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城唐都

　　“好黑啊，这是哪里？开灯啊，能开个灯吗？”

　　【休息室剩余时间：十分钟】

　　“这也太仓促了吧！你还是人吗！哎你是人吗……细思恐极！”

　　“柯雨呢，他不是被打中了吗，他人呢？”

　　“这儿呢……”

　　柯雨低垂着眼，脑袋胀痛无比，不正常的困意细密缠绕着大脑，此刻只想一睡不醒。他半撑着身子，一只手在身侧摸了摸，摸到了另一只略显冰凉的手。

　　他愣了愣，连忙收回手指，道了声抱歉。

　　身侧的人也愣了愣，回了句“没事”。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柯雨愣了愣，恍惚道：“是许一晏……先生吗？”

　　话毕，他就后悔了。

　　毕竟跟人家半生不熟的，自己不但听着一句话就认出人来，居然还就这么问出来了。那种黏黏糊糊的语调，他再回想，只觉得鸡皮疙瘩满地弹跳。

　　把说话不过脑子的行为总结为应激后的依赖性症状，他在心底抓肝挠肺，表面上打了个哈欠、八风不动，两人成功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在周围够混乱，经此一役，大家都对可怜的出头小柯鸟表示关心，并异口同声要讨伐邪恶臭老头。

　　他被逗得迷迷糊糊直笑，脑海里却浮现出中弹前的一幕。

　　“那声脆响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开裂了。”

　　他无意识地把自己蜷成虾球，等到众人想要再选个人出来调查时，才发现小柯鸟没了动静。

　　说是睡着了，其实更像是昏迷。他感觉身下有火热的东西在流淌着，发出炸开的声音。耳边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声音绵长飘向远方……

　　“真的有手机……”“看看……”“记录……”

　　他翻了个身，晕得并不安稳，过去好长时间，他才感觉自己在移动。

　　浑身无力，眼皮也抬不起来。他挣扎着问了句：“有人吗？”

　　“有的……”一个人压着声答话，显得气若游丝，应该是姓刘的保姆。

　　“你能看见吗？我们现在在沿着墙找其他出入口呢，门口那老大爷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们有点害怕。”她小声嘀咕道。

　　“嗯……是奇怪。你们为什么压着声音说话。”柯雨掀开眼皮，一堵厚实无比的墙面撞进眼底，还有正在往上爬的肢体。

　　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具身体一僵一晃荡，险些掉下去。

　　“抱歉抱歉，打扰你爬墙了，你继续，继续。”他连忙缩回脑海里躺板板。

　　“郭小微”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灰，沉吟道：“我觉得可以一试，张女士的体重目测不超过100斤，我带上她，或许可以避开保安、翻过这里。”

　　众人被这狂放的发言震撼得无话可说。

　　柯雨严肃地点评：“很好，非常好，我觉得很有实施价值，许小哥哥，但前提是她得配合，不然你就得带着个乱动的100斤秤砣。我们得想办法让张女士避开监控、开口说话。”

　　“嗯。”许一晏听了这称呼，正在拍灰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面色如常地捻出衣服上沾着的白点。

　　“话说，大家怎么这么安静？”

　　尖叫鸡们难得这么安静，谁把他们的嘴巴缝了？

　　“我跟他们交代过了，少说没用的信息，也不要动不动就尖叫，更不要试着抢夺身体控制权。”他往前继续行走，从心脏的位置摸出一部手机。

　　“哪里来的！？”柯雨惊讶道，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我心脏处的手机，我一直没有发现。”

　　许一晏点开手机，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断滑动着：“嗯，在你那套衣服上衣的夹缝里。”

　　“因为之前一大帮人在跟你抢身体的控制权，这具躯体压根就没有知觉。就连‘心脏上方压着一部沉重的手机’这个关键的线索，你也很难察觉。”

　　柯雨歉意地笑笑：“是我疏忽了，之前那身衣服我常穿，但那个口袋我基本不使用，下意识以为里面没东西，只检查了身侧的两个口袋。”

　　“这个世界一直在代入反常识和反规律的概念。”许一晏沉思着，“比如，我们刚才去了保安那里，他口袋里并没有枪。”

　　说到这点，柯雨回想着之前那一幕，轻轻开口：“我很确定，那把枪是凭空出现的。因为我经过他的时候，他的口袋是扁平的。我的动态视力很好，这点我可以确认。”

　　“我……我也有话想说。”企业家颤颤巍巍开口，“方才那男的实在是太诡异，我就多留心了一下。保安亭外头立着个凸面镜，在保安室右侧，应该是他用来看通行行人和车辆牌照的……”

　　“你跑过他的时候，我看到……看到男主人朝着自己的头，比了个“砰”的手势……”

　　许一晏示意他控制右手，许久，右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拇指和食指竖起，对准右太阳穴，“砰”的一声。

　　柯雨心中顿时一紧。

　　“谢谢你嗷，还给配音。”他讪笑着，平复着飙升的血压。

　　企业家尴尬地笑了笑。

　　“总结证据，首先，男主人有非常严重甚至严苛到极点的控制欲和窥视欲。如果代入反科学反规律的世界观，现在又多了个‘疑似能控制人类’，对吧？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柯雨思索着开口：“我觉得从五楼逃出后，墙体的变化也不寻常。”

