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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雪地里的血
晨光透过窗棂,惨白地洒在冰冷的地面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映得屋里更加空旷凄冷。
多铎走时那句“我要去早朝”的话言犹在耳。他去陪皇太极演那出君臣和睦的戏了。而这偌大的贝勒府,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换了一副天地。
“砰!”
拂柳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空洞而沉闷的巨响,震得窗纸都在嗡嗡作响。
“都日上三竿了,还在屋里装死?”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青缎褂子的嬷嬷,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闯了进来。她就是府里专门负责调教奴婢的周嬷嬷,平日里仗着是大福晋的陪房,在这府里横着走,没人敢惹。
屋里没有炭火,冷得像冰窖,连呼吸都能结出霜来。
赵昭然正坐在桌前,那双原本如葱白般的手,此刻因为寒冷和长时间握笔,已经冻得通红,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几根即将冻坏的萝卜。桌上,那十遍《孝经》已经抄了一大半,字迹虽然略显颤抖,但笔锋依旧锐利,透着一股子不肯弯腰的硬气。
“哟,还在装模作样呢?”
周嬷嬷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纸,鼻子里冷哼一声,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作唾沫星子啐过去,“小贱蹄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听说你昨儿个把爷迷得连早朝都差点误了?”
赵昭然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多铎走时那句“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连早朝都不去”的羞辱,此刻变成了现实的耳光。原来,他在外面,是这样给她“立名声”的——一个勾引主子、祸乱朝纲的“红颜祸水”。
“回禀嬷嬷,”赵昭然放下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一丝波澜,“奴婢只是在抄写《孝经》。”
“少给老娘装蒜!”
周嬷嬷上前一步,枯枝般的手指“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震得砚台跳了跳。
墨汁泼洒出来,溅在赵昭然那身单薄的衣裳上,像几朵肮脏的墨梅。
“爷仁慈,让你在屋里抄写,那是怕你冻死了脏了地。可你这狐媚子,竟敢勾得爷心神不宁,连早朝都要为你耽搁!”周嬷嬷越说越气,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卫道的忠臣,“来人,给我拉下来!把她拖到院子里去!什么时候把这盆冰水用双手捧干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两个婆子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赵昭然,粗暴地将她拖到了院子里。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那盆水端上来,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冒着森森寒气,水面上甚至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
赵昭然被按着跪在雪地里,膝盖下的积雪瞬间融化,冰冷的雪水浸透了她的裙摆和袜底。那股寒意像无数根冰针,顺着她的腿骨往心脏里钻,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她缓缓伸出双手,捧起那盆冰水。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冲脑门,冻得她几乎要痉挛,指尖被冰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周嬷嬷看着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狞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住了?爷临走前说了,你是罪奴,要我们好好‘管教’!既然你手这么欠,喜欢写字,那我就替爷好好治治你这双手!”
话音未落,周嬷嬷从袖中掏出一根浸了盐水的藤条。
“啪!”
藤条狠狠抽在赵昭然那双冻得僵硬的手背上。
“噗嗤。”
那声音,像鞭子抽在冻硬的皮革上,又闷又沉。
一道红肿的血痕瞬间隆起,皮开肉绽。冰冷的盐水渗进伤口,那种万蚁噬心的剧痛,混杂着刺骨的寒冷,让赵昭然猛地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一颤。
“啪!啪!啪!”
藤条雨点般落下,抽在旧伤叠新伤上。
鲜血顺着她翻卷的皮肉流下来,滴在她捧着的冰水里,晕开一圈圈触目惊心的红。她的手背已经血肉模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着,红得刺眼。
“叫啊!怎么不叫?”周嬷嬷打得兴起,唾沫横飞,“你不是挺能耐吗?把爷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呢?”
赵昭然死死咬着下唇,把所有的痛呼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不仅没叫,反而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没有泪,没有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冰。
赵昭然看着周嬷嬷,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点力气?打够了吗?”
这种“打不死、骂不倒”的疯劲,反而让周嬷嬷感到了一丝挫败和恐惧。这丫头,怎么像个死人一样?打在她身上,感觉像打在一块石头上,反震得自己手疼。
就在周嬷嬷打得手软,想要下重手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外面的风雪气息。
“滚开。”
一声低沉的冷喝,像一把冰锥,刺破了院里的死寂。
周嬷嬷吓得手一抖,藤条掉在地上。
多铎站在回廊下,银狐大氅上还带着外面的霜雪。他不是去早朝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看着雪地里那个跪着的单薄身影,看着她手上淋漓的鲜血,眉头瞬间锁紧。
他没看赵昭然,而是目光阴沉地扫向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周嬷嬷。
“谁准你们碰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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