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男发卖CP粉后

　　第三章

　　《无秋无夏》剧组包下了一栋三层小宾馆。主演和主创被安排在了顶楼。

　　说是“安排”，其实是没得选，只有三楼安静些，但也是最冷的。

　　宾馆门口的路窄，停不了剧组的车。每天保姆车都得开到两条街外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去。

　　看着保姆车驶远，柯敛之陷入回忆中。他还记得，每天早上他们都得踩着冻硬的路面，缩着脖子小跑过去坐车，脸冻得通红，得抹一层保湿霜才能顺利上妆。

　　进到宾馆里，他刷卡进屋，反手锁死，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

　　屋里没开灯。

　　又黑又静。
　　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本以为两年过去，早该忘了这地方。可往这一站，床在哪，暖气片在哪，窗户的插销有点涩——全都清清楚楚。

　　他摸黑走到洗手间，按亮了灯。

　　镜子里的脸半明半暗。

　　柯敛之眉眼生得俊，但偏秀气，皮肤白，小时候没少被人说像小姑娘。

　　现在轮廓还没完全脱了那股柔劲儿，眼神却压得沉沉的，有点阴森森。

　　他凑近，指尖碰了碰镜面，凉的。
　　又碰碰自己的脸，温的。

　　真的不是在做梦，他重生到两年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壁房间，商昕也在想同一件事。

　　有没有回去的办法？

　　他好不容易，熬了那么多年，省吃俭用，看尽脸色，才攒够钱全款买下那套小二居。
　　楼层和户型都是他精心挑的，连阳台封窗的样式都想好了。

　　钥匙刚拿到手，还没捂热。

　　睁眼，人回到了一穷二白的二十岁。

　　他忽然扯了下嘴角，在黑暗里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老天爷这玩笑开的太大了。
　　命运要玩弄人怎么不精准点，只玩弄那个半夜三更先动手取关的柯敛之不就好了？偏偏逮着他这个刚买到人生首套房的往死里整。

　　公平？这玩意儿从没站在他这边过。

　　他坐起身，在地毯来回走了两圈，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拇指一划，拨了个电话。铃响到第五声，对方才被接起，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帮我找个心理医生。”商昕开门见山。

　　对面经纪人沉默了两秒：“……你有病啊？”

　　商昕走到窗边，用肩膀抵着冰凉的玻璃，语气平静，“有可能。”

　　“我意思是”经纪人声音猛地拔高，睡意全无，“你他妈是不是有神经病！看看现在几点？晚上十一点！我上哪儿给你现刨个心理医生去？”
　　商昕没接这茬。

　　窗外的路灯在他眼底映出一点微光。

　　他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转移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我来公司几年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顿，窸窸窣窣，像是在揉脸清醒。

　　“两年多，我还记得你是五年约，公司亏大发了！这些年给你底薪都发出去不老少。怎么了？”经纪人嘀咕，“公司当初在职校门口发现的你，忘了？”

　　“啧，”商昕眉头拧起来，转过身，后脑勺轻轻磕了一下玻璃，“你提职校干嘛。”

　　“让你别忘记来时路。”

　　经纪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商昕思绪却一下子飘远了。

　　#来时路#

　　这词他熟。

　　重生前CP粉脱粉回踩，把这tag刷上热门，屠了他评论区十万条。最火的那条热评评论就配着一张图，是他和柯敛之的合照。

　　冬日，两人穿着剧组统一定制的黑色羽绒服，臃肿得像两只熊，并肩站在这小宾馆掉漆的门口。

　　照片里，两人冻得鼻尖发红，却笑得眼睛都没了。

　　那时候剧组是真穷。他们住的宾馆招牌缺个偏旁，羽绒服钻毛，但他们对着镜头挤在一起，手揣在对方口袋里取暖的样子，被粉丝说“窥见一点真心”

　　谁也没料到，这张随手拍下的照片，后来成了拴住他俩往上爬的绳子。

　　现在绳子变成了绞索。
　　一头套在他脖子上，另一头……

　　“喂？商昕？你他妈真中邪了？”经纪人拔高的声音把他拽了回来。

　　商昕猛地回神，闭了闭眼，喉咙发紧：“……没事，先挂了。”

　　他没等那边再骂，直接摁断。

　　屏幕黑了下去。

　　**

　　同一时间，宾馆另一间房里。

　　不同于在羊肉火锅店的开心热闹，屋内愁云惨淡万里凝，导演和副导演各自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怕触发烟雾报警器，他俩不顾窗外吹着寒风，直接打开了窗。

　　刺骨的风涌进房间，冻得人一哆嗦，大脑瞬间清醒。

　　副导演捏着烟，摸了一把自己谢顶的头，表情凝重，“上次李总不是说他家亲戚想演个角色吗？我今天看了照片，啧，长得……挺接地气。”

　　这话属实是客气了，李总亲戚的脸和演员这一行业没什么关系。

　　李胖子幽幽的说:“李总说，给的角色不用太大，但也别太小。”

　　“嘿。先别说角色，他这还没进组呢，架子先端上了，开机吃饭都不来，说等有他戏份再到位。”副导演继续吐槽，把眼碾灭在烟灰缸里，语气中满是烦躁，“我从业那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种，新人演员开机就不来。”

