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愿

　　此时，桓远被逼到宫殿外，身后不远处，郭岁放下箭，“住手”，一声令下，场面上迅速恢复平静。

　　桓远已经有些乏力，“国王已死，桓将军停手吧，何苦伤及百姓啊！”说完又笑道“不如我们放下武器比试一番，想当年，桓将军征战沙场，英姿飒爽。赫赫战功金银财宝数之不尽”。

　　“小人国王提拔你为左大公，就是为了让你起兵造反的吗？”桓远说道。

　　“提拔？亲封？”郭岁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不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削弱你们桓氏的势力？桓将军，这都不懂吗？”

　　“一位右大公，一位大将军，听闻将军令爱将来还是太子妃，到时天下姓齐，姓桓，可就不好说了”。

　　“对了，还有那位国师听闻也是桓家人，桓氏可真是独霸天下，四位大臣便占了三位，可比我深得国王厚爱。”郭岁语气不太好。

　　他一开口除了桓氏的人，皆俯下身跪拜“参见国王殿下”。

　　桓远环视四顾人群，犹如一条长龙伏在地上，彼时乌云褪去，月光挂在枝头。

　　“桓将军，你看”月光如瀑布铺撒在郭岁身上，纯洁的可以看见身旁的尘埃。

　　“这是上天的旨意”。

　　“我从不信上天”。

　　桓远将剑放下，捏紧拳头，见他过来，郭岁反而释然一笑，正面迎上他，哪怕几刻钟前，他还想杀掉自己，“桓兄，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桓远一拳直冲郭岁门面，他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下一拳，眼睛有些火辣辣的睁不开，左面又迎来一拳条件，他反射的用手抵挡，肚子又被一脚狠狠踹开，忍不住的犯恶心吐出一口。

　　“郭岁你真让我失望”。接着他又硬生生的挨了桓远一脚，见他倒地不起，桓远将他领口揪起，看着他，似乎像在寻找他先前的影子。

　　郭岁眯着眼，微笑的看着他。“令爱在太子府吧”趁他出神，从背后腰带处拿出一块小刀，奋力扎紧桓远的脖子，用力之大，以至于刀尖整个没入他的脖颈桓远手上力道一松，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他总算能呼出一口气，剩下的桓家军见这一幕，试图冲破众人的枷锁，眼看不成变为破口大骂。

　　“郭岁，你这小人”。

　　“呸，你对得起桓将军吗？”。

　　“耍阴招，小人”。

　　郭岁听着也没生气，只是说了句“带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侍卫，看见桓远紧闭的双眼，抽出佩刀，十几个民兵立刻围了上来，护在郭岁周围。

　　他将刀锋靠在自己的脖颈处说道，“桓将军，我下辈子还跟着你”将刀狠狠一划，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想到给自己留活路。

　　“桓将军，我下辈子也跟着你”。

　　“桓将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一个个在战场上挥舞长剑。身重数刀的将士逐个倒下，他们没能在战场上死在敌人刀下，却死在了自己同胞手中。

　　郭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笑容却消失殆尽。

　　“桓兄，你看你带的好士兵”。

　　“桓兄，你没有做错，你只是走错了路”。

　　“桓兄在军营挨的打我不欠你了”。

　　念着念着一滴泪，不知不觉从眼角划过，手中早已流满鲜血，他将桓远的身体摆好。

　　“好好安葬桓将军。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把他安在国陵。剩下的丢去烧了”。温润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度。

　　“是”郭岁前面两位是新封的左、右大公。

　　他望向这一片血海，这是王朝更替的代价，缓缓走下楼梯，置身于中，却没有了那时的欣喜，更多的是极喜后的极悲。

　　一步步走下高台，他身边没有一位大臣，凌乱的衣角也逐渐融入这片乱葬岗中……。

　　马车飞奔到郊外了，马上就到祖寺了，齐国师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冲天，是在述说悲鸣，大片白烟在这黑夜中穿梭升空，仿佛有一位圣洁的君子即将登天升天的前兆。

　　“皇宫皇宫着火了，师傅，我父王还在那”。

　　“是的，太子”齐放仿佛听懂了什么“停车，我要下车停车，本太子命令你”。他不再如先前那般乖张，反而像失了智。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他听后愣了一瞬，随后又坐回车内，车中传来小声的抽泣。那个小人对着车厢的角落偷偷抬起袖子，又假装不经意的放下。

　　桓香也有些呆滞，她都听见了，“闻凛，你说我父亲会不会也？”。

　　“不会的，桓将军不会的”，她烦恼的伸手将窗帘拉上，又忍不住往皇宫方向多看两眼。

　　不知在车中睡了多久，只知道迷糊间车停在了一处村庄前，村子看起来有些破败，几处瓦房参差不齐的坐落着，有些屋顶甚至可以看见几个坑洞。

　　听见声音，几位老人从里面走出来，身边还站着几个青年，又有一位老妇从屋里跑了出来，步子迈的很大，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速度。

　　“文儿，是你吗？”。

　　她试探性的叫出口，齐国师听闻朝她看了两眼，略带着责备说。

　　“不是让您别出来吗？”。

　　站在她身后的老人立即开口，“桓文，别这么说你母亲！”

