目,感觉一团东西顾涌着钻进被子后,嘴角微微一扯,看来她已经能听懂他的话了。
周青的确明白了他的话意,虽然不是每个字都懂,但通过一些关键字,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
这小子果然跟她一样,都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而且他明显比她知道的多,到不妨看看他的打算。
***
一夜大风后,巨灵城迎来了今冬第一场大雪。
由于粮食短缺,育幼院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稀粥和萝卜干。
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一天两顿干饭都嫌不够,更别说清汤寡水的稀粥。
人一旦饿急了,兽性也会跟着暴起,婆子们瞅不到的时候,经常有孩子抢别人的饭,抢来抢去便乱作一团,尤其东屋那些年岁大的孩子,经常打得叽哇乱叫。
力气小的,在东屋打不过,就跑来西屋抢更小的。
张绣在的时候,柏家兄妹到不用担心,因为她会先给最小的喂饭。
这几日张绣有事不在,所以每到吃饭的时候,柏汉长都会先把西里间的门上栓。
当然,也有防不住的时候。
“谁上的栓?”两个八九岁大的皮小子从窗户爬进来后,指着门栓问桌前的一众孩子。
西里间的孩子最大也就六岁,被两个大孩子一喝,均是心惊胆裂,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柏汉长。
柏汉长正在给妹妹喂饭,没功夫理会那两个小屁孩,直到拳头到脸前时,才偏头躲了过去。
以成人角度来说,这两个小屁孩的身形虽然大了他一圈,但不难对付,拼力气不行,闪躲还是能做到的。
窗外几个起哄的小屁孩眼瞅着两人打不过,争先恐后的爬进来——今天必须让西屋这群毛毛虫见识一下谁才是老大。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能躲过,两个人也凑活,三个四个可就不行了,柏汉长这副身体毕竟不满五岁,而且胳膊和腿先前还受过伤,几拳下来变成了围殴。
西屋的孩子毕竟年纪小,直接被这个场面吓懵了,根本想不到要上去帮忙。
床上的周青倒是想帮,奈何她现在连走路都不会,四下张望一眼,翻身在床上滚了两圈后,裹着枕头一骨碌翻下床,费了半天劲才爬到桌腿前。
这个破桌子早就坏的不成样子,垫着瓦片才能保持平衡,周青抠了半天,终于把瓦片抠错位,只听噼里啪啦几声乱响,桌上的盘子掉了,碗也倒了。
在周清的哭声带动下,西里间霎时哭声震天。
在厨房躲闲的几个婆子终于被惊动了,骂骂咧咧的一路小跑着过来,中间因为里间的门被上栓,不得不从窗户爬进来,乱七八糟的折腾了好一阵儿,这才把打成一团的孩子扯开。
原本大家以为受伤最重的会是柏汉长,毕竟他是被围殴的,结果拉开一看,被打最重的却是最大、最壮实的那个,不但脸上青了,左耳垂还被咬下来半块,被拉开后,捂着耳朵哇哇大哭,指着柏汉长就想告状,却生生被对方的眼神吓退,只敢继续呜咽,连看都不敢再看他。
蔡妈妈一边拿抹布捂着那孩子耳垂,一边尖叫鸡似的破口大骂。
碎了这么些碗盘,若是让刘妈知道,势必要扣她们工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狗肉冻猫子,喂不熟的白眼狼!这得赔多少钱啊!“一个个的不学好,早晚都是去山里挖煤的料,一辈子趴在山沟里做爬虫,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扛爪子。”
几个婆子连推带搡的开始收拾残局,有不听话哭闹不止的,或打屁股,或拧腮帮子,拽到外头让他们继续嚎。
等一切收拾停当后,几个婆子凑在一块,戚戚索索小声聊了几句后,蔡妈妈一溜小跑的跑出院子,剩下的人则开始处理碎碗盘。
至于这顿饭,不管是吃过还是没吃的,到此为止,别想吃二次。
柏汉长站在角落里,抹一把肿胀的嘴角,有点鄙视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居然让几个毛孩子给伤了。
周青被捡回床上后,一直静静坐在那儿,脸颊上还挂着一颗泪珠——不是哭出来的,是受凉后打喷嚏打出来的。
见柏汉长过来,她吸了吸鼻涕,一双小肉手伸出被窝,手里赫然抱着一块窝头——刚才他先给她喂了饭,作为回报,她当然要给他留点吃的,虽然是从地上捡的,但好歹也能充饥。
柏汉长也不嫌弃,接过窝头,跟她一道并排坐在床头,就这么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时,突然转头对她道,“东儿,柏东儿,你的名字。”今天有人来统计花名册,他临时给她取了个名字。
周青小嘴一撇,好随便的名字,看来还是要尽快学会说话,没有发言权连名字都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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