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回旋

　　许知栗回到家时，才知道这位天使大人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家里不至于被入室抢劫，但确实已经面目全非。

　　许知栗看了看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

　　“你为了给自己布置一张床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你怎么不直接买一个房呢？”

　　许知栗的家并不大，她把所有的墙全都打掉了，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家里会有人留宿的情况。

　　陆安昨夜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大约天使也会睡得腰酸背痛，因此今日特地买了一张床。

　　许知栗的床在这头，他的床在那头，相距甚远。

　　陆安并没有为自己的先斩后奏感到多少抱歉，他问道：“如果我买了房，你会愿意搬出去和我一起住吗？”

　　“不会。”

　　陆安毫不意外，“而且我买不了，我没有足够的社保。”

　　好真实的理由，许知栗被打败了。

　　天使降临人间以后，也很容易幻灭的。

　　原本许知栗的家里有些空空荡荡，如今添置了咖啡机、花瓶、书架、烘干机……总之，她觉得陆安今天花钱应该花得很开心。这个家从腐朽枯萎，一点点被他强行拽回正轨，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也是，他得完成任务，而自己正是他需要攻略的一环。

　　她直接横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惋惜道：“茶茶，你失败了。我并没有因为你这样做而感到开心。”

　　陆安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开心的手段，而是为了让你的生活变得舒适。”

　　“都没差。”她无所谓这些，或许说折腾一点反而更好，否则她会懒得动弹。

　　就比如现在，她好困，一点都不想动。

　　牛排配红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吃法，吃得人昏昏欲睡。

　　“许知栗，醒醒，你该去洗澡了。”

　　“醒不了，不想洗。”

　　她翻了一个身，把脸朝里埋了起来。

　　后脑勺有些钝痛，心跳也很快，“咚咚”地回响，好似击鼓鸣冤，冤情得不到明察，节奏越来越快，恐怕马上就会敲破这面登闻鼓。

　　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连耳廓都红了，指甲关节这些地方都微微发粉。因为嫌热，她还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露出被抓挠的锁骨。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许知栗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眼前的家具都在飞，她越过茶几，穿越餐桌，左转至书架，最后“噗通”落地！

　　她猛然睁眼，天光已经破晓。

　　眼珠子转了转，她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衣服什么的都没换，甚至拉链还被拉到最高，卡着脖子。

　　她拽了拽了领子，翻身坐起，看了看时间。

　　早上六点。

　　她赤脚下了床，越过陆安新添置的重重阻碍，来到他的床前。

　　美人睡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丝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浅色的发丝上，仿佛洒了金。

　　他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下看不到饱受摧残的黑眼圈，嘴唇红润饱满，嘴角微微上翘，也不似许知栗那般每天咬紧牙关。

　　许知栗觉得，陆安的睡相很安详，是她喜欢的那种。

　　如果怀里再放上一支白花，那就更合适了。

　　她转身进了浴室，开始了叮铃哐啷地洗漱，丝毫没有顾及天使大人的睡眠质量。

　　所以当她走出浴室，看到陆安靠在门边的身影时，完全没觉得奇怪。

　　“早啊。”她擦着头发，灿烂地和人家打了个招呼。

　　“早。”

　　天使大人睡眼迷离，头发杂乱，一看就是钻过被窝的，可惜被窝遮盖不住这位大小姐搞出来的噪音。

　　陆安越过她，开始刷牙，二人换了一个位置。

　　许知栗神清气爽地靠在门边，猫儿般的眼睛挑衅地看了陆安一眼，“茶茶，睡得好吗？”

　　陆安扭头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也许是天使良好的教养，让他不和人类一般见识。

　　等他洗漱完毕，许知栗还杵在门口。

　　陆安挑了挑眉。

　　许知栗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陆安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知栗。两人挨得很近，能互相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许知栗身上的是沐浴露的香气，而陆安身上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

