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暗恋，大雪为证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了一会儿，徐彦开口：“知夏，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许知夏愣了一下：“我......还没完全确定。大概会是中科大学或中财大学吧，看最后的成绩。”

　　“中科挺好的。”徐彦点点头，“何驰应该也是瞄准这两所。”

　　她又知道了。

　　在自家楼下分别后，许知夏爬上三楼，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家门的瞬间，屋内的寂静与沈曼家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许知夏轻轻关上门，将书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回来了？”母亲从书房探出身，手里还拿着一份学生的论文稿，“复习得怎么样？”

　　“挺好的。”许知夏换上拖鞋，“何驰讲题很清晰，我弄懂了好几道压轴题。”

　　母亲的眼睛亮了亮：“何驰？就是你们班那个常考第一的孩子？”

　　“现在是第三。”许知夏下意识地纠正，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那点小骄傲——仿佛他的成绩与她有关似的。

　　“那也很厉害了。人家愿意花时间帮你们复习，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母亲顿了顿，想起什么，“对了，冰箱里有炖好的银耳羹，喝点再睡。”

　　“好。”

　　父亲也从书房走出来，扶了扶眼镜：“别熬太晚，注意休息。”

　　许知夏点点头。父母的关心总是这样简洁而克制，像他们书房里那些排列整齐的学术著作——有温度，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她盛了碗银耳羹回到自己房间。橘猫“橘子”从窗台上轻盈跃下，蹭着她的脚踝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橘子乖。”她蹲下身，手指陷入猫咪柔软温暖的皮毛中。

　　在书桌前坐下，许知夏没有立刻开始写作业。她拿出那个记录排名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台灯温暖的光线下，她的笔尖悬在纸上，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今晚有太多值得记录的瞬间，多到让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她写道：

　　“4月12日，夜。在沈曼家学习。他打游戏的样子很特别，手指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讲题时坐得很近，近到我能数清他的睫毛。沈曼看出来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徐彦送我回家，他说何驰可能会考中财大学或中科大学。这是我的目标——不只是大学，更是能够站在他身边，不再只是仰望。”

　　写完后，她轻轻合上笔记本，抱起橘子走到窗前。

　　夜空清澈，稀疏的星星点缀着深蓝色的天幕。对面楼的窗户零星亮着，其中一扇属于徐彦的房间。再远处，是城市模糊的轮廓，霓虹灯在夜色中晕开一片暖光。

　　橘子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许知夏低头看着猫咪圆溜溜的眼睛，轻声说：“橘子，我今天离他又近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道数学题的距离，虽然只是两个小时的学习会，虽然只是几次偶然的触碰——但对她来说，这些细碎的瞬间已经足够珍贵。

　　她想起何驰打游戏时专注的侧脸。那双手在屏幕上灵活跃动的样子，和后来握笔讲题时沉稳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构成一个更完整的他——不只是高冷的学霸，也是一个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会为游戏胜利而微微勾唇的普通少年。

　　她想起他讲题时低沉耐心的声音。每一个步骤都解释得清晰透彻，从不会因为问题简单而敷衍，也不会因为重复讲解而不耐烦。那种专注与平和，让她感到安心。

　　她想起他凑近时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不是那种浓烈的香水味，而是很干净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味道，像初春清晨晒过的棉被。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当他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不经意间与她对视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秒。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在那一刻似乎闪过什么——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捕捉，但确实存在过。

　　“他会不会也注意到我了？”许知夏对着橘子小声问。

　　猫咪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许知夏知道自己想多了。何驰那样的人，怎么会注意到她这样普通的女孩？班上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漂亮的、优秀的、大胆的，她算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小透明，成绩中游，长相清秀但绝不出众，连主动和他说话的勇气都要积蓄很久。

　　可是……

　　可是今晚他确实对她笑了。虽然只是极浅的弧度，虽然可能只是游戏胜利后无意识的反应，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

