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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易家选了个天气明媚的好日子,这个时节庭院里添了几许绿意,流水叮咚,候鸟回巢,发出悦耳的鸣叫。整座院子都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入目之处都是吉利的大红色。
易芸不请自来,抚摸着桌上成套的凤冠霞帔。听说是杭州的工匠用特定的工艺制成,为能赶上婚期,跑死了几匹马才把它送到京城。肉眼看也能感觉到它的做工不菲,缀着大颗的珍珠,雕刻的着栩栩如生的凤凰,装饰着薄如蝉翼的金叶片……
易芸细细打量着这些华丽的冠冕,语调阴阳怪气,透着易府嫡亲大小姐的傲慢:“感谢我吧,姐姐,要是没有我,一个庶女,还是个哑巴,出嫁时根本不可能戴这样价值连城的凤冠,用这样成色上好的南珠。”
可惜在今天的准新娘面前这些不过是浮云,易芷平日里受够了她的讥讽,现下忙得压根不想搭理她,她没料想到古人结婚竟也有这么多准备程序。
她一大早就被摆弄着搽粉、描眉、在小巧的唇瓣上涂上大红的胭脂,最后带上沉重的冠冕,她瞧着镜中人只觉得陌生,白瓷一般的皮肤,透出粉釉的光泽,黑色的眼幽深冷冽,鼻梁高挺,嘴唇小巧红润,比起平时冷淡中多了几分热烈。
易芸见她没说话,脸上有些挂不住,拔高声音嘲讽道:“哑巴就算了,还是个聋子不成。等你嫁去陆家,见了陆怀瑾的那群莺莺燕燕,看你还装不装。”
“小姐,该走了。”春月只当没看见她,贴心地递过红盖头。
易芸见没人搭理也觉得无趣,但又忍不下被无视的这口气,还想再说,易母却叫了戴嬷嬷来寻她。“姑奶奶,今天就别闹了。”戴嬷嬷好说歹说才把易芸劝走。
易芷心中毫无波澜,易芸离了易府,在靖王府怕是蹦跶不了多久。只是现下,她的处境比易芸更差。
易芷盯着盖头,花纹繁复,红色刺眼艳丽,像是在提醒她,戴上它此行就再没了退路。
犹豫不过一瞬,她虽有怯意但还是坦然戴上,日后有日后的活法,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她被搀扶着到大厅去,宾客已经来了不少,易父易母正忙着寒暄,她站在那里一身红衣,格格不入。
偶尔她会掀起盖头来偷偷向外张望,发现陆怀瑾已经到了易府门口。他身材高大匀称,硬是将大红色的宽大礼服撑出了清晰的骨架,腰身被玉带利落地收束,喜服严整地层层覆盖住这具保富生命力的躯体。
他眯起桃花眼微微一笑,凌厉的高眉深眼像春水一般化开了,斜勾起的嘴角又添上一丝不羁,引得看热闹的妇女们频频尖叫。
像只孔雀,这样的人竟然会成为她的夫君,她落下盖头,眼不见心不烦。
陆怀瑾按着习俗向女方的亲戚发放红包,易芷看不见但在内厅也远远听见他的声音:“都有份,都有份,不用抢。”
易芷发怔之际,感觉到一只宽厚温暖的手牵起了她的小手,陆怀瑾低头靠近她,耳语一句:“娘子别怕,为夫来了。”
她面上微微泛红,暗骂此人耍流氓、不要脸,几次三番地想要把手抽出,最后都会被握得更紧,陆怀瑾还频繁地叫她不要害羞。碍于宾客众多,她最终也没能把手抽回,两只手就这样紧紧握着,莫名地让她的内心安定下来。
婚礼办的急,很多流程都被简化了,他们行完礼,拜了高堂,易父易母再说几句吉祥话,娘家这边就算礼毕,对比同龄人的婚礼算是草草结束。
易芷拜高堂时只觉得讽刺,特别是当她听见易父易母小心翼翼说着吉祥话来讨好陆怀瑾,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和她的存在,只把她当作实现目的的工具,一个陆怀瑾的人形附庸,隔着这层暗红色的布她都能想象到那两张脸上的谄媚与算计。
是啊,一个女儿换一次高升的机会,实在太值,她在心中苦笑,像个人偶一般麻木地行礼。
好不容易出了易府的门,要上马车时却又出了问题。易芷甚少出门,加上盖头蒙住脸影响视线,上矫时动作笨拙,眼看就要从木阶上摔下来,陆怀瑾动作迅速地揽住她的腰。她只觉得头脑空白时腰间一热,紧接着就被稳稳放在地上。
陆怀瑾干脆横抱起她,往轿子里放下,顺带整理了她起皱的衣衫。
他凑近易芷,贴着盖头低语:“娘子小心,路还长着,要走稳些。”温热的吐息隔着红布喷在易芷脸上,烫得她全脸通红。
周围响起喝彩声。
易芷又一次羞红了脸,出身十几年,还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还是在这样的场面。
陆怀瑾倒是自在,朝众人鞠躬:“多谢,多谢各位捧场。"随后转身利落地上马,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往陆府去了。
到了陆府是更为繁复的礼节,易芷被陆怀瑾牵着跨火盆,踩瓦片,拜高堂,陆怀瑾父母和善,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过程虽长但出奇地顺利。
快到夜晚仪式才完全结束,易芷坐在婚床上只感觉浑身乏力,趁人都走了,她索性扯开盖头,躺在了绣满鸳鸯戏水的床上。
看见这满床的花纹,她的头隐隐作痛,今晚的重头戏是入洞房。现在她倒真希望陆怀瑾是个不行的,易芷无奈地揉了揉眉头,疲惫的大脑被迫工作起来,她冥思苦想该如何回绝才能显得合理。
是要借口说自己来了月事还是说身体不适,还是……困意袭来,没想清楚的易芷就这样坠入梦乡。
翌日,一丝阳光轻柔地将易子唤醒,她昨晚睡得舒服,现在只觉得浑身舒畅,双眼舍不得睁开。她两手展开,伸了个懒腰。还想再睡个回笼觉,猝不及防的,她的手碰到一处热源,吓得她睡意全无,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张俊脸在日光里发亮,高眉深眼,唇瓣饱满,陆怀瑾微微皱着眉,身上只着一件内袍,嘴里嘟哝着:“别吵。”
若是平时,易芷还愿意欣赏欣赏,但前提是两人没睡在一张床上。易芷快速摸索着全身,在检查身上衣服并未脱下,身体也并无不适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把陆怀瑾一脚踢下了床。
陆怀瑾惊呼一声,彻底清醒了,见是她,可怜兮兮地说:“夫人早上好,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就这么睡过去了,连合卺酒都没同我喝,留我一人应酬完宾客后好是孤单,另宿他处又怕被耻笑真是不行,也不敢冒犯夫人,只好和衣而眠,夫人何故踹我?"
