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九曜

　　朱九曜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一直戳自己，烦躁睁开眼，就看到姜澈拿着根笔不停戳自己，和敲木鱼似的，大臂一下，小臂一下。
　　姜澈指了指黑板：“老师这会在讲重点……”
　　“闭嘴！”

　　朱九曜抬起右手支起脑袋，隔绝对方视线接着打盹。
　　课后，马涛冲还在睡觉的朱九曜扔了个粉笔头。
　　朱九曜猛地惊醒。

　　“出来！”马涛语气很冷。
　　朱九曜缩了下脖子，顶着杨一涵担忧的眼神，紧跟走出。
　　其他人开始闲聊八卦，教室一片祥和。
　　“你说这次朱九曜会不会被收拾？”
　　“应该不会吧……”
　　“上次听说她和化学老师闹得很僵，还动手了，马涛脾气更大……”

　　“85、82、78”，马涛站在楼道口，表情严肃，“这是这学期你模拟考和月考的成绩”。
　　“109、102、100、99，这是你高一四次期中期末考试的成绩”，马涛推推眼镜，“这成绩说明你是能学好语文的，现在我带着一路下滑，是我的问题吗？”
　　朱九曜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

　　“一上我的课就睡觉，你要对我的课有意见就去换班！”
　　朱九曜扬起笑脸：“老师，我没……”
　　“别对我假笑！”
　　“我昨晚没睡好……”
　　“你这一学期的昨晚都没睡好，是吧？哪次语文课你没睡？“

　　朱九曜一脸诚恳：“老师，对不起！”
　　马涛看她这样子就来气，就像块滚刀肉，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
　　“你要不想上就回家去，听说你是单亲，你妈身体也不好，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混个高中文凭能干什么，平白浪费钱。”

　　朱九曜垂眸没应声。
　　“我的课再睡觉你就去医务室睡，别影响其他学生。”
　　朱九曜抬眼，“我没有影响别人。”
　　“你今天打小呼噜不是你同桌叫醒你的吗？还要怎么打扰，打鼾盖住我的声音吗？”
　　朱九曜愣了两秒，忙道：“抱歉，老师，不会有下次了！”
　　马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拿着课本离开了。

　　朱九曜刚走进教室，就看到姜澈身体向右前倾，手嘘嘘搭在耳侧，欲盖弥彰般偷听前面人说话。
　　她一靠近，瞬间鸦雀无声。

　　“你在听什么？”
　　姜澈一惊，女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热气氤氲，他偏开头，想也没想就晕晕乎乎道：“他们说你很凶，我在听你有多凶！”
　　朱九曜：……
　　刚八卦的几个同学：……

　　朱九曜朝那边看了一眼，丢下警告：“知道就好，以后少烦我！”
　　想起打呼的事，问道：“我刚打呼吵到你呢？”
　　姜澈抿唇，思考了两秒，然后郑重地摇头：“没有，频率很低，分贝达不到噪音的标准。”
　　“说人话！”
　　姜澈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不吵，睡得很香，看得我也想睡觉！”
　　朱九曜：……

　　后两节化学老师有事请假，改成自习。
　　朱九曜眯了一会，想到打鼾又支起身。她很少有打鼾的毛病，但特别累的时候，就容易打鼾。

　　想到这，她戳了戳前面的杨一涵，“我刚睡觉打鼾你听到了吗？”
　　杨一涵摇头，指了指自己左耳上的嵌入式耳机，“我在听音乐”。
　　旁边的张梓轩惊呼道：“九姐，刚是你打呼啊，我还以为是姜澈，那呼噜声都能和我比呢！”
　　还挺自得。

　　朱九曜冲他摆摆手，没了说话的欲望。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该在家补个觉再来学校。
　　眼前突然出现一瓶紫色牛奶，“自习，你可以多睡会”。
　　朱九曜推回牛奶，“不用，你不是长个，多喝点！”
　　对方又推回来。
　　朱九曜：“干嘛？”
　　“保护费”，姜澈将吸管扎进去，推到她嘴边。
　　“什么玩意儿？”
　　“他们说你很厉害”，姜澈靠近一点放低声音，“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保护我一下”。