　　导演盯着桌子上的剧本没吭声，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一开始接手这个项目是冲着投资方资金雄厚去的，没想到原定的投资人开机前跑了。

　　现在这位李总，是他们磨破嘴皮、搭尽人情才拉来的救命稻草。

　　行里规矩大家都懂，资方塞人，你得接。
　　可这位爷，人还没进组，脸色先摆足了，连开机饭都懒得赏脸。

　　“知道这剧爆的可能性低，”副导演压低声，眯着眼，“但拍戏总得有个拍戏的样子。我现在不怕李总亲戚戏不行，就怕李总再给他加戏，那这组里可就难看了。”

　　说白了，那亲戚就是想进圈刷个脸，混段履历。他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骂名可全是他们的。

　　李胖子终于把烟摁灭，声音疲惫，叹了口气，“知道，我都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

　　第二天一早，天光刚透出点青灰色。

　　柯敛之是被冻醒的。

　　操。
　　怎么没一觉睡死把我睡回去啊！

　　屋里那点稀薄的暖气不知何时彻底断了，寒意往骨头缝里钻。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喉咙发干，抬手一摸额头，不正常的微烫。

　　怕是昨晚一惊一乍，他又半夜叫了辆车试验能跑多远，吹了冷风，感冒了。

　　真如商昕所说，叫的车根本开不出去，跟鬼打墙一样。干这行三十多年的士司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导航不灵，按照指示牌开，怎么开都会绕回到宾馆门口……他当场拉开车门给柯敛之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求他不要害他。

　　司机把柯敛之当索命鬼了。

　　他皱着眉，裹紧被子，还在想昨天群里发的通告单拍摄内容。今天拍两个男主角商量离开老家外出打工，有一大段的文戏。

　　这可怎么办，嗓子疼，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脑子里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来:

　　【强制合作任务已发布。】
　　【任务内容：10分钟内，双方体表温度差不得超过0.3摄氏度。】
　　【失败惩罚：实时电击（中级）】

　　体温差？0.3度？

　　柯敛之愣住，下意识又摸了下自己滚烫的额头。体温少说也有38度，怎么可能达成和商昕体温差不超过0.3度的任务要求。

　　这系统分明就是要电死他。

　　死就死吧。
　　他彻底放弃了，重重闭上眼睛，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就在他昏昏沉沉的想着今天未必能活到去拍摄现场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不轻不重，三下。

　　接着是商昕压低的嗓音，隔着门板，却很清晰:

　　“柯敛之，开门。我们谈谈。”

　　柯敛之浑身酸痛，嗓子讲不出话。

　　门外静了片刻，商昕的声音再次响起，“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我们需要一起商量下，你开下门。”

　　商量啥啊？都说了让这个系统把我电死得了。
　　柯敛之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门外又静了几秒。

　　商昕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动静。连翻身或走动的窸窣声都没有。里面安静的就像根本没人居住一样……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悸的念头猛地窜进他脑海。

　　柯敛之这小子……该不会自己偷偷穿回去了吧？

　　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见鬼的两年前，留在这个破烂宾馆，留在这个该死的发卖系统里？

　　这个可能性像一桶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手脚发凉。刚才那股还算冷静的心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独自抛弃的恐慌。

　　不是？
　　凭什么他一个人待在这儿？！

　　几乎是本能驱使，商昕的目光迅速扫过走廊地毯。墙角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小广告卡片，大概是塞门缝没塞好掉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一张，卡片边缘被磨得有些毛糙，但足够硬。

　　他捏着卡片，几乎没怎么犹豫，走到柯敛之门前。

　　老旧的门锁结构简单，他借着走廊昏暗的光，将卡片硬质的边缘抵在门缝和锁舌之间，手腕用力，技巧生疏但带着一股蛮横的焦躁，上下划拉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远不如他心跳声大。

　　门锁弹开了。

　　商昕压下门把，猛地将门推开——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门廊渗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屋内简陋的轮廓。

　　好冷。
　　这个房间怎么没开暖气？

　　商昕大步跨进去，视线急切的在屋内搜索，最终投向床上。

　　被子隆起一团。

　　他找了半天的柯敛之就在被子里，被子蒙住头，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商昕几步跨到床边，那股“对方可能消失了”的恐慌还在心头盘旋。他伸出手，不是去掀被子，而是带着点迟疑，碰了碰被子的边缘。

　　卧槽！
　　一动不动的，这柯敛之不会死了吧？

　　所幸，他刚刚摸到被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抽气，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咳得整个被团都在颤抖。

　　生病了。

　　商昕悬着的心猛地落地，除了庆幸外，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烦躁。这小子吓死他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

　　只见柯敛之蜷缩在里面，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他眼睛紧闭，眉头痛苦地拧着，嘴唇干得起皮。

　　对于被突然掀开被子和闯进房间的人，他似乎连睁眼或抗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又哑又含糊的咕哝了一句什么。

　　听不清，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你……”商昕刚吐出一个字，见对方烧的快糊涂了，又咽了回去。

　　平时就这样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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