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炸了那星球

　　第三章地球人，炸了那星球
　　“地球早已没了生命体，你还要回去吗？”古籍含笑问。
　　“那宇宙呢？还有地球人吗？”蓝小丛抬起一双水雾氤氲的眼睛。
　　“有，你不就是。”
　　“除我以外呢？”
　　“有，在瑞娜星球。”
　　“三艘飞船的人都在吗？”
　　“一艘。”
　　“那……”
　　“不知道，超出我的认知，不过，也许我的老师会知道。”
　　“他是谁？他在哪？”
　　“《神话小札》，失踪了。”
　　“……你在玩我？”
　　“我没那么无聊。好了，你问的够多了，我没有能力送你回地球，你可以换一个符合血星系文明的心愿。”
　　“不用了。”蓝小丛果断拒绝。
　　“……”古籍哑口，“血星系文明没有值得你为之付出的东西？”
　　“没有！”蓝小丛非常果断。
　　“……”在看不见的地方，古籍抽了抽冰冷的嘴角。
　　“我有。”荣泽清冽的声音缓缓开口。
　　古籍喜道：“差点以为今天要做亏本生意了！亲王，您说！”
　　“我猜，你想用一个‘星球’换取更大的能量。”
　　蓝小丛咂舌，心想：你可真是狼贪虎视，就不怕一口气噎死！
　　古籍笑了笑：“我们书海一族向来胃口大。”
　　荣泽道：“能牺牲罗海星球换取的能量必然来自其他星系文明，AIS病毒和他们有关是吗？”
　　“是。”
　　“我和你做这个交易。”
　　“可惜。”
　　“什么意思？”
　　“有人比你更早来到这里，他不仅做了和你一样的决定，还破解了死教国师诅咒里隐藏的秘密。你，做不了那个牺牲者。”
　　荣泽眸光一凝，二话没说，抬起手掌，动用血族术法，快速翻阅眼前巨大的古籍。
　　从古籍那边传来的强大风力直接把蓝小丛吹离地面，在差点被吹走之前，她紧紧抓住了荣泽的衣角，像只卡在电线杆上的风筝。
　　荣泽屏息凝视，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古籍上，就在蓝小丛再也支撑不住，已经松开一只手时，强劲风力猝然停下，她整个人摔在荣泽的脚后跟处。
　　荣泽抱起瘫倒在地的蓝小丛，声音平缓，眼里却透着柔软的光，他说：“有没有受伤？”
　　蓝小丛本想吐槽两句，却对上一双眼眶略有湿红又明显在隐忍什么的眼睛。
　　算了，他好像比她更受创。
　　蓝小丛摇摇头，小声道：“你呢？”
　　荣泽低下头，没说话。
　　“果然是亲兄弟，一样的粗鲁和强大。恭喜你，你也看明白了。”古籍语气里带着几分斥责几分欣赏。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荣泽低下头，声音沉哑，带出一丝颤抖。
　　蓝小丛眼神关切地望向他。
　　古籍道：“宇宙瞬息万变，却早有定数，什么都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存在即合理，你既然来到这里，冥冥之中便自有指引。现在，你要与古籍做交易吗？”
　　“我要先知道他与你做了什么交易。”荣泽果敢坚定地说。
　　“进来吧，兴许你是最后一个在罗海星球与古籍做交易的血族人。”
　　蓝小丛下意识拉住他，荣泽回头给了蓝小丛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坚定地走向铜镜。
　　铜镜在他走近时，立即化作一滩黑水，将他卷入书内。
　　古籍：“地球人，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蓝小丛摇头。
　　“我即将离开徕睡部落，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
　　蓝小丛疯狂摇头。
　　“你身上有我喜欢的东西。”
　　“地球都回不去，你身上可没有我看上的能力！”
　　“赶紧走吧你，地球人！”古籍没好气道完后，蓝小丛只觉身体被一阵黑旋风卷走了，随后就跪坐在飞车跟前。
　　飞车AK管家：“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蓝小丛爬起来，钻进车里。
　　许久，荣泽才走回车里，安静地坐在蓝小丛的身边。
　　飞车启动，在空中平缓行驶。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蓝小丛舔舔嘴唇，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人挺好……”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对方。
　　蓝小丛在看向荣泽时，心下一惊，从未见过他如此疲惫面色苍白的模样，此时哪还有少年的精气神，仿佛灵魂深处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蓝小丛知道两人的关系还够不上她询问什么，只好笑笑道：“我叫蓝小丛。”
　　“很好听的名字。”荣泽浅笑着，声音如泉水，清冽干净。
　　“嘿嘿，我小时候叫“蓝小虫”，院长说我太皮，所以给我起名小虫。长大后我把名字改成了‘丛’，‘丛’在我的文字里像两个人牵手散步，是很美妙的字呢。”
　　“两个人牵手散步吗？”荣泽好奇问。
　　“嗯嗯，小时候我喜欢盯着别人爸妈看，父母恩爱的小孩总是很幸福呢！”
　　“你……”
