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杯酒

作者:李蕴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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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寒夜


      小倌闻言只是茫然无措地盯着李绎,秦兮也茫茫然看向他,李绎回身坐下,才继续道:“像往常服侍客人那样叫。”

      这小倌瞬间懂了李绎的意思,便捏着嗓子“嗯啊”连叫了几声。

      秦兮原本还懵着,只听那小倌柔腻地叫了几声后,刹那脸红得似要滴血。

      李绎抿了一口茶水,看了秦兮一眼,冷淡的语气却满是揶揄:“你脸红什么,他不是你叫来的吗?”

      秦兮眼睫颤了颤,难以开口反驳,便握紧腰间的剑自顾自走到门边守着。

      门外搜查的人就快要到这间厢房,秦兮听到小倌的叫声愈来愈小,她终是闭了闭眼,开口道:“大点声!”

      李绎端起茶杯,低头啜饮时嘴角微微勾起,转瞬即逝。

      那搜查的人和假母已经到了门口,秦兮屏息凝神,门外的人显然听到了小倌的声音,冷声问道:“房里是什么人?”

      假母赔着笑:“是客人点了个小倌,此刻怕是正办事呢。”

      假母微微挡在门口:“军爷,您都搜了几近全部的厢房,这是最后一间,妾这里确实没有您要找的人,您这样我们真没法做生意……”

      男人却问了一句:“若是办事,又怎会只有男人的声音?来人,进去看看!”

      这时,李绎不知何时已来到秦兮身后,忽然搂住她的腰,秦兮的后背贴上他同样温热的前胸。李绎捏在她腰间的软肉上,秦兮不妨这一下,不自觉嘤咛一声,而这一声足以透过门传到门外众人的耳里。

      假母尴尬地笑:“军爷,您看这……”

      那男人冷哼一声:“走!下去!”随后便带着人往楼下去了。

      秦兮心知此番算是躲过,回神时发现李绎还搂着她,沉声道:“臻王可放开了。”

      李绎立刻后退一步:“多有得罪,不得已出此下策。”

      秦兮敛眸未答,来到小倌面前,继续方才未尽的话题:“能否告知我阿雀在哪?”

      小倌还被封着身穴:“娘子,还请您先解了我的穴……”

      秦兮顿了顿还是给他解了穴,然后将长剑背后:“如实告知,我会尽力保全你。”

      小倌立即连连点头,支支吾吾地说:“前日夜禁前,就是次月遇害之后,朦朦胧胧中我看见高家的几个小厮把她打晕带走了,那高家大郎一直垂涎次月,还经常调戏阿雀。”

      秦兮:“哪个高家?你可看清楚了?”

      小倌点头又摇头,脸上略有犹疑:“高相的大郎,不过我也不确定,那夜太混乱……”

      莫非高家是背后的凶手?

      秦兮思索一阵才继续问:“这几日她回来过么,又或是你还在何处见过她?”

      小倌摇了摇头,这时门外又有响动,似乎是搜查的人撤走了。秦兮开了个门缝,准备出去。

      李绎却突然出声:“你要去高家?”

      秦兮回头看向李绎,却不作声。

      李绎再问:“你可想好以何理由?”

      “无需理由,我自会小心行事。”

      李绎笑着摇头:“高昌是吏部尚书,并且数月前加封同三品,府邸戒备森严,你以为会些武功便可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带出来?”

      “哦,也不一定是活生生的。”李绎又补了一句。

      “臻王慎言!”

      秦兮来到李绎面前:“所以敢问臻王究竟来此何意?”

      李绎抬眸:“将你所知告诉我,我带你进去。”

      “为何,臻王对此案也有兴趣?还是您看中了什么?”秦兮皱眉看向李绎,从赵凌帮她开始便有警觉。

      这人也望过来,眼波不同于第一次见到时的静,像是小石落入,晕开了几分笑意。

      秦兮与他对视,心中也荡起了微波,自十四岁起她便跟着师父几乎走遍了大应的山川,自然也知臻王素有盛名,自小便因面貌、气度酷似太祖而被圣人盛赞,以至于早早赐了封号和府邸,便是寄予他能达到太祖当年之风范。即便后来他的父亲延帝自请降为皇嗣,而祖母改朝称帝,也未曾削去他“臻”这个封号。

      可惜有传言,成年后的臻王整日耽于享乐,早已不复当年积慧,父亲为其取字澶宁,便是令其收敛自省之意。

      秦兮的视线未曾收回,她心中暗自反驳,自圣人登基以来,他的父亲和长兄被拘在东宫不得进出,李家宗室危机重重,澶宁,澶宁,臻王现已不仅难以放手安宁,谋算之深只怕更甚。

      飘摇的思绪蓦地被窗边透进的寒风吹散,而李绎仍是笑着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故,合作否?”

