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账本

　　程洛一被慕谦抱着套好拖鞋，心里的恐慌和委屈也散了大半。他揪着慕谦的衣角蹭了蹭，眼眶还带着未褪的红，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我饿了，我要去找阿姨。”

　　慕谦垂眸看他，指尖还残留着他脚踝的温度：“去吧。”

　　得到应允，程洛一立刻松开手，像只轻快的小雀，哒哒哒往厨房跑。路过玄关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慕谦还坐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厨房采光极好，窗户把阳光引进来，照得白色的石英石台面泛着温润的光。阿姨正在水槽边处理新鲜的蔬菜，水流哗啦啦响，案板上整齐码着切好的西兰花、胡萝卜，还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排骨，带着薄薄一层冰霜。

　　“阿姨！”程洛一凑过去，贴着王阿姨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吃糖醋排骨，还要可乐鸡翅、番茄牛腩，还要那个——”他伸手指了指冰箱“饭后水果还要草莓！昨天吃了一碗好甜。草莓布丁也行，好久没吃了…”

　　阿姨被他这副馋猫模样逗笑，手里的动作没停：“知道啦一一，慕先生刚回来，今天多做几个菜。”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排骨，用厨房纸吸干表面的水分，动作娴熟利落。

　　程洛一不肯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盯着阿姨忙活。

　　阿姨先处理排骨，刀刃划过骨头的脆响清晰可闻，她把排骨剁成均匀的小段，放进清水里浸泡去血沫，水面很快浮起一层淡淡的红色。程洛一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台面，看着阿姨往盆里加姜片和料酒，用手轻轻揉搓。“阿姨，要多泡一会儿呀，不然会有腥味的。”他小声提醒，像是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等排骨泡好，阿姨把水倒掉，沥干水分后放进锅里焯水。水烧开时，白色的浮沫翻滚着冒上来，阿姨用勺子轻轻撇去，动作轻柔又仔细，直到锅里的水变得清澈。程洛一盯着锅里的排骨，看着它们在热水里慢慢变色，从粉嫩变得浅灰，肉香也渐渐弥漫开来，混杂着姜片和料酒的清香，只是焯个水，就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焯好水的排骨被捞出来，沥干后放进热油锅里煎。滋啦一声，油花四溅，程洛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探出头，看着排骨在锅里慢慢煎成金黄色，表面变得焦脆，香气瞬间浓郁起来，带着油脂的醇厚。阿姨适时加入冰糖，小火慢慢翻炒，直到冰糖融化成琥珀色的糖浆，裹在每一块排骨上，甜香立刻盖过了油香，飘得整个厨房都是。

　　“要多放醋呀阿姨，酸一点才好吃！”程洛一看着阿姨往锅里倒香醋，滋啦一声，酸甜的气息瞬间炸开，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嘴角又开始不自觉上扬。

　　趁着炖排骨的间隙，阿姨开始处理鸡翅。她用刀在鸡翅两面划了几道小口，方便入味，然后放进热油里煎至两面金黄，再倒入整罐可乐，加姜片、葱段和生抽。可乐冒泡的声音咕嘟咕嘟，甜腻的气息混合着鸡肉的鲜香，程洛一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阿姨，可乐要没过鸡翅才好，这样才够味。”王阿姨被他叽里咕噜的指导一通，说“知道啦知道啦，美食家。”

　　另一边，番茄牛腩也在砂锅里慢慢炖着。阿姨把番茄顶部划十字，用开水烫去皮，切成小块，和焯水后的牛腩一起放进砂锅，加入姜片和足量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番茄的酸甜味渐渐融入汤里，和牛肉的醇厚交织在一起，香气绵长。