　　桓文拉开窗帘，月光照射进去，两个小孩依靠在一起，头挨着头，泪水还挂在脸颊的痕迹。鼻头也红彤彤的。

　　另一边闻凛强撑着精神，头不自觉的低下后又抬起，看见窗帘被打开，瞬间拔刀看向外面

　　桓文缓缓将头探进来，“好孩子，下来吧”。

　　闻凛下来后，桓文又进去将桓香抱出来，又看了一眼剩下的这个小子，“把他也带上吧”。

　　“是”。

　　闻凛钻进车内将还在睡熟睡的齐放一把拉起来扛在肩上，中途他迷迷糊糊的睁了两下眼睛，见是闻凛，又将眼睛闭上，睡了过去。

　　村口的老人看了几眼桓香。

　　“这就是桓远的小女儿”。

　　“放在香阁吧，我们新建的”。

　　“长的真标致啊，像她母亲”。

　　几人七嘴八舌，桓香也有些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妇的脸。

　　她不认识，回头看见是文叔，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眼中积蓄的泪水似又要掉落直勾勾的看着他，嘴里却说不出话。

　　桓文抓紧脚步先将她抱进这村里最里面的房子，这栋房出奇的干净，像有人天天在此处打扫，院落一尘不染，左方是圆石桌椅，右方是一潭清泉。

　　屋内装修虽不如将军府和皇宫奢华，却也不算简朴。

　　文叔轻车熟路的拿出书房角落的一本书，啪嗒一声，好似锁环被打开的声音，他将柜门一推，它便开始转动。

　　里面黑的深不见底，他拿起桌上的一个人蜡烛，一路点亮。

　　原来这里是一条幽深的走廊，每两扇门中间就夹着一根蜡烛，他将桓香放下，一共有五扇门，他为桓打开第一扇门。

　　里面只有几个木质的衣柜，桓香伸手将它打开。

　　“这不是我小时候的衣服吗？”金黄、粉红、浅紫，最多的便是那鸳紫色。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从众多衣服中揪出一个破着的裙摆，“这条都还在”。她有点意外的说道。

　　桓文也想了起来，“这好像是你偷跑出去玩，结果在山坡上滚下来刮伤的吧”。

　　“对啊，当时父亲怪了我好久”，说完她又从下面翻出一个拨浪鼓，一块鹅卵石，”我还以为这些都被奶娘扔了呢”。

　　“怎么会呢？一点不落的全都在这。”

　　出了房，桓香用手推开第二扇门。

　　这是一间书房，竹简和文书堆满了整块书桌，剩下的桌旁也有几卷。

　　“这是什么”

　　“门阀、贵族的记录和一些调查报告”，桓文在一旁介绍着。

　　她转身，身后是一张描绘着上善国的地图，小到市坊，大到各国各部边界。

　　桓文笑着说了一句，“这里都是你父亲所踏过的土地，都被他亲手画了出来”。

　　泛黄的纸张，黑色笔墨在其中翻滚，却不拖沓，下笔有力，占满了整整一面墙，桓香盯着出神，握紧拳头，走出房门，打开了第三扇门。

　　两具带有血的盔甲映入眼帘，桓文低下眼眸，“这是你的两位哥哥，你应该还没见过他们吧”？

　　他伸手拿出两张白卷轴。这是他们的画像，棱角分明，一张薄唇，眉眼间极像父亲，她接过，细细端详。

　　“他们不仅长的很像桓大将军，英勇善战，小小年纪便当上了上将。”说出这话时，桓文嘴角弯起，眼里也是止不住的骄傲。

　　“但就是那次西征让他们失了性命”，有些惋惜的说。

　　“你母亲自那时起一病不起，后面得知怀了你之后才开始好转。可惜生你的时候大出血”。

　　“唉，命运专挑苦命人”。

　　两行清泪装满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了视线，当泪滴落到画册上，桓香才醒过神，将脸上的泪花擦干，犹如一朵莲花绽开。

　　门被重重关上，桓香第四扇门手悬在半空，“桓香你还小不开便不开，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桓文搭上她的肩膀，轻声说。

　　隧道外，闻凛背着齐放，站在门外，身后是村口的众人，她望向他们，他们也望向她，眼神中满是心疼。

　　“不”。

　　她开口，转过头去推开第四扇门。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没有杀戮和血迹，反而给人一种温馨喜庆的感觉。

　　这间房比之前的都要大，一面铜黄镜正对着门口旁边的衣杆上挂着一套红嫁衣，地上整齐摆放着绣花鞋，虽然是晚上，桓香却没有害怕

　　她走上前，静静抚摸着衣袖，雍容华贵，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女儿出嫁时才会穿的衣服。

　　桓香再也忍不住抱住那套衣服，上面或许还有母亲的气息，她死死抱住手指弯曲，就好像这样母亲就不会偷偷溜走。

　　自她出生，便从未见过母亲，只是偶尔见父亲盯着画像发呆，她才知道原来画上这个手持长剑，扎着高马尾，穿着比她还宽重的铠甲，身后的红披风随风飘浮数万名的士兵在她身后乌压压的跟上。

　　“母亲”她呼唤着，没人知道她虽为桓氏大小姐，将军之女，一呼百应，却还是不是不满足。

　　父亲总在宫中守卫国王。能与她亲近的，只有将军府中的奶娘，她好想念母亲，哪怕见一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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