      *

      时至黄昏,洛阳城内不少人家点起了灯火,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夜禁。高家门外,臻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秦兮竖起发髻,涂黑了脸,又换了一套男仆的衣裳,先下了马车,与车夫一同立在马车旁等候。

      随后,李绎瘦长的指节撩起门帘,他踩着脚凳也缓步下了马车。高昌和高骞得到通传,早已等在门口,见李绎下了马车,立刻迎上前来。

      “臻王到此,臣有失远迎。”高昌行了礼,笑着道,“这个小郎倒是眼生?”

      “臻王。”高骞也拱了拱手。

      李绎也拱手回礼:“劳烦高公等我已是晚辈失礼。高兄,听闻近日已擢升兵部郎中,恭贺。”

      “臣下惭愧。”高骞摆摆手,嘴角却亦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绎温和一笑,示意秦兮将几盒毕罗点心呈上:“有两只猞猁性情暴躁,让手下人帮我训着,今日便带了个眼生的。听闻高公喜食南市的毕罗点心,让人买了些来,请高公尝尝。”

      “臻王如此客气,臣便收下了。”高昌授意仆人接过,看似受宠若惊,实则已屡见不鲜。数月前他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虽不及首相武世殷,也是实打实的宰相。

      他嘴角含着笑继续道,“您今日怎么有空到臣这里?”

      李绎语气温和道:“高公,澶宁确有一事相求,此时到访,还请不要嫌弃。”

      “臻王哪里的话,快请进。”高昌将人请进门内。

      李绎抬步时瞥了秦兮一眼,秦兮从未抬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

      秦兮眼见高家父子二人走远了一些,低声朝李绎道:“劳烦臻王拖住他们片刻,我去后院。”

      李绎并未出声,只轻轻颔首,装作不知。秦兮便慢下脚步,落下李绎等人,悄悄转身朝后院方向而去。

      李绎目不斜视,跟着高家父子进了前厅,坐在上首。担心秦兮不在一旁候着引高相府里人生疑,便先开了口。

      “高公,可否……”

      高昌会意,便屏退了下人,略有犹疑地问:“臻王说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高昌心里打鼓,他与李绎的渊源起于惠帝在时,那时李绎还是个几岁孩童,而他也只是弘文馆的一个校书郎,只因李绎在惠帝前读了他的一篇论策,引得惠帝大为赞扬,后做了吏部员外郎,自此才真正开始他的为官生涯。

      高昌对他曾是感激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李绎身处维谷,不宜深交才是。

      “高公可唤我澶宁,此事不是国事,高公可放心。”

      “哪里,臻王但说无妨。”

      李绎神色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似的:“陛下心慈,至今允我在外设府,也因此难以与父母长兄相见,听闻阿娘近日身子不大好,澶宁实难心安,故请高公为我在圣人面前进言几句,允我入宫看望阿娘。”

      高相闻言默不作声,伸手示意李绎喝茶,同时待自己抿了口茶后才下定决心,用此美言几句来换一生安顺,还是划算得很,此后那些恩情可一笔勾销了罢。

      “臻王孝心可鉴,此事臣可为臻王进言,不过一切皆由陛下定夺。”

      “那便多谢高公了!”李绎放下茶杯,立即起身行了一揖,惊得高家父子二人皆起身还礼。

      “臻王切莫忧心,圣人终归是您的祖母,总归是记挂着您和殿下的。”

      李绎轻轻颔首:“多谢高公,有您这句话,澶宁也算安心了。今日其实还有一事。”

      高昌惊疑道:“哦?臻王但说无妨。”

      李绎看向高骞:“今日我陪同表兄至洛阳府上值,听说高兄被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一名叫次月的艺伎被人所害,不知高兄认识她否?”

