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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囚笼
凌晨三点,我在尖叫中惊醒。梦里,王德彪那张油腻的脸不断放大,直到塞满整个视野。他狞笑着,手里拿着那把沾血的匕首,一遍遍问我:“你男人欠的钱,用命还,还是用房子还?”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黑暗中,只有暖气片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某种怪物的呼吸。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不是老鼠,也不是风吹。是脚步声——很轻,很慢,但在死寂的深夜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有人在客厅里。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屏住呼吸,我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没有信号。一格都没有。像是被什么屏蔽了。
脚步停了。停在卧室门外。
我的手指死死抠进床单,指甲快要折断。磊磊在我身边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浑然不知危险近在咫尺。雅楠和小海睡在隔壁房间,房门虚掩着,我能听见他们平稳的呼吸声。
“咔哒。”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我像被电击一样弹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那是我睡前放在那里的,唯一的“武器”。水杯在手里颤抖,水面晃动,倒映出天花板上摇晃的阴影。
门开了。
一道狭长的光从门缝切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扭曲的人影。那人影在门口停顿了几秒,然后,缓缓地、无声地滑了进来。
我看清了。
是陆振华。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赤脚踩在地板上,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冷光的——钥匙。不是我们平时用的那把铜钥匙,而是一把银色的、造型奇特的钥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走到婴儿床边,停住了。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照亮他半边脸。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可怕。眼睛是睁开的,但瞳孔空洞,像是……在梦游。
他弯下腰,伸出手,不是去碰磊磊,而是悬在婴儿床的上方,五指张开,做出一个“笼罩”的姿势。嘴里喃喃着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远……保护……”
远?谁?保护什么?
我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水杯里的水因为颤抖洒出来,浸湿了我的手。陆振华保持那个姿势足足有一分钟,然后直起身,转向我。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没有焦点,像在看一团空气。然后,他转身,以同样缓慢、诡异的步伐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客厅另一头——那是主卧的方向。他回去了。
我瘫在床上,大口喘气,像一条濒死的鱼。过了足足五分钟,我才找回一点力气,光着脚,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一片死寂。
我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客厅里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方格。一切如常,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看见了。
在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把银色的钥匙。
我走过去,手指颤抖地拿起它。金属触感冰凉,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花纹,像是某种符文。钥匙柄上,用极细的丝线系着一小片折叠的纸。我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凌厉,和陆振华签合同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别开门。无论听到什么。”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L”。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威胁?他刚才梦游了?那把钥匙是干什么用的?他为什么要保护磊磊?远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炸开,太阳穴突突地跳。我攥着钥匙和纸条,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不是寒冷,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
“妈妈?”
雅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我猛地转身,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宝贝?做噩梦了?”
“我渴了。”她揉着眼睛。
“妈妈给你倒水。”我抱起她,快步走回卧室,反锁上门。给她倒水时,我的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桌子。
“妈妈,你冷吗?”雅楠摸着我的手,“你的手好冰。”
“妈妈不冷。”我强笑着,用被子裹紧她,“睡吧,妈妈在这儿。”
哄睡雅楠后,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坐在床边,握着那把钥匙,盯着那张纸条,直到天色泛白。
早上七点,门铃准时响起。
我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透过猫眼,陆振华站在门外,穿着整齐的黑色大衣,手里拎着早餐袋,神情自若,和昨晚那个梦游的人判若两人。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早。”他递过袋子,“给孩子买了豆浆油条。”
“谢谢。”我接过,声音干涩。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脸上,试图找到一丝破绽。但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慌。
“不舒服?”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眉头微蹙。
“没、没有。没睡好。”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侧身让开:“收拾一下,送孩子。”
去幼儿园的路上,车里异常沉默。陆振华专注地开车,我抱着磊磊坐在后座,雅楠和小海好奇地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雪景。那把银钥匙就藏在我睡衣口袋里,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陆先生。”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说。”
“您……昨晚睡得好吗?”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攥紧口袋里的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还行。”他收回目光,顿了顿,补充道,“老毛病,偶尔会梦游。吓到你了?”