　　“不用可怜我，从小到大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而且我也遇到过很多好人……应该是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蓝小丛的记忆实在有些混乱。
　　荣泽静静看着蓝小丛，眼底像漾起涟漪的湖水，澄清而温柔。
　　蓝小丛突发奇想，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荣泽微笑。
　　蓝小丛故作神秘兮兮道：“我其实出生于一棵树，一棵可以给予人奇怪能量的‘大榕树’……可惜，你们这里很少有树是绿色的……”
　　罗海星球的树大多偏红色和紫色，这里从来不生长绿色的植物。
　　荣泽看着她平平道：“你不是罗海星人。你，来自哪里？”
　　蓝小丛骄傲地说：“地球！”
　　荣泽顿了顿，说：“120万年前，地球文明就消失了。”
　　蓝小丛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光彩，放在两边的手也不禁抖了抖：“120万年前么……”
　　荣泽语气轻缓道：“地球是许多星系文明的原始文明，你们很伟大！”
　　看出荣泽在笨拙地安慰她，蓝小丛笑笑道：“原来我是你的祖先啊！”
　　荣泽温煦一笑：“那确实是，我的祖先！”
　　“原来书呆子也会开玩笑。”蓝小丛调侃道。
　　荣泽脸上露出疑惑，缓缓道：“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总说我是书呆子？”
　　“我陪读这段时间，你每天眼里只有对知识的渴望啊……我都庆幸读书的时候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不然我的奖学金全得泡汤了。”
　　荣泽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到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大部分地球人都在瑞娜星球，你想过去吗？”荣泽看向蓝小丛。
　　蓝小丛想了想，摇摇头：“虽然我的记忆不完整，但我总觉得我有关于地球更重要的事要做。”
　　“回地球？”
　　蓝小丛沉默着。
　　其实她什么都不清楚，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推着她往前走。
　　飞车在雨森堡停下，荣泽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打开车内的镭射屏，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一顿操作后，AK管家道：“毕嘀！已删除！”
　　荣泽关闭镭射屏，淡淡道：“今天发生的事在数据里已经永久删除了。”
　　差点忘了AK有记忆功能，车上的对话要是传输出去，她不是往生法师的事不就暴露了？
　　“谢谢！”蓝小丛真心感谢。
　　“那你能不能也为我守住秘密？”荣泽道。
　　很少见他如此严肃认真的模样，看得出这件事很重要，蓝小丛没怎么思索便道：“亲王上午继续研究AIS病毒分解原理，下午实战了库李斯号战舰，晚上阅读了《星宇链文明战争史》。”
　　“谢谢！”荣泽微笑道谢后下了车。
　　之后一段时间，蓝小丛和往常一样陪同荣泽一起上学、放学，再把他送回雨森堡。回到圣阳堡后向焚河帝王如实汇报荣泽一天的作息，有时候焚河帝王脑疾发作，再给他“理疗”一下。
　　一天晚上，蓝小丛躺在床上，腕端突然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打开社交程序，荣泽的对话框弹出来：“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蓝小丛回了个“好”字，慵懒地翻个身，心想：你要是休息一个月我会更开心……
　　于是那天，荣泽又翘课了。
　　只见他中途改变飞车行驶轨迹，带着蓝小丛来到一座血族人风格的电玩城里。
　　乘坐软梯来到一个黑漆漆的空间，蓝小丛下意识拉住了荣泽的衣角，荣泽打了个响指，头顶出现一轮柔和温暖的光晕，一个月牙形透明舱滑落而至，上面正好有两个座位。
　　“这是？”蓝小丛疑惑。
　　“送你个礼物。”荣泽引导蓝小丛坐上去，然后自己坐在她的旁边。
　　四周渐渐明亮起来，月牙舱飞行在厚厚的云层中，而远处是温暖的旭日东升。蓝小丛正惊喜，月牙舱“唰”的一声飞出云彩……
　　伴随蓝小丛一声尖叫，月牙舱穿过云层，来到一片裹着晨雾的墨蓝湖泊上。水面倒映的光斑像碎金箔铺成的一条路，月牙舱从这条路上快速划过，湖面皱起极细的涟漪，一圈追着一圈，向月牙舱两边荡去，将倒映在水里的、破碎的天光与雾影，揉成更细碎的光斑。
　　溅起的水花像飞舞的细碎金光，在月牙舱周围跳跃翻飞，偶有几滴落在蓝小丛身上，让她真切感受到湖水的温润与柔情。
　　月牙舱掠过湖面后，沿着山脉一路攀升……蓝小丛看见荣泽轻轻按动了月牙舱侧面一个隐形按钮，随即律动愉悦的RB音乐在耳边响起……
　　眼前云海流淌在山体之中，时而如轻纱抚过玉阶，时而如潮汐淹没亭台。群山连绵，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随云动，似有呼吸。
　　阳光刺破云层，为巍峨的山巅镀上流动的金边，而深谷沉睡在幽蓝的阴影里，深不可测。
　　蓝小丛在云海中兴奋地尖叫：“这首歌我好像听过——”
　　荣泽笑道：“我在地球文明的曲库里找的。”
　　“叫什么——”
　　“sugar.”