　　许知栗正想吐槽，却见陆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许知栗，将她推得后退了几步。随后浴室的门再次关上，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许知栗一脸无语，“早上也洗澡？”

　　噢，西方人好像是有这个习惯。

　　许知栗的早饭一向是出门再吃的，但因为今天起得格外早，便有时间在家做。

　　她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又合上了，“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陆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晚上去超市吗？”

　　许知栗一扭头，便看到陆安探出来下颚线，以及白皙的脖颈，和皮下微微凸起的青筋。

　　他就着许知栗的手再度拉开冰箱的门，这个动作几乎是将人圈在怀里，特别是他还不知死活地弯下腰。

　　冰箱的寒意丝毫不能减淡陆安温热的呼吸，甚至让薄荷味更加猛烈地滚进了许知栗的鼻腔。

　　提神醒脑。

　　许知栗给了陆安一个肘击，却被陆安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

　　许知栗：？

　　陆安解释道：“本能反应。这种攻击都躲不过的话，我根本毕不了业。”

　　噢对，天使还辅修战斗系，战斗天使。

　　陆安又开始做他的甜蜜蜜松饼了，顺便用了用新买的咖啡机。

　　许知栗深吸一口气，这味道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

　　她伸手去拿那杯加满冰的咖啡，手还没碰到杯子，就被陆安截胡，“这是我的，你的是这个。”

　　“蜂蜜水？”

　　“嗯，醒酒。”

　　蜂蜜水配蜂蜜松饼。

　　陆安是来拯救她的没弄错吧？

　　出门前，许知栗再次审视了一下陆安的穿着，西装是没穿，但是穿了白色背心配大领口的毛衣。他今天没用发胶，把刘海全部放了下来，有些微卷的发丝恰到好处。

　　行，从九十年代的财阀剧转成了两千年初的娱乐综艺。许知栗少女时期追过的韩流明星就是这个打扮，如果再加上一对十字架耳环的话。

　　但很可惜，陆安没有耳洞。

　　“在看什么？”

　　陆安又替她扣上了安全带，操心地像个老妈子。

　　“幻视我担了。”

　　“什么是‘我担’？”

　　许知栗微微抿唇，这要怎么解释呢？

　　她畅想了一下，“就是我的爱人。”

　　陆安微微转过身，用手背贴了贴许知栗的额头，疑惑道：“不烫。那是酒没醒吗？”

　　“哈……”许知栗气极反笑，“周末我们去一次教堂吧。”

　　她要找上帝告状！

　　还没到48小时，她就快被陆安气死了。

　　“好。”陆安不知道许知栗说这话背后的意思，他只是知道许知栗单身而已。

　　“砰——！”

　　许知栗带着怒气关上车门，对着陆安道：“我先走，你过五分钟再过来。在公司里，麻烦装作不认识我。”

　　说完她就噔噔噔地快步走着，陆安在身后喊她，她也当做没听见。

　　等到她坐下，看着空空如也的工位时，才后知后觉，“电脑忘在车上了……”

　　她捂着头，看来酒确实没醒。

　　隔壁那初生牛犊不怕胡同学探头过来，“怎么了？吃饭的家伙没带呐？”

　　“一言难尽。”

　　胡蓝一脸好奇，“发生什么不测了？”

　　这时手机响起，许知栗打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接了电话。

　　韩辰欣的声音传来：“老实交代，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许知栗看着楼下的风景，回忆了一下，“哎呀，开完会忘了回你。”

　　“你先说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看了通话记录，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许知栗无力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诅咒了，上帝派他来收拾我。”

　　恶人自有天收？

　　不是，韩辰欣有些连不上许知栗的前言后语，她顶着满头问号，“说点人类能听得懂的话。”

　　这时背后响起人倒抽气的声音，许知栗一扭头就看到了陆安那张明媚的笑脸。

　　他正被HR领着巡视公司，像明星扫楼呢。

　　许知栗转过身，手指忍不住地祸害着窗边的植物，“晚点和你说，我要先去恶龙手里拯救我的公主。”