他知道了?他记得?
我后背渗出冷汗:“梦、梦游?”
“嗯。压力大的时候会。”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讨论天气,“如果吓到你和孩子,我很抱歉。我会注意。”
道歉?这么轻描淡写?
我还想再问,车已经到了幼儿园门口。他停好车,转身看向我:“晚上我有个应酬,回来晚。张姨会来做饭,你下班直接回家,锁好门。”
“那把钥匙——”我脱口而出。
他动作一顿:“什么钥匙?”
“银色那把,有花纹的。”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在撒谎。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虽然极快,但我捕捉到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移开视线,抱起磊磊下车。
“苏晓玉。”他在身后叫住我。
我回头。
“记住,”他看着我,一字一顿,“无论听到什么,晚上别开门。这附近……不太平。”
说完,他升上车窗,黑色奥迪无声地滑入车流。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不太平?是指王德彪那些人,还是……别的什么?
一整天,我都在“巧手坊”心神不宁。折纸时几次划破手指,王老板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我只好谎称有点感冒。
下午,陆振华发来短信,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让我锁好门窗。简洁,冰冷,和往常一样。
我回复“好”,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很久。
下班后,我特意绕路去药店买了安眠药和一把水果刀。安眠药是给陆振华准备的——如果他再梦游,也许用得着。水果刀是给我自己的。
回到家,张姨已经做好了饭。孩子们吃得很香,我却食不知味。晚上九点,陆振华还没回来。我哄睡孩子们,反锁了卧室门,把水果刀藏在枕头下,安眠药放在床头柜。
然后,我坐在黑暗中,等待。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客厅里始终静悄悄的。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睡着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停在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转动。门开了。
我屏住呼吸,摸出枕头下的刀。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走向主卧。是陆振华回来了?
但不对劲。脚步声……太轻了,不像成年男人的体重。而且,有种奇怪的拖沓感,像穿着不合脚的鞋。
接着,我听到了更奇怪的声音。
是水声。从主卧的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像是在放水。然后,是翻找东西的声音,抽屉拉开又关上,柜门打开又闭合。
他在干什么?
我赤脚下床,轻轻拧开卧室门,透过门缝往外看。客厅没开灯,只有主卧虚掩的门缝里漏出一点光。一个人影在光线中晃动,动作僵硬,不协调。
不是陆振华。这个身影更矮,更瘦。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小偷?还是……王德彪的人?
人影从主卧出来了,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不清。他走向门口,拉开大门,走了出去。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冷风灌进来,我打了个寒颤。几秒钟后,我做出了一个可能让我后悔终身的决定——跟出去。
我套上外套,拿起水果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楼道里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我只能凭感觉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像敲在我的心脏上。
到了一楼,单元门大敞着。外面风雪呼啸,能见度极低。我看见那个身影拐进了楼后那条堆满杂物的小巷。
我跟了上去。
小巷里没有灯,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余光。积雪很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那个身影在前面不远处,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像是在确认方向。
然后,他拐进了一个半塌的棚子——那是以前收废品的人搭的,早就废弃了。
我躲在拐角,心脏狂跳。棚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挖东西。过了几分钟,那个身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我没有再跟。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棚子。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棚子里堆满了破烂家具和废品,积雪覆盖了大部分。但在一个倾倒的破衣柜后面,有一块地面明显被翻动过,新土和旧雪混在一起。
我蹲下身,用手扒开浮土。手指触到了什么硬物。
是一个铁盒子。生锈了,但锁是新的。我用力掰开锁扣——锁很结实,纹丝不动。
但我认出了这个盒子。昨天在陆振华的书房,我见过它。当时它锁在抽屉里,我问是什么,他说是“没用的旧东西”。
没用的旧东西,需要半夜三更偷偷埋在这里?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生疼。我抱着铁盒子,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我可能,撞破了某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会要了我的命。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积雪被踩踏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风雪中飘来,带着冰冷的笑意: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苏小姐。”
是陆振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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