　　“这点可以与‘疑似具有控制能力’合并，毕竟如果能控制人类，那么控制死物，如房屋、楼道，也就不难理解。”

　　好家伙，这确实是个超级无敌邪恶控制狂了。

　　由于一个上午内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大家迅速接受了变｜态控制狂的各种设定，并开始拟定下一次行动。

　　“刚才我们查看了郭小微的朋友圈，在其他人的朋友圈里，我们发现了有关张妙妙的言论。”企业家回忆。

　　“张妙妙的丈夫姓李，家境很差，七岁时父母闹离婚，母亲还没离掉婚，就被酒鬼丈夫失手打死了。他父亲爱赌博，欠钱不还，让半大的孩子去打工干活，不把孩子当人，还有暴力倾向。”

　　“但是他要迎娶张妙妙的时候，却拿着五好青年的人设，谎称自己家境美满，骗了所有人。而且，之前有人看到过李易在厕所发疯啥的，动静不小，好像是因为关系户插足，导致他没拿到奖金。总之！”

　　“这个人精神不正常，嗯对，还骗人。”保姆总结道，“小孩子千万不要学。”

　　汪巧乖乖开口：“骗人是不对的。”

　　“张妙妙的好友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而且觉得张妙妙的丈夫在有意无意地让她与好友断联，索性就把这件事爆了出来，连同他发疯的录像一起，想让好友醒悟。”许一晏走向五栋，“这也是郭小微前来的原因之一。”

　　热情的教师在得知了好友的境遇后，毅然来到南湖花园，任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在浑水中沉没，她是否后悔过？

　　或者说，拥有彼此这样的至交，该说是张妙妙的幸运，还是郭小微的不幸呢？

　　“现在怎么办？”企业家语气焦灼，“要不我们再在小区和楼道里转转吧，只要不对上那个男人，就不会死……”

　　虽然这确实是个法子，但他们就得不到有关张妙妙的任何信息了。

　　得不到信息，无异于数着时间等死。

　　柯雨顺着许一晏的视线，打量小区内一排排干枯的小树苗，没接话。

　　身躯略有些沉重，只一瞬间又恢复正常。一帮大人哆哆嗦嗦地抗议，一秒后又齐刷刷缩了回去。

　　反正心声也会被听见，柯雨索性：“你到底说了什么，他们怎么吓成这样了。”

　　冷风刮着许一晏的脸，他轻轻撩了把刘海，回了句：“主观上分析，对普通的劝诫出现过度紧张的情绪，有两种可能的因素。一是帕金森早期症状，需要精神辅导心理治疗并举。”

　　“二是他们就喜欢挨训，挨训完就喜欢抖，我个人偏向二。你们抖着吧，我不会笑的。”他真诚地点头，满脸严肃，“这不是病，不需要治。”

　　唔，这么分析下来好像完全符合逻辑。

　　一帮人就这样被他绕了进去。

　　说服自己确实有某种“挨训就会不停发抖并且获得心理满足”的奇怪属性后，他们齐齐悚然，然后发觉脚步一停。

　　他们又走回了大门口，保安抽了根烟，和蔼地朝他们挥手。

　　暂时没有人想要搭理他，柯雨却提醒了句：“问问他男女主人的事情吧，也许他知道些内情。”

　　许一晏点头，接着询问保安。保安很实诚，连这一地段荒废和自己在这里任职的原因都老实交代了，但对于这一家人，他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不清楚，这一家人都是男人出门，没见过女人。”他摊开手，一副不看不听不管的架势，摸出根烟，“这家男人早上六点从我这出去，晚上六点准时到门口，我俩都熟络了，他人挺好的，还送过我烟，怎么了？”

　　许一晏：“没什么。您有枪吗？”

　　“啊，啥？啥玩意儿？”保安手一抖，烟直愣愣掉到了地上，火星子直冒。

　　在保安怪异的目光中，他大踏步走向五栋，嘀咕声被他抛在脑后，柯雨竖起耳朵，听清了这句腹诽。

　　“只有电视上才会出现真枪吧，这是什么怪问题。”

　　“等下，你再去问问他，电视上的枪长什么样子。”柯雨提醒道，“别再潇洒离场了，快些，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快步行走的男人闻言，默默转了个身，原路返回，其架势不亚于听到坏话后决定鲨仁灭口。

　　保安大爷一步步后退：“你要干什么！我我我我告诉你，虽然大爷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但是但是我我我我也打不过你……”

　　许一晏复述了柯雨的问题。保安大爷一愣，紧张得直薅脑门：“啥，啥啊，你这么一说，我真想不起来了。”

　　“问他，对于枪这个字，有什么概念。”

　　“你对枪这个词有什么概念？”

　　“………”保安沉默片刻，眼神茫然。

　　他突然“嘿”了一声，缓缓伸出两指，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砰！”

　　一阵凄冷的风吹过，许一晏的发梢被吹得往后翻去。他在风中立着，冷汗直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