　　他还没看够，又被阿姨手里的草莓吸引了注意力。新鲜的草莓红彤彤的，带着翠绿的叶子，表皮光滑饱满，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阿姨把草莓放进淡盐水里浸泡，然后仔细清洗干净，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里，加入白糖腌制。程洛一伸手想捏一颗，被阿姨轻轻拍了下手背：“腌一会儿做布丁才好吃。”他吐了吐舌头，乖乖收回手，继续盯着碗里的草莓，看着它们慢慢渗出红色的汁水，甜味越来越浓。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程洛一回头，看见慕谦走了进来。他立刻像献宝似的拉着慕谦的胳膊往厨房走：“慕谦你看！阿姨在做糖醋排骨，还有你爱吃的那个，吧啦吧啦…”

　　慕谦的目光扫过厨房，台面整洁有序，锅里的菜肴咕嘟作响，香气扑鼻。

　　阿姨笑着说：“慕少爷，很快就能开饭了，都是一一点的菜。”

　　程洛一仰头看着慕谦，脸颊有点发烫，小声补充：“也有你爱吃的，我记得你喜欢清淡的。”

　　慕谦的目光落在他脸颊上，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柔和了几分：“出去了，不要在这影响人发挥。”程洛一不服“什么叫影响，我这是锦上添花，我这叫主持大局，我这叫…”慕谦捂住嘴把人拖出去了。

　　没过多久，饭菜陆续上桌。长方形的餐桌上，很快摆满了各色菜肴——

　　糖醋排骨色泽红亮，琥珀色的糖浆裹在每一块排骨上，晶莹剔透，轻轻一咬，外皮焦脆，内里软糯，酸甜的汤汁顺着喉咙往下滑，肉香和甜香在口腔里炸开。

　　可乐鸡翅泛着油亮的棕红色，肉质软烂脱骨，咬开后满是可乐的甜香和鸡肉的鲜嫩，汤汁浓稠，用来拌饭再合适不过。

　　番茄牛腩炖得酥烂，牛肉入口即化，番茄的酸甜完全融入肉里，汤汁红亮浓稠，撒上一把葱花，香气扑鼻。

　　还有清炒西兰花，翠绿鲜嫩，保留着蔬菜的清甜，蒜蓉油麦菜，蒜香浓郁，脆嫩爽口。外加一道冬瓜海米汤，汤色清亮，鲜而不腻。

　　最后上桌的是草莓布丁，装在透明的玻璃碗里，嫩粉色的布丁颤巍巍的，上面铺满了切好的草莓果肉，淋上一层腌制草莓的糖浆，还点缀着几片薄荷叶，看着就赏心悦目，甜香混合着薄荷的清凉，让人食指大动。

　　程洛一站在餐桌旁，打量着一桌子菜，脸上全是满足。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起，氤氲着诱人的香气，把整个餐厅都衬得温暖又热闹。他回头看向慕谦，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带着点小得意：“你看，都是好吃的！”

　　阿姨擦了擦手，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菜，忍不住对着慕谦念叨：“慕少爷，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家的时候，洛一就光吃零食，我做的饭菜他几乎不动，天天就啃些薯片、蛋糕，没半点营养，偶尔吃点正经饭还是晚上自己煮的我包的那个饺子……”

　　“阿姨！”程洛一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去推阿姨的胳膊，力道不大，带着点慌乱“你别说啦！我有好好吃饭的！”

　　他一边推着阿姨往厨房走，一边给她使眼色，压低声音急道：“阿姨你快别说了，慕谦该说我了！”

　　阿姨被他推得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慕谦，又心疼地看了看程洛一，终究还是没再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好好好，不说了，你们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程洛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餐桌旁坐下，不敢去看慕谦的眼睛，只敢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边角。

　　他知道阿姨是为他好，他从小就体质特殊，他知道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身体素质也不如其他人一样好，可他不想让慕谦知道这些。慕谦那么忙，要管那么多事，他不想让慕谦觉得自己不懂事、不会照顾自己，更怕慕谦会因此担心——虽然他也不确定，慕谦到底会不会担心他。