      高骞立即站起:“这案子跟某有何关系,洛阳府那方是搞什么鬼,那贼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高兄莫要着急,是有人说看到你曾出入次月的住处,非说次月一案跟你也有干系。”

      “这事真与你有关?我平日是如何说的,不要和那些伎子攀扯,你如何就是不听!”高昌脸色黑沉,但碍于李绎在场不好发作。

      “儿未曾不听!次月是月临楼的名招牌,我只是听那些下官说起过几句罢了。”高骞的语气低沉下去,显然没有什么底气。

      “你!”高昌如何不知这个儿子的德性,只拍了下桌子,冷哼一声。

      “阿耶,您何必生气,狎伎而已,哪个男人私下不是如此,我也只是见她美貌,又没做什么!”

      李绎适时地出声:“高兄确是与此案没什么牵扯?”

      “自然,我杀她做什么!”

      “我也信高兄的为人,想来也是洛阳府那方弄混了,便为你解释了两句。”

      高骞顿时语塞,只好说:“那便多谢臻王了……”

      还未来得及坐下,一声惊呼从后院传来:“贼!来人呐,快捉贼!”

      高昌也惊起:“怎么回事!”

      三人出了前厅,后院方向跑来一名女子带着几个仆人。这女子猛地扑进高骞怀里,惊疑未定:“郎君,后院有贼!”

      原来这是高骞的正妻张娘子,礼部郎中张昇家的大娘,素有美貌,早先令高骞一见倾心,哪怕门第矮些也娶进了门。

      高骞扶住她,低声安抚:“相府前后都有人守着,哪来的贼。”

      张娘子用帕子捂着胸口,“真的有!我看见那人蒙着面一闪而过,又匆匆逃走了!”

      高昌沉声问张娘子身边跟着仆人:“可去追了?”

      “去追了,没追到。”

      高昌轻咳一声:“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然后吩咐那几个仆人,“前后院都搜查一遍,看看可有什么遗失!”

      “是!”几个仆人领着吩咐下去了。

      高昌转向李绎,略有些不自然,“臻王见笑了。”

      “看来近日洛阳城果真不太平,高公,既然如此,澶宁便不多打扰了。”

      李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廊下的秦兮,她还是垂眸立着,未有人发现她方才不在。

      高昌将李绎送到门口,秦兮跟在后面,在李绎上马车前扶了他一下,快速低声说道:

      “臻王见谅,阿雀在马车里。”

      见李绎面色不善,秦兮补充道,“臻王恕罪,时间太紧,我只能先把阿雀藏在您的马车里,等到了天街后把她放下即可。”

      李绎刚抬上的脚又放回了地面,道:“本王骑马,你在下面牵着。”

      秦兮只得牵着缰绳,还不忘吩咐后方的马车跟上。一行车马缓缓而行,离高府越来越远。

      “已帮你将婢女救出来了,你所知内情呢?”

      秦兮抬头看向正端坐在马上的李绎:“秦兮还不知您为何参与这桩案子?”

      李绎目视前方:“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您应当不认识次月与阿雀?”

      李绎没有立刻回答,一行车马行过热闹的天街,沿着臻王府的方向缓缓而行。

      良久他才状若无意地开口:“你从哪里来,我听你口音不似洛阳人,从前住在长安吗?”

      “什么?”

      秦兮没听清这句状似低吟的一句,抬眸看向李绎。

      “没什么,停下吧。我已试探过高骞,看他的反应不是凶手。我骑马回府,你与那个婢女快走吧。”他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多谢臻王。”

      李绎拉了下缰绳,微蹬了一下马蹬,那马应声而起。

      “此番过后,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秦兮却喊住他,抱拳行了个礼:“秦兮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绎不曾回头,但急急勒马,淡淡说了一句:“说。”

      “您既然要查此案,可否帮我找到次月的尸身?如今阿雀如此模样,秦兮实在难以兼顾……”

      “若是有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他停了停,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扔过去,“倘若有需要,也可拿这玉佩到臻王府去。”

      秦兮接着玉佩:“多谢臻王!您放心,此番秦兮只为查找真相,其他事情一概不问不知。”

      “好,我知道了。好自为之。”

      马蹄声再次响起,李绎的身影逐渐消失,恰好市鼓声冲入耳中,黄昏将尽,秦兮赶着马车,直欲尽快驶离这冬日寒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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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天前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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