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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他的了
药膏有点刺激成分,男人低声哄着,动作加快,但依旧细致,确保每一处伤都被药膏覆盖。
涂完手腕,又看向怀郁伤痕累累的脚踝。
“脚。”
他说。
少年没有穿鞋,双足嫩生生的,脚踝却肿得发紫,麻绳勒出的伤口混着泥污,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可即便如此,那露出的脚趾头圆润饱满,连蜷缩的脚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与这粗陋的环境形成一种强烈对比。
怀郁慢吞吞地伸出脚,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无措的悬在空中。
沈熠却直接伸出手,稳稳托住他小腿肚,将那沾满泥污的脚轻轻搁在自己膝盖上。
洗到发白的裤子立刻蹭上一片泥印,他却恍若未察,只专注低头处理脚踝的伤。
指尖偶尔划过少年脚背细腻的皮肤,那触感让他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怀郁愣住了,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份上。
脚下是男人结实温热的膝盖骨,隔着薄薄裤料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他垂眸,能看到沈熠低垂的浓密眼睫,还有高挺的鼻梁。
昏黄的油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暖融融的光晕笼着他们,将男人侧脸线条勾勒得柔和了些许,也将少年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照得发亮。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以及怀郁身上那挥之不去且令人心头发软的甜香。
等两只脚踝都仔细涂好药,沈熠才轻轻放下怀郁的脚,直起身。
他去门后脸盆架子上拿了条半旧的干净毛巾,在水缸里舀了瓢冷水浸湿,拧得半干,走回来。
“擦把脸。”
把凉毛巾递给怀郁,目光扫过他眉眼,心头那点陌生的悸动又悄悄探出头。
真俊。
沈熠是真心喜欢这少年,从看到那双琉璃似的眼睛起。
这念头来得突兀又凶猛,让他自己都有些无措,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他的那个赌鬼爹生前是个不省心的,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虽然努力干活,家里还是险些揭不开锅。
两千块。
几乎是给爹置办完葬礼之后的全部家底,原本是想攒起来娶媳妇用的。
可刚才,看到少年像祭品一样被按在木板上,看到那绝望的眼神,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那叠浸着汗水的钱掏了出去。
现在,身上只剩下皱巴巴的几百块,接下来日子怎么过,他还没细想。
但看着眼前擦着脸,猫儿似的漂亮少年,心里竟没有一丝后悔,反而有种沉甸甸的奇异踏实感。
这个人,现在是他的了。
钱没了,大不了再赚呗,他一定会让媳妇过上好日子的。
沈熠想着,就这样盯着少年擦完脸。
干净的小脸蛋更漂亮了,白嫩皮肤透出被泪水洗刷后的微红,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心头一跳,迅速移开了视线,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目光无意间扫过怀郁身下坐着的那条旧长凳,硬邦邦的,连个垫子都没有。
少年那么瘦,坐着肯定硌得慌,刚受过惊吓,身上还有伤……
几乎没怎么犹豫,上前一步,大手稳稳地掐住对方腋下,稍一用力便将人整个提抱了起来。
“!”
怀郁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瞬间腾空,手下意识抓住了沈熠结实的小臂。
男人的手掌很大,隔着单薄的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本以为是对方突然发难,沈熠却抱着他转身,几步走到里屋的木板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了上去。
床铺上是被褥和凉席,虽然硬,但总比光秃秃的长凳舒服很多。
“你先在床上坐会,我去弄点吃的。”
他吩咐完,便出了屋子去隔壁间,高大的身影离去,怀郁才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对方太有压迫感了,呆在一起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
另一边,沈熠熟练的给锅里加水。
火焰舔着锅底,橘红的光跳动着,给这简陋的厨房添上了些许活气,也映亮了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水很快开了。
从布袋里抓出一把颜色暗黄的干硬粗粮面条,下进锅里。
便宜顶饿,他们平时就吃这个,家里一时半会没别的食材,可少年看着娇气的很,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赶明儿早上去镇上给他买点细面回来,不能让人跟着自己受苦。
面条在翻滚的水里逐渐舒展。
转身走到房梁下,从悬着的竹篮里小心翼翼摸出仅剩的两个鸡蛋。
蛋壳上还沾着一点草屑,在粗大的掌心里显得格外小巧。
他走回灶边,拿起一个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蛋液便滑入沸腾的面汤中,蛋白迅速凝固,包裹住中央金黄的蛋黄。
男人盯着那个蛋看了两秒,又想起怀郁单薄的身影和苍白小脸,几乎没怎么犹豫,拿起第二个鸡蛋,同样利落地磕开卧进锅里。
太瘦了,还是要多吃一点。
两个荷包蛋在面汤里沉沉浮浮,
沈熠用勺子将他们都捞了起来,连同面条一起,盛进一个干净的碗里。
接着,又从橱柜深处摸出一个小陶罐,用筷子尖挑出一点点珍藏的猪油,融化在面条和蛋上,最后浇上一勺面汤。
金黄的蛋,油润的面,热气腾腾。
而他自己,则用剩下的清汤寡水的面条盛了满满一碗,碗里除了面条,什么都没有。
沈熠端着两碗面进屋,沉默着将其中油光润泽的面条,放在床边充当桌子的旧木箱上。
他转过身,看向床上将自己蜷成一团发呆的少年,开口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低沉:
“饿了吗?”