　　慕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程洛一的碗里：“吃吧。”

　　程洛一抬头，撞进他眼睛里，心里的小忐忑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冲散了些。他乖乖拿起筷子，夹起排骨咬了一小口，酸甜的酱汁在口腔里化开，肉质软烂脱骨，是他最爱的味道。

　　可吃着吃着，他又忍不住偷偷瞟慕谦，心里琢磨着：慕谦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任性了？

　　吃完饭后，程洛一窝在沙发上刷手机刷了一下午，怀里抱着半袋没吃完的草莓干，脚尖无意识地蹭着慕谦的裤腿。慕谦坐在旁边处理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规律而沉闷，气氛安静得只剩零食袋的窸窣声。

　　“慕谦，我困了。”程洛一打了个哈欠，把草莓干扔到茶几上，往他身边挪了挪，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慕谦的手指顿了顿，合上电脑，侧头看他。程洛一的睫毛很长，眼底已经蒙上一层睡意，慕谦一想到阿姨白天说的话，想到他天天只吃零食、不按时吃饭，慕谦原本柔和了些许的眼神，又沉了下来。

　　“不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程洛一，你该受点教训。”

　　程洛一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醒了大半。他抬起头，看见慕谦的表情没有平时的清冷，反而带着点让他心慌的严肃。“我、我错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攥着慕谦的衣袖，声音软了下来，“我以后再也不天天吃零食了，我会好好吃饭，阿姨做什么我都吃，你别生气好不好？”

　　慕谦没说话，只是起身，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程洛一惊呼一声，连忙圈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慕谦！”他带着点慌乱地挣扎了一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我下来，我明天一定好好吃早饭！”

　　“晚了。”慕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强硬，脚步没停地往卧室走。

　　慕谦将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程洛一刚想爬起来，就被慕谦按住了肩膀，他俯身靠近，檀香味瞬间将程洛一包裹，带着点压迫感。

　　“知道错了？”慕谦的指尖划过他泛红的脸颊，动作不算温柔。

　　程洛一乖乖点头：“知道了，我不该不吃饭只吃零食，不该让你担心，你别罚我好不好？”他伸手抱住慕谦，试图唤醒某人的爱心，“我以后一定听话，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你别生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被子里缩，可慕谦不为所动，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带着点惩罚性的意味。

　　“求饶没用。”慕谦的声音低沉沙哑，落在程洛一的耳尖上，烫得他微微一颤，“不教训你，你永远记不住。”

　　接下来的事情，程洛一只记得自己被折腾得够呛。慕谦平日里清冷禁欲，可真要罚人时，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得让他心慌，求饶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细碎的呜咽。他死死抓着床单，指尖泛白，脸颊涨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混着鼻尖的泛红，可怜又狼狈。

　　慕谦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纵容他，可一想到他天天在家只吃些没营养的零食，连顿饭都不肯好好吃，心里就忍不住发紧。想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的喘息声渐渐平息。程洛一浑身脱力地瘫在床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身上还残留着慕谦的檀香味，混着淡淡的汗味。慕谦起身去浴室拿了湿毛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指尖碰到他泛红的皮肤时，程洛一瑟缩了一下，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摆布。

　　“下次还敢吗？”慕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程洛一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敢了……”

　　慕谦这才满意，将他抱进怀里，盖好被子。程洛一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而绵长。

　　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程洛一还没醒。浑身的酸痛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能蜷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期间，阿姨来敲门送过午饭和晚饭，慕谦哄着人吃了，他就坐在床边，陪着程洛一，一天。

　　直到傍晚时分，程洛一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慕谦坐在床边看书，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慕谦……”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

　　慕谦立刻放下书，俯身看他：“醒了？饿不饿？”

　　程洛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带着点委屈：“疼……”

　　慕谦的动作一顿，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背，力道温柔：“下次好好吃饭，就不罚你了。”

　　程洛一咬了咬下唇，乖乖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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