　　“哈哈哈，好快乐啊——”
　　月牙舱越过山脉河川，来到城市和街道，在高楼林立间飞行穿梭……
　　“那是纪念碑——天安门，那是天安门——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好多事情了——长城——长城啊——哇哇——”蓝小丛已经热泪盈眶。
　　……
　　傍晚，阳光褪去了白日的锋芒，如同一枚温润巨大的赤玉，安静地悬在海的尽头……几缕被拉长的云，被橘红暖阳映得通体透亮，像极了神话故事里正被烈焰焚烧的凤凰羽毛，绚丽又惊艳……
　　“这首歌是《beauty and the beast》！”一个激动，蓝小丛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按钮，音乐立即跳到了下一首，可是《beauty and the beast》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于是蓝小丛又激动地一顿乱按……
　　不料，触碰到月牙舱消失按钮，蓝小丛尖叫着从高空掉下去——
　　就在她快要摔进大海的时候，由水花形成的毯子在低空接住了她，然后把她稳稳地放在海水铺成的地面上……
　　蓝小丛惊魂未定般拍拍胸脯，然后看见降落的荣泽正欲开口说什么，不料他一大步跨过来，将她一把抱住！
　　海天一线间，太阳留下最温柔的一次回眸。
　　“……”蓝小丛从未见过他像此刻这般紧张到失态的模样，下意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宣布，你是我在这个星球最好的朋友！”
　　“朋友？”
　　“我知道你没有朋友，所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来自蓝小丛内心最真诚的强调。
　　最好的朋友……山与水，云与光，都不再是与荣泽对望的风景，它们像墨滴落在宣纸上，慢慢地洇开，一直洇到他的眼中心底去。
　　此刻，连最不起眼的尘埃，在斜射的光柱里都清晰可见，悠然起舞，仿佛被赋予了短暂而辉煌的生命。
　　“轰——砰——轰轰——”
　　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把拥抱的二人蓦地分开，强烈而疯狂的震动让蓝小丛几乎站不稳，荣泽立即开启腕端，叫来飞车后，拉着蓝小丛躲进飞车里……
　　……
　　在AIS病毒侵袭罗海星球两年后的这天，破解罗海左右密钥、精准投放病毒的狼火人在罗海星球高空撕开了一个裂口，这个裂口就像两个星际文明间的传送门，无数外来敌军从裂口涌入罗海星球，战争一触即发。
　　……
　　焚河帝王和荣泽亲王一起站在了战场前线，率领军舰共同抗敌。
　　然而狼火人来势汹汹，无论是战争武器还是星系文明史都远超罗海星球。为快速结束战场进入下一个掠夺点，狼火人对罗海星球投放了“AIS数据强化”病毒。
　　罗海星球中了强化病毒的高端武器开始无差别互相攻击，星球很快陷入人间炼狱。
　　……
　　期间一些装载了罗海星人的飞船在军舰护送下进入星际轨道，然而掌握了罗海左右密钥的狼火人总能及时追踪到他们的飞船航迹。这些被追踪到的飞船被狼火人俘掠，他们抢夺飞船，把一部分血族人当作战利品进行掠杀，剩下一部分是他们眼中品种优良的食物……
　　就在帝王和亲王均有负伤，整个星球都浸泡在水深火热之时，蓝小丛私自回到海边那座荒废的城堡里，然后顺利进入徕睡部落，站在了水域之境的《暗域古籍》面前。
　　“地球人，你还是来了。”
　　“说吧，你看中我身上什么价值？”
　　“温度。”
　　“别搞抽象！”
　　“该你说想要什么了。”
　　“罗海星人摆脱狼火人追踪的方法。”
　　“那道裂口靠左右密钥支撑，左右密钥吸附在罗海星球上，所以你得……”
　　蓝小丛立即意会：“炸了这星球！”
　　古籍：“AIS病毒已经遍布整个星球，焚河之前找我交换了抵抗AIS病毒的方法，他会成为很好的病毒引线，而你，就是最好的引燃火种。”