他双手撑着头,身体侧卧,内袍的袍带只松松系着,随着他不老实的动作露出大片蜜色肌肤,肌理分明,性感异常。
易芷见过他和易父周旋时的冷静,能求得靖王恩典的人能是什么简单货色,自然知道他不过是在装可怜。这样想着,耳根却还是红了起来,为了避免自己脸红得太明显,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
此人调情高手、风流浪子的名声并非浪得虚传,她并不想表现得和其他被美色迷惑的女人一样,只好打了个手势表示不是故意的,并亲自帮陆怀瑾把衣服拉上,只是一瞬间,易芷的手碰上他的胸膛,指尖就像被火烧的一样烫起来,她快速伸手又快速缩回。
易芷又向他做了几个手势,如果春月在场,就会告诉陆怀瑾,这是“遵守男德”的意思。
陆怀瑾表示看不懂,但他强行理解为易芷接受了自己的善意并非常感动。
“好了,洗簌更衣吧夫人,丑媳妇该去见父母了。”陆怀瑾又调侃了几句,便唤人进来帮忙梳洗打扮。
春月进来帮她梳发,却在妆容方面犯了难,昨日是有专人帮易芷化妆,在平时易芷是从不梳妆打扮的,有时连头都不盘,但今日第一次拜见婆母,不梳状又显得太不庄重。仆人似主,春月只会简单的盘发,并不擅长上妆。
“需要为夫帮忙吗?”陆怀瑾穿了件墨蓝色的外袍,袖口一朵盛开的兰花,显得人芝兰玉树,他半倚在梳妆台边,眼神深沉又带着三分调侃,隔着镜子细细描摹她的脸。
易芷刚想拒绝,春月就回话道:“麻烦公子了。”
“小姐别犟了,不画以后日子不好过。”春月早有预料她会拒绝。
陆怀瑾拿起桌上的脂粉,熟练地为她扑粉画眉,目光专注,动作轻柔。易芷害怕和他对视,那双眼睛简直像是有魔力一般,一旦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想到他估计曾对不少女子如此,心里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陆怀瑾边为她梳妆边温声介绍:“两位大哥都已成家立业,分府而居,家里只有父母和二姐,二姐脾气有些大,不过不用担心,有问题我会帮你。”
易芷望着镜中变得明艳的一张脸,倒也没把他的话全当真,只想着这是她嫁与陆家的第一回考验,顺利过去了便是好兆头,过不去此后怕是日子艰难。
婚房离前厅还隔着个花园,池子里的荷花谢了,黑压压的,一片衰败之态,风吹过带起泥土的腥味,易芷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是一个新的环境,有新的风险和挑战在等着她,她在心里已经为最坏的情况做好了计划,但当真正面对时,心中总还是有隐约的不安和恐惧。
她跟着陆怀瑾走到前厅时,心已经慢慢静了下来,终于是见到了陆怀瑾的二姐,陆婉华,昨日她抱病并未出席,易芷偷偷观察她,她长得和陆怀瑾不太相像,瓜子脸配上浓眉大眼,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目光不太和善,冷冷瞥了她一眼后,就再没正视过她。
陆父陆母还是和昨日一般和善,只是缺了存在感,易芷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知晓易芷不会说话,只是叮嘱几句,敬茶后就让她入座了。
易芷将将坐下,就听见陆婉华冷嘲热讽道:“一个庶女,还是个哑巴,接亲当天险些摔倒,差点让我陆家沦为笑柄,还让夫君抱上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残废,这样的人竟然嫁入我家做了正妻。"
她早有预料,在易家应付这种场面也是常事,于是恭敬地端起茶来就要敬陆婉华。还是谨慎点好,先低头别的后面再说,易芷心里盘算着。
只是茶还没送到陆婉华面前,陆怀瑾就话中带刺地说道:“长姐说笑了,我与易芷本是夫妇一体,那样的场合抱她也算得上一桩美谈,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陆婉华脸色一青,眼神中隐隐多出了一丝让易芷看不懂的怨恨。
易芷看得出陆怀瑾是故意激怒陆婉华的,这样长袖善舞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说话会让事态更严重呢?只是为何,她隐隐察觉到陆家是一滩浑水,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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