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剑子的师弟过分强大

　　落日西斜。
　　等待的人群从一开始的翘首以盼，变得有些焦躁不安。窃窃私语声如同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往年这个时候，第一名早该出来了。”
　　“是啊，最迟未时三刻，必有人破禁而出。”
　　“这都申时了……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盘踞在空中的浮空舟与灵兽背上，那些来自各大门派和世家的长老、管事们，也渐渐收敛了闲谈的笑容，目光凝重地投向平静得有些异常的湖面。
　　青云剑派负责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们，脸上虽然还强撑着镇定，但眼神交汇时，已流露出些许无措。
　　百年青云试炼，从未有过延迟。
　　一次也没有。
　　陆舟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云岫看着湖面，等得有些无聊了：“大师兄，是这个时间吗？怎么还没有出来呀。”
　　纪不移比云岫敏锐得多，小声询问，“大师兄，是不是出事了？不会是那个人搞得鬼吧？”
　　他警惕地看向苦轻。
　　陆舟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青云剑派不会这么做。也许是这次秘境有所调整？”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连他自己都不信。
　　就在此时，湖中心那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不是有人破水而出的那种波澜，而是如同水底有巨兽挣扎翻滚，掀起浑浊的浪涛。
　　“怎么回事？！”
　　“秘境有变！”
　　人群瞬间哗然，一些等待弟子的师长更是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
　　空中，苦轻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极为难看。
　　他厉声喝道：“所有青云弟子，结阵！封锁湖面，任何人不准靠近！”
　　青袍弟子们应声而动，剑光流转。
　　湖泊周边十尺，禁入！
　　“请问青云派仙长，现在是何情况？”有人问道。
　　苦轻冷声道，“青云剑派会处理，你们等候便是。”
　　湖泊的异变似乎停止了，波澜渐平，湖水清澈。
　　只是，依旧没人出来。
　　一名弟子低声问道，“苦轻师叔，秘境内恐有变故。”
　　苦轻看了眼脚下平静的湖水，方才那些翻腾景象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苦轻道，“我去。”
　　青云剑派对试炼秘境有绝对的控制权，苦轻想要通过内部通道进入，他站在湖面沉默片刻，忽然阴沉着脸，缓缓抬起头。
　　“师叔？”弟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苦轻轻声说，“秘境被封锁了。”
　　青云剑派的弟子很快控制住了局面，然而陆舟心里总是隐隐有股不安。
　　他安抚着师弟师妹，耳边蓦地听见一丝细微的声响。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瞬间眼前发黑，呼吸都要停滞住了。
　　云岫握紧他的手，只觉得陆舟的手指忽然变得冰凉，疑惑地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陆舟从她温热的小手中抽回手，茫然地从胸口的衣袋中取出一只小荷包。
　　破碎声正是从里面发出的。
　　纪不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陆舟无瑕回答他们，他手指无法自控地颤抖着，好不容易才解开小荷包的系绳，从里面拿出一枚鸽卵大小、呈现淡淡青蓝色的粗糙晶体。
　　那枚晶体的光芒本该光泽深邃美丽，然而此刻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竟然一点点爬上裂痕。
　　云岫还在一无所知地发问，“这是什么，怎么要碎啦？”
　　陆舟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
　　纪不移的声音发寒，“这是大师兄炼的魂晶。”
　　萧放北离家前，陆舟用手头仅有的材料，炼成了一枚魂晶。虽然品相低劣，感应模糊，远不能与大宗门手段精妙的魂晶相比，但它与萧放北之间，确实有一丝微弱的命魂联系。
　　而此刻，原本那一点微弱的青蓝色光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黯淡，仿佛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萧放北，即将死去。
　　怎么可能？
　　这是青云剑派给修真新秀准备的试炼秘境，安全至极，百年来从未出过事，因此，陆舟才会给萧放北报名，要他去参加。
　　陆舟曾在青云剑派待过几年，即便他修为平庸，甚至称得上低微，但是眼光还是足够的，他看得出来萧放北是天赋绝顶，不想耽搁他，才执意要自家师弟走出一间宫，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怎么可能会在试炼秘境出事？
　　他来不及多想，给苦轻传音，“我派弟子魂晶破碎，恐怕在秘境中出事了，请仙长救援！”
　　他一连着发了几道，苦轻却没有回应。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询问青云剑派的弟子。”陆舟急促地说。
　　纪不移握住云岫的手，点了点头，“大师兄你去吧，我带着云岫去青云剑派弟子聚集处，顶多受气，但是名门正派，不会伤害我们。”
　　陆舟深呼口气，脚底汇集灵力，朝着湖面中走去。
　　云岫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惶惶地看着纪不移，“师弟，师兄他们怎么了？”
　　纪不移比她低了半个脑袋，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会没事的，你难道不相信大师兄吗？”纪不移说。
　　云岫用力点点头，“有大师兄在，一定没事的！”
　　湖面。
　　陆舟还没接近，就被青云剑派的弟子拦下。
　　“苦轻师叔有令，任何人不许接近。”