　　音落，天域之境掀起一股强劲黑风，蓝小丛被吹得闭上了眼，不多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自己从发现宇宙数据传输奥秘到研制出钴G7P的画面，一段关于自己为何能出现在120万年后的星际文明的记忆清晰地呈现……
　　她颤抖着缓缓握紧拳头，原来这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我明白了。”她低着头，语气平缓，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古籍：“我之前说过，存在即合理，你来到这里，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你是蓝小丛，也是——”
　　……
　　一直静默屹立于军舰入口的荣泽亲王终于等到了来送他的蓝小丛。
　　他飞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跟我一起走！”
　　“你哥需要我，而活着的罗海星人更需要你。”
　　“你不走，我也不走！”荣泽的目光异常坚定。
　　“血族的未来不能没有你……相信我，我能做好！等事情办好，我就会坐着你哥亲自开的军舰，找到你！”
　　“你又要骗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敛着恐惧的光，荣泽沉冷煞白的脸上透着认真，“你必须跟我走！”
　　蓝小丛突然扑过去抱住荣泽：“书呆子，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在荣泽愣神的瞬间，蓝小丛按动手腕上的蛇形手镯，手镯立即化作一把匕首。
　　她一咬牙，把匕首刺进他的身体里。
　　这把匕首是草生族历代组长的随身法器，它叫“忘生”，再强大的生命体，只要被它刺中，他的意识信息就能被慰灵术随意重组。
　　荣泽强撑着模糊的意识，瘫软下身体倒在蓝小丛的肩膀上，蓝小丛唤起慰灵术，进入他的大脑中——
　　荣泽脑海里“红区”储存的内容并不多，但几乎每一个画面都与她有关，蓝小丛愣神了……但外面紧张的战况不允许她在这里花费太多时间，于是她狠下心，将他脑海中关于蓝小丛的部分全部删除，糯香部分也进行了信息重组。
　　“……对不起，书呆子……”
　　红区崩塌式的清除着，蓝小丛红着眼眶再抬眸时，只见月牙舱划过宁静艳丽的晚霞，音乐响彻天际：“传说浩瀚银河有颗星是他
　　走出时间后仍然选择留下
　　漆昼中温柔的不像话
　　静守着他的遗憾啊……”
　　荣泽：“地球，原来这么美……”
　　蓝小丛：“真实的比这更美，以后我一定带你去地球玩啊！”
　　而下一首歌曲就是《beauty and the beast》……
　　红区似一朵凋零的玫瑰，所有败落的花瓣转瞬化作尘灰……
　　……
　　罗海星球爆炸了。
　　星球所有物质疯狂地涌向一个不存在的中心，在无法想象的压力下碰撞、湮灭、转化为纯粹的能量。这坍缩的终点，化作最强烈的白光，将剩余的一切化为“星星点点”的洪流，扫过冰冷的虚空。数百辆飞船早已划破罗海星球的上空，穿透冰冷的星际尘埃，掠过遥远的、未曾孕育生命的星系，向更深的黑暗前行。
　　左右密钥连同入侵罗海的狼火人在这场爆炸后一起陨灭在了血星系文明中。
　　入侵左右密钥数据库的蓝小丛，与星球所有数据信息融为一体，此刻她强大得可怕。
　　在利用光子与粒子的洪流，几乎同时引燃星球所有数据之后，她拼尽身体残留的最后一份能量，用慰灵术篡改了所有罗海星人的记忆。
　　此后，世人皆知，焚河帝王为牵制AIS病毒，守护血星系文明战到了最后。
　　而世人都将遗忘的是，罗海星球爆炸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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