　　“啊？”

　　无情地挂断了电话，许知栗开始制定她的战作战计划。

　　明抢是不行的，她不想在公司和陆安扯上关系；暗夺倒是可以，晚点看看他坐在哪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公主殿下”偷回来。

　　陆安身后的几排工位间出现了一双猫眼。

　　许知栗猫着腰，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这里的同事还没到齐，稀稀拉拉的，多半是昨天加班了。

　　陆安一个人坐在窗边，沐浴着上午的阳光，影影绰绰的光辉在他身后展翅。

　　许知栗揉了揉眼睛，可恶，肤白貌美的恶龙！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一听这道声音，许知栗感觉后颈皮紧了紧。

　　HR路见不平一声侯女士正狐疑地看着她躲在桌子旁边。

　　许知栗尴尬一笑，手下立刻忙碌地到处摸着地毯，“我在找我的耳机，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噢，正好给你介绍一个新同事。小陆，来。”

　　陆安站起身来，走到她们二人的面前。

　　许知栗也只好站了起来。

　　候聆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头牌项目经理，许知栗。你这里的需求以后可以找她对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找她。”

　　“陆安是新来的门面客户经理，你们俩好好聊聊，尽快熟悉熟悉。”侯聆压低声音道：“别看人家年纪小就欺负人家啊。”

　　许知栗面上保持沉默，内心都在口口口。

　　陆安率先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陆安。”

　　许知栗虚虚握了握对方的手，“你好你好。”

　　果然，遇见陆安的八成是他们那位不太靠谱的老板，他大约是觉得陆安这张脸可以上下通吃，这才把人安排去接客了。

　　侯聆风风火火地走了。

　　许知栗立刻走到陆安的工位前，“电脑电脑。”

　　陆安拎出她的“公主殿下”晃了晃，“你刚刚不会是想来偷的吧？”

　　许知栗一噎，读心术？

　　陆安继续道：“不是读心术，而是根据你的资料预判了你。”

　　许知栗一把夺过电脑，“拜托你做个人吧！我去忙了，今天都别和我说话。”

　　看着她有些炸毛的发丝，和急匆匆倒腾的小短腿，陆安突然懂了人类常说的另一句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胡蓝觉得许知栗今天似乎要把键盘敲废了。

　　“怎么了许女士，姨妈提前了？”

　　许知栗咬紧后槽牙，恶狠狠地道：“阿弥陀佛，我罪有应得。”

　　她如果没把陆安捡回来，哪有那么多破事儿啊？！

　　“上帝派人来收你了？那一定是Steve许的愿。”

　　Steve是许知栗的客户，“趁热上位”史上最难搞的客户之一，但他是许知栗的手下败将。

　　乙方嘴里的好客户总有些相似的地方，但傻逼客户却各有各的傻逼。

　　Steve就很会磋磨人，拉着人开会就是3小时起跳，且各种挑刺。许知栗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喜欢硬刚，她和Steve开会没有5个小时都结束不了。

　　开到Steve想吐，一度推脱自己很忙。许知栗也很贴心，直接上门驻场，拉着Steve过完所有需求，看着他签字画押，开了PO以后才大发慈悲地放人回去。

　　此后凡是归许知栗的项目，Steve从来没有卡过，他只有一个要求：别让许知栗找他开会。

　　听到胡蓝这样说，许知栗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不定陆安就是Steve给她扎的小人。

　　手机屏幕突然就亮起“陆茶茶”三个字，许知栗寒毛一竖，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了。

　　“喂？”许知栗故意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安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可以下班了，我在车里等你。”

　　许知栗拒绝道：“不用，你自己走吧。”

　　“不一起去超市吗？”

　　许知栗回忆了一下，早上好像确实说过这件事，但她有些犯懒，“你随便看着买吧，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陆安沉默半晌，突然问道：“许知栗，你应该不想让我来抓你下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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