　　对方大概刚喝过牛奶，靠近还有一股奶味。
　　朱九曜往后倾了倾，无语道：“你是学霸谁敢欺负你？”年级前五十都是老师的心头宝，这种跳级的宝贝蛋，未来九中的荣耀，谁敢动一下。

　　“你不敢吗？”姜澈幽幽看着她，“他们说你指定下午扫厕所的时候收拾我，还说上次那个害你被抓的倒霉蛋被你剃了光头”。
　　朱九曜沉默了，她原先是有这个打算来着，要不是姜澈话多，哪能处罚这么严重。

　　她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这是贿赂我让我别欺负你？”
　　姜澈点点头，又从包里翻出一堆零食，一样一样推过来。
　　“……”，朱九曜无语地吸了一口牛奶，香芋口味，甜甜的，“行了，礼收了，扯平！”
　　“谢谢老大！”
　　很好，自己是校霸的感觉更强烈了。

　　朱九曜睡了半小时，被一阵喇叭声吵醒，九月底午间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她换了个面，头冲向姜澈。
　　姜澈正在做数学题，他的字和他人一样，看着圆乎乎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丝毫没有任何学霸风采。

　　她嘴角抽了抽，“你这个字没扣卷面分?”
　　“扣过，所以我练了。”
　　“这就是你练过的？”
　　“现在整齐多了”，以前老师说他的字就是一个墨点，带着放大镜才知道写的什么，后来他就努力写大点，他停下手里的笔，看着朱九曜练习册上可以做字帖的行楷，慢吞吞道：“这么好的字，你语文怎么才考70多分？”
　　可以，还会回击。

　　朱九曜瘪瘪嘴收回视线，看到桌上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啧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对方数学练习册最后一道大题，“这错了！”
　　姜澈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哪错了？”
　　“自己翻页看最后答案。”
　　“我撕了。”
　　“你撕它干嘛？”
　　姜澈疑惑：“老师不都让撕掉答案吗？”
　　朱九曜无语：“那撕了你自己保存啊！”
　　“我交给我妈了。”
　　朱九曜惊奇：“你交给你妈干啥？”
　　“我怕我忍不住抄答案。”
　　朱九曜：……

　　前排的张梓轩转过脑袋，“学霸，你也喜欢抄答案啊！我有，要不要？”
　　“不要。”
　　“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一直抄。”
　　张梓轩震惊，“学霸也会这样吗？”
　　“是人就有惰性。”

　　“一边去！别带坏小孩！”朱九曜看在牛奶的份上，拿了张草稿纸，是一道立体几何题，随手划拉了几下，交给对方，“自己看”。
　　姜澈研究了一会，一脸诚恳道：“你好厉害！”

　　朱九曜对上对方亮晶晶的眼神，移开视线，刚要补充几句，就听对方道：“这些字医院处方都比不上。”
　　朱九曜：……

　　她一把夺过那张草稿纸，三两下揉了一团，刚要扔，就被姜澈抬手握住手腕。
　　隔着校服，少年的手温暖炽热，朱九曜瞬间一把甩开，草稿纸也跌落下来。
　　姜澈捡起来，语气闷闷的：“但解题思路是对的！谢谢你！”
　　回应他的，是朱九曜圆乎乎的后脑勺和一声低微不耐烦的“哼”。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一想到要打扫厕所，朱九曜简直生无可恋。
　　想到一会还要打工，她拍拍还在写笔记的姜澈，“赶紧的！早完早回家！”
　　朱九曜刚要起身，被对方扯住，手里塞过来一个口罩和一双一次性手套。
　　她有些诧异，“你这……熟手啊？”
　　姜澈幽幽看着她，“我第一次被罚”。
　　朱九曜有些心虚，“那你早上干嘛不指认我？秦主任不说指认了就不处罚你吗？”