怀郁抱着膝盖,身上裹着沈熠宽大的外衫,他其实有点想摇头,觉得太麻烦人家了,刚想张口说不饿……
“咕噜噜……咕……”
一阵响亮绵长的肠鸣音,毫不留情地从他腹部传出,瞬间打破了屋内微妙的安静。
怀郁的脸“唰”地红了,窘迫得脚趾都在被子里蜷缩起来。
这才恍惚想起,自己的身体应该从被拐走起就没怎么吃过饭,因为饿过头胃里甚至有点抽搐,只是之前一直很紧张,所以没有察觉到。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垂下眼睫轻轻点点头。
“……饿。”
声音轻飘微弱,像小猫崽在哼哼。
沈熠没说什么,只是把面碗又往他那边推了推,将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旧筷子递到他手边。
“吃。”
言简意赅,却不容拒绝。
然后,自己端起另一碗只有清汤和粗粮面条的碗,怕他觉得不自在,转身走到外屋门槛边,背对着里屋蹲了下来。
高大的身影嵌在门框里,埋头大口吃起来,发出轻微而迅速的吸溜声。
他吃得很快,很专注,仿佛碗里是难得的佳肴,宽阔的肩膀微微动着,在地面投下一片安稳沉静的剪影。
怀郁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明显被特殊关照的面,再瞥一眼门口那个只吃着清水面条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拿起筷子,手指因为脱力和之前的捆绑还有些使不上劲,微微发颤。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小心吹了吹,送入口中。
其实味道一般,就是普通的面条,搁在以前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放在现在这个条件里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极其认真地小口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忍不住又抬眼看向门边,男人已经吃完了,碗底朝天,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就那样蹲在那里,望着外面完全漆黑的夜色,沉默得像一尊山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里那点因为陌生和遭遇而筑起的壁垒,在对方沉默却细致的照顾下,悄然松动了一丝。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个男人没有伤害他。
反而救了他,给他上药,还给他提供了食物。
是个好人。
怀郁总结。
犹豫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对着门口那宽阔的背影,鼓起勇气开口:
“大哥……”
“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的背影微动,但没有回头。
少年继续小声说,带着点试探和乖巧:
“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
“我叫怀郁……”
门口的身影终于转了过来。
沈熠蹲在那里,侧着身,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
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落在怀郁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才挪开视线,看向地面。
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低沉,带着点山里汉子不常与人打交道的讷然:
“沈熠。”
怀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又抬眼看了看男人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格外英挺的眉眼,不知怎么,觉得这名字意外地贴合。
嘴角微微弯起,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这个笑容却让他整张脸都生动明亮了起来。
“沈大哥。”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信任。
这一声“沈大哥”轻轻巧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沈熠沉寂的心湖,激起圈圈细微的涟漪。
男人猛地握紧了手中空碗,指尖微微发白,耳根在阴影里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好在光线昏暗,并没有被少年察觉。
他迅速扭回头,只从喉咙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身体总算恢复了些力气。怀郁放下碗筷,满足地轻轻舒口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身上黏腻的汗还有之前挣扎时沾染的尘土混合在一起,让爱干净的少年浑身都不自在。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沈熠。
男人走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拿起那只还剩小半碗面汤的碗。
怀郁以为他只是要收走,正想小声说句“谢谢”,却见对方看也没看,端起碗凑到嘴边,仰头——
“咕咚、咕咚。”
几口就把那残留着油花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怀郁愣住了,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指尖蜷缩,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羞窘和诧异。
这是他刚吃过的,里面可能还有口水。
但男人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又把到嘴的惊呼咽了回去,只是垂下了眼睛,长睫不安地颤动着。
或许……山里人就是这样,不讲究这些?
沈熠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少年那一瞬间的愣怔和害羞,拿着空碗转身出了屋子,去隔壁厨房洗碗刷锅。
等男人擦着手再次走进屋时,怀郁已经努力平复了心情,但身上那股黏腻感越来越难以忍受。
“沈大哥……我、我身上有点脏……能不能……”
他想说“洗个澡”但又觉得这要求或许过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于是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眼巴巴地望着对方,带着恳求和无措。
沈熠停下擦手的动作,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已经蹭上脏污的宽大外衫上,又掠过那沾着泥痕的纤细脚踝。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怀郁没说出口的话。
“等着。”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屋子,去隔壁的厨房。
怀郁听见他生火、舀水、烧水的声音,木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男人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进来,又出去提了一桶凉水。
里屋角落放着个大木盆,他默默地将水兑好,伸手试了试温度,确认没问题之后转过身,看向床上有些无措的怀郁,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
“你手上有药沾不了水,我先帮你擦擦,等过两天伤好了再自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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