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荒芜半生

　　下课铃刚划破教学楼的宁静，走廊里瞬间涌满喧闹的人潮。李司怀收拾好课本，刚起身就见程天恒站在课桌旁，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比昨天缓和了不少，却还是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一起去食堂？”
　　路过走廊拐角时，恰好撞见东依雪带着张倩几人围在窗边，正对着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冷嘲热讽。那女生是班里的林晓，此刻眼眶通红，手里的作业本散落一地，东依雪正用脚尖碾着其中一本，语气轻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来上学？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算了。”
　　前世林晓也总因性格怯懦被东依雪欺负，自己当初只顾着躲避是非，不想把矛头转向自己所以从未敢上前帮忙。李司怀眼神一沉，快步走上前，弯腰帮林晓捡起散落的作业本，递到她手里时轻声说了句“别怕”。随后她抬眼看向东依雪，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东班长，欺负同学就是你身为班长的职责？还是说，你就这点能耐，只能靠欺负弱小找存在感？”

　　东依雪没料到李司怀敢当众顶撞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李司怀，这里没你的事，少多管闲事！”“班级里的事，就是每个同学的事。”李司怀寸步不让，目光扫过东依雪身边的几人，“大家都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搞欺凌的。要是闹到老师那里，我想丢脸的不会是林晓同学吧？”
　　程天恒也上前一步，站在李司怀身边，皱着眉看向东依雪：“昨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平时就这么欺负人？”他身形高大，语气里的不满带着几分威慑力。东依雪身边的几人见状，纷纷往后退了退。东依雪又气又恼，却忌惮程天恒，只能狠狠瞪了李司怀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人悻悻地走了。林晓攥着作业本，对李司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李司怀。”“不用谢，以后她们再欺负你，就直接告诉老师。”李司怀笑了笑，看着林晓快步离开的背影，心底多了几分踏实——这一世，她不仅要护着自己在意的人，也绝不会再对眼前的不公视而不见。

　　经过这一插曲，程天恒对李司怀的态度彻底变了，先前的尴尬疏离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歉意与认可：“刚才谢谢你，还有昨天……是我太糊涂了。”李司怀摇摇头：“都过去了，走吧，去食堂。”
　　初秋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操场边的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前世无数个寻常的午后，可她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食堂里人声鼎沸，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餐盘碰撞的脆响、同学间的谈笑打闹交织在一起，满是鲜活的烟火气。李司怀刚找好位置放下书包，抬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角落——周歌洵和倪珂瑜正坐在那里。
　　倪珂瑜显然是刚打完篮球，额角还挂着晶莹的汗珠，运动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正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红烧排骨一块块夹到周歌洵碗里，声音隔着喧闹隐约传来：“我妈今天给我带的，你多吃点，看你最近练琴都瘦了。”
　　周歌洵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着眼，指尖捏着筷子，耐心地把碗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出来准备递给倪珂瑜。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利落分明的下颌线，连挑香菜这种琐碎的动作，被他做来都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他挑完最后一根香菜，抬眼看向倪珂瑜，眼底的疏离散去些许，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是独属于少年间的默契温柔。李司怀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悄悄攥紧了饭卡，微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她一直知道周歌洵性子冷淡，却没见过他对谁这般有耐心，想来是和倪珂瑜关系极好的缘故。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羡慕倪珂瑜能和周歌洵这样亲近，更忍不住期待，或许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多靠近周歌洵一些。
　　“发什么呆？不去打饭吗？”程天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司怀回过神，压下眼底的情绪，扯了扯嘴角：“走吧。”
　　两人刚打完饭，李司怀就刻意绕了个方向，朝着周歌洵和倪珂瑜的方向走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周歌洵，倪珂瑜，好巧啊。”
　　倪珂瑜抬头看到她，眼睛一亮，小虎牙露了出来，热情地招手：“李司怀？快过来坐！刚好这里还有位置。”周歌洵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却也没有前世的冷漠。

　　李司怀拉着程天恒走过去坐下，刚拿起筷子，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这边。她不动声色地抬眼扫视，瞥见食堂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夹克，眉眼深邃，神色冷峻，正是昨天在教室外默默观察的那个黑衣男原来是东依雪的“保镖”。
　　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东依雪正和张倩坐在一起，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这边，想来还在为走廊里的事耿耿于怀。男人的目光扫过食堂，重点落在东依雪身上，确认她没有异动后，才随意瞥了眼四周，视线短暂扫过程天恒时毫无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像一尊尽责的守卫。程天恒正低头扒着饭，偶尔和李司怀说一两句话，完全没留意到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李司怀收回目光，没再多想。这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既然是跟着东依雪的，想来是她家里派来的人，往后多加留意便是。她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的饭菜，心里却还在回味刚才周歌洵的模样，连带着饭菜都多了几分滋味。

　　“对了李司怀，刚才在走廊你真的太帅了！”倪珂瑜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显然也听说了走廊里的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看不惯东依雪那种仗势欺人的样子，也就是你敢直接怼她。”
　　“是啊，”程天恒也附和道，语气里的歉意更甚，“之前是我被东依雪骗了，还差点误会你。以后她要是再敢欺负人，咱们一起怼回去。”
　　李司怀心里一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她抬眼看向周歌洵，发现他正低头看着碗里的排骨，手指轻轻摩挲着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落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泛着淡淡的光泽，让她想起前世他弹钢琴时的模样，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下一秒，周歌洵夹起旁边的一块鸡腿，自然而然地放进了倪珂瑜碗里，声音低沉柔和：“别光说别人，你自己也多吃点。”倪珂瑜笑得更开心了，拿起鸡腿就啃了起来，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鲜活与明媚。
　　李司怀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的笑意。果然是最好的兄弟，连吃饭都这般互相惦记。她心里没有半分嫉妒，反倒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是温暖，要是他们能一直这样好，自己的暗恋哪怕没有结果也没关系。她拿起筷子，认真地吃起饭来，阳光落在餐盘上，镀上一层暖光。

　　不远处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身姿笔挺如松，目光始终在东依雪周身游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直到东依雪不耐烦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像是在催促他离开，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出食堂，背影冷硬得没有丝毫温度。
　　食堂的喧闹还在继续，阳光依旧温暖，可李司怀却清晰地感觉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那些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摆布，只会迎着风浪，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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