　　“君子以义制利！”
　　“说人话！”
　　“这是初中语文课本有的。”
　　“那也是书里的，别掉书袋。”
　　姜澈解释：“就是指认你虽然对我有利，但那是出卖，不对，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意思。”
　　“你是君子吗？”
　　“我在努力。”

　　朱九曜嗤笑，抬眼对上对方认真清亮的眼神，撇了撇嘴，低声道：“那你努力”。
　　对方抬手握拳：“我们一起努力！”神情坚定得像要入党。
　　面对那一脸坚定，朱九曜所有吐槽卡在嗓子眼。
　　她拉高口罩，机械挥了挥手：“努力！”

　　学校厕所每层是阿姨打扫，学生平时违反校规，要打扫的是操场卫生间。
　　这个卫生间最脏，平时吐槽抽烟干坏事的人都会跑去这边。
　　两人去保洁室领了一堆清洁工具，刚走近拐弯处就看到男厕旁边，一堆人围着一个男生，手里的牛奶倾泻而下。

　　姜澈吓一跳，提脚就要上前，被朱九曜一把扯住，带到厕所围墙后面。
　　“你认识？”
　　姜澈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上去干嘛？”
　　“他们在校暴！”
　　“不认识就别多管闲事，我们赶紧打扫完走人！听到没？”
　　姜澈不解：“是我们班的，早上我见过，你应该认识！”

　　朱九曜闻言，伸出脖子细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男生一脸伤，她刚没注意，这会再看，才认出是班里的透明人曹宁，平时沉默寡言，做了一年多同学也没说过几次话。

　　朱九曜一向奉行明哲保身，“反正你别管，看到没？站最后面个最高那个，叫裴清，我们班的，全年级的混混老大，你惹了他就算第一名以后也没好日子过，知道不？”
　　“可有人说过”，姜澈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在她脸上，“看到有人被欺负假装没看到也是一种欺负”。
　　“那人是傻帽吧”，朱九曜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不适地移开视线，“别多管闲事！”

　　两人拉扯间，那帮人已经笑着离开，只有曹宁蹲在地上，好像在捡东西。
　　姜澈甩开朱九曜，几步快走到对方后面，蹲下身帮着捡，这会才看清被撕碎的是练习册，“这好像没法用了……”。
　　曹宁一惊，刚他背着身，一直注意那帮人，没想到有人从后面过来，看到是姜澈，松了口气，“没事！谢谢你！”

　　朱九曜懒得再管，径直走进去打扫，拖把在水槽里翻得哗哗响，每一下好像都要击穿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听着门外两人哥两好的说话声更是烦躁。
　　“那你回去抹点药……”
　　“嗯嗯……”
　　“要和老师家长说的，不要自己扛……”
　　“谢谢你……”

　　朱九曜撒气似地清理完，把拖把晾在男女厕中间的公共区，喊对方：“你完了没？”
　　“还没”，姜澈揭开帘子，“你这么快吗？”
　　说着，看到对面搭在门顶上的帘子，“你把帘子拉起来干嘛？”
　　“进出方便！”
　　“可你墙壁好像没拖！”
　　“墙壁怎么拖？”朱九曜疑惑。

　　姜澈拿起拖把清理墙面，“不然你拿两把拖把干嘛？”
　　“一把干拖，一把湿拖！”朱九曜看着对方清理过的墙壁，默默感叹，真是实诚孩子，随口提醒了一句：“随便打扫打扫就行，阿姨明天早上还要清理的”。
　　姜澈满脸不赞同，“既然决定做，就应该做好！”
　　“傻！”
　　姜澈义正言辞，“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朱九曜拜服：“真君子！”
　　“做事就该认真！不能糊弄！”姜澈坚持。

　　朱九曜懒得和他掰持：“你一会帮我把东西还回去！”
　　“你去哪？”
　　“关你……”
　　姜澈秒乖，“知道了，你去吧！”
　　她摆了摆手，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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