　　而且他讲题时那么耐心。虽然他对沈曼和徐彦也一样耐心，但许知夏忍不住想，当他说“那我再给你讲一遍”时，声音是不是比平时柔和了一点点？当他侧身靠近，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时，距离是不是比必要的更近了一点点？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她自言自语，却又舍不得否定这些细微的可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曼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到了。”许知夏回复。

　　“今天何驰讲得真不错，我感觉我数学有救了！”沈曼很快回复，然后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不过某人好像听得特别认真哦~”

　　许知夏的脸颊瞬间发烫。她快速打字：“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某人心里清楚。”沈曼发了个偷笑的表情，“不过放心吧，我会保密的。但是知夏，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消息在这里停住了。许知夏盯着屏幕，心脏悬在半空。

　　几分钟后，沈曼才发来下一句：“如果你想让他注意到你，光是暗恋是不够的。你得让他看到你——真正的你。”

　　许知夏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让她看到真正的自己？那个自卑的、平凡的、连隐形眼镜都不敢戴的自己？

　　“我做不到。”她回复。

　　“你可以的。”沈曼说，“慢慢来。先从明天开始，试着多和他说几句话？不只是问问题，可以聊聊别的。比如他今天玩的游戏，或者他画的画。”

　　许知夏想起何驰素描本上的那些画。她其实一直很好奇，他画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喜欢画画，画了多久……但她从不敢问。

　　“我试试。”她打下这两个字，心里却没底。

　　“加油！姐妹永远支持你！”沈曼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

　　结束对话后，许知夏坐在床边发呆。橘子已经在她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街道上的车辆也渐渐稀少。

　　她想起徐彦今晚说的话：“何驰应该也是瞄准这两所大学。”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她能考上其中一所，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可能继续同校？大学那么大，同校也不一定能经常见面，但至少……至少还在同一个校园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样的风景。

　　这个想法让许知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走到书桌前，翻开数学练习册，找到今天何驰讲解的那道题。现在再看，解题思路清晰得像一条笔直的道路，每一个拐弯都合理而必然。

　　“原来数学可以这么美。”她轻声说。

　　不只是数学。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让平凡的日子变得闪闪发光。那些原本单调重复的上学日，因为有可能在走廊遇见他而充满期待；那些原本枯燥难懂的数学题，因为听过他的讲解而变得亲切；那些原本与自己无关的校园八卦，因为与他有关而值得留心。

　　许知夏开始写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写得很认真，每道题都反复验算，像在完成某种重要的仪式。

　　写完数学作业时已经十一点半。她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对面楼徐彦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大概也在熬夜学习吧。沈曼说过，徐彦看起来随性，其实对自己想做的事特别执着。钢琴考级是这样，学习也是这样。

　　那她自己呢？她对什么执着？

　　许知夏想了想，答案清晰得让她自己都惊讶——她对“追上何驰”这件事执着。不是真的要和他竞争名次，而是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他能看见她，近到他们可以平等地对话，近到……她不敢往下想。

　　洗漱完毕后，许知夏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黑暗中，今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回放，像一部只有她能看见的电影。

　　何驰打游戏时修长的手指。

　　他接过冰可乐时轻微的点头。

　　讲题时他侧脸的轮廓。

　　他凑近时呼吸带起的空气流动。

　　他说“我懂了”时眼中可能存在的赞许。

　　还有最后分别时，他穿着黑色外套站在路灯下的样子，像一幅定格在青春里的剪影。

　　许知夏抱紧被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明天又要上学了。又能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加速，却也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幸福。暗恋或许苦涩，但那些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变得特别的瞬间，那些因为一个人而努力变好的决心，那些在平凡日子里突然闪光的心动——这些是只属于她的宝藏。

　　窗外的街道彻底安静下来。许知夏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想，如果暗恋有声音，那一定是心跳的声音。如果暗恋有形状，那一定是她笔记本上那些记录排名的数字，是她草稿纸上他写过的公式，是她记忆中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如果暗恋有未来……

　　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期待。

　　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许知夏轻轻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明天，她能鼓起勇气，与他多说句话。

　　走近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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