　　“我要进去。”陆舟说，他身影一晃，弟子只觉得眼前似有几道残影划过，回过神时，陆舟已经越过他，快到了湖中心处。
　　弟子还要阻拦，却看到一道青色身影落在陆舟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
　　“站住！”苦轻脸色阴沉如水，“秘境有变，凶险未知，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师弟的魂晶濒临破碎，肯定是出事了。”陆舟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苦轻，那目光中的焦灼和恐惧，让苦轻都微微一愣。
　　但只是一瞬，苦轻眼中便恢复了冰冷：“青云剑派的试炼秘境有禁制，不会有人死亡。”
　　“秘境中还有申时前，送所有试炼者离开的规则，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出来！”陆舟反驳他。
　　苦轻微微眯起眼，怪异地看着他——他本以为这人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
　　萧放北……他咀嚼着这个名字，陆舟从哪里找来的好师弟？竟然这么关心他？
　　“请你去救救他……”陆舟抓住的衣袖，声音里是无措的慌乱。“苦师弟，我知道你的心并不坏，你恨我也好，想要报复也好，我随你处置，但是放北才十六岁，请救救他……”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脸色愈发苍白。
　　苦轻冷冷道，“谁是你师弟？你也配？”
　　这话语刻毒如冰锥，狠狠刺进陆舟心里。他胸口剧烈起伏，缠着旧布条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苦轻恶狠狠地推开陆舟，眼里的嫌恶几乎凝成了实质，“滚！你这个冒充剑子身份的冒牌货，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陆舟下意识想要道歉，却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年他被废去剑技，驱逐去青云剑派，就是因为他冒充剑子，在青云剑派逍遥了二十年之久。
　　直到真正的剑子回归，他的身份才被戳穿。
　　“苦轻师兄，住手。”
　　一道清越平和的嗓音，如同玉石轻叩，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颀长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舟与苦轻之间。
　　来人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剑袍，衣襟袖口以银线绣着和苦轻相似的流云暗纹，朴素至极，却自有一股清华高洁之气。
　　他身姿挺拔如松竹，墨发以一枚最简单的白玉簪束起，面容是令人见之忘俗的俊美，只是那眉眼过于平静淡漠，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映不出丝毫人间情绪。
　　陆舟怔住。
　　那张脸和十二年前的，别无二致。
　　连周身冷漠的气息都没有变过。
　　“是……是剑子！”
　　“青云剑子沉霄！”
　　“他竟然亲自来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无论是空中各大门派的长老，还是湖边慌乱的人群，此刻都收敛了声音，目光敬畏地投向那白衣青年。
　　青云剑派当代剑子，下任宗主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东洲年轻一辈无可争议的第一人——沉霄。
　　苦轻看到来人，眉头狠狠一皱，周身凌厉的气势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大半，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剑子，此人意图冲击秘境禁制，我正欲将其拿下。”
　　沉霄没有看苦轻，他的目光，自出现起，便静静落在陆舟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怀念。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位地位尊崇、高高在上的青云剑子，对着那个衣衫寒酸、嘴角带血、正狼狈抵抗着金丹威压的筑基修士，微微颔首，用一种平静却不容错辨的语调，唤了一声：
　　“兄长。”
　　苦轻嘲道，“剑子，这人可跟你没有半点血缘。”
　　陆舟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尝到满口苦涩的铁锈味。“剑子大人，”他垂着头，看着自己手中暗淡的魂晶，“我师弟参与了试炼，他的魂晶欲碎，生死未卜，应当是里面出了变故，请您容许我进入秘境寻找他……”
　　沉霄静静看着他俯低的脊背，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缠着陈旧布条的手腕，那双冰雪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陆舟掌心那枚魂晶上，停留了一瞬。
　　“宗门命我亲至秘境查探。你若想去，可以跟着我。”沉霄说。
　　“剑子！”苦轻急声道，“此人修为低微，更是来历不明，岂可让他随行？”
　　“无妨。”沉霄打断他，语气淡淡，“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入，亦不得离开。”
　　他根本不给苦轻再反驳的机会，袖袍一卷，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便将陆舟裹住。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朝着湖面中心之处，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银色剑光亮起。
　　嗤啦！
　　苦轻努力半天也无法进入的秘境，无声无息地被斩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沉霄不再多言，带着陆舟，化作一道惊鸿般的剑光，瞬间投入那裂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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