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恩泽

　　晴天，罗伊照常上班，罗妍可给的那个眼罩还真有点用，怪舒服的。

　　他神清气爽地走到小区门口，又看到韩恩哲在……在开个三轮卖早餐？他不禁想着这人的就业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广了。
　　麻溜地包好一个饭团，他抬头看到罗伊路过。

　　“去上班吗？我送你吧！”
　　“你开这个送？”
　　韩恩哲扯着嗓子喊了声“ 爷爷！”然后一个老头弓着背慢悠悠走过来了。
　　“我帮他看下摊子，走吧。”

　　罗伊看到他走到一辆黑色斑马旁边，刚准备理理衣服跟过去，又见他多走了几步，从后面拖出来一辆小电驴。

　　把头盔往罗伊头上一卡，眉毛和嘴角顺着大拇指的方向一挑，告诉罗伊出发了。
　　两个大男人多少还是有点挤的，罗伊把脚放在踏板上，才发现早上穿错了袜子，等一路来到学校时，他的小腿肌肉已经绷得紧紧的了。

　　趁着韩恩哲走远，他揉揉小腿，向前走去。

　　刚走到班级门口，就看到一堆男生不午休在外面站着。罗伊深吸一口气，背着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怎搞的这是，人家都午睡你们搁外头站着搞什么？罚站啊？”

　　“哎呀罗老师你可来了，这些侠们搁那打牌吵的我头都大了，他们不休息别人还得休息，精力这么旺盛就站着锻炼吧。”

　　语文老师抱着枕头从办公室出来，上下左右瞟着他们。 “行，我一会儿说他们。”

　　罗伊把几个男生拉到办公室凉快：“行啦，人家老师说得也没错，你们娱乐也不能影响别人啊，下会要么别搞了要么小声点。”

　　……

　　“最近听家长讲有学生谈恋爱啊？你们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啊？”

　　罗伊没想着真问，这个时期兄弟情分比天大，自然不会有人说的。
　　不一会就儿就让他们回去了。

　　下午几个班主任都没课，罗伊打算小眯个十几分钟，一阵巨大的关门声把他从梦乡拽了回来。
　　“我晓得啊，他俩不是都谈了吗？这个年纪你想管你也关不住啊我讲真的，说过多少回了人家不还浓情蜜意地黏着。”

　　是体育班的班主任，罗伊一直觉得学体育的浑身都散发着烫人的热气，不管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
　　“什么？她们俩？她们不都是女的吗？”

　　罗伊睡不着了，侧着脑袋开启聆听……
　　“这太胡闹了，怎么可能啊，那他俩是什么？同性恋？神经病吧？”

　　罗伊不自然地一震，把头侧向了另一边，依旧聆听……

　　“我看只是玩得好吧，哪有正常人搞这个东西，你们绝对想错了，不可能不可能！”
　　罗伊把头埋到毯子里，缝隙间能闻到洗衣液的香味。

　　“管管管，我等会去问问去，简直瞎搞……”
　　体育老师出去了。

　　剩下三个老师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
　　“啥东西？同性恋啊……体育班玩这么花。”
　　“搞个新鲜呗，这东西能搞多久，小孩子家家。”

　　看到两个老师的态度，罗伊抱着一摞书走了。

　　班里正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一样。数学老师是个年轻女孩，跟他们聊的热火朝天。
　　“那她俩到底怎么搞的啊快给我讲讲……”
　　“嘘嘘嘘，班主任班主任。”

　　安静下来了，罗伊站在班级后门口，像鬼一样站着。
　　然后他走了。

　　他去一楼的画室坐着，鬼使神差地拿起纸和笔画了画还顺便抽了根烟。
　　等他再反应过来，一个浅发色的男生跃然纸上，四分之三的侧脸俊美帅气。

　　跟领导请了假，他的脚又开始疼了。
　　：你来学校吧，我请假了。
　　：收到收到！（小马快跑）
　　一辆小电驴滑铲到了罗伊跟前，擦着他的衣角停下。
　　“王子请上车～”

　　没等罗伊动作，韩恩哲又把头盔往他脑袋上一按，叉着腿挪挪屁股给他让位置。
　　罗伊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坐上去，韩恩哲慢慢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

　　“老师今天怎么请假啦？有学生欺负你吗？”
　　“你别说话……声音都传的好大……”
　　韩恩哲默默把嘴抿成一条线，一路上只有炽热的风擦着脸。

　　这是韩恩哲飙车最慢的一次，到地方发觉身后的人已经熟睡，姿势变扭，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疲惫。
　　湿凉的温度慢慢传来，韩恩哲心怦怦跳，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湿热感的来因。

　　“哎哟我……我的天……”
　　罗伊一觉梦醒，抹抹眼睛抹抹嘴，又神志不清地抹了抹眼前的衣服。
　　 “哥给你，是不是……” “罗伊愧疚用头砸了下韩恩哲的肩膀，然后捂着脸：“你咋不叫我啊让我睡成这猪样。”

　　韩恩哲忍俊不禁，停好车把头盔拿下来。敲了下罗伊的头。
　　“家里还有剩的菜，不买新的了昂。”

　　一米八五多的大小伙子点头如捣蒜。
　　他们家小区在最里面，跟绕迷宫一样。好不容易到了楼梯，罗伊先挑起了话题：“你们这一行，有没有同性恋啊？”

　　“什么？” “就是男的喜欢男的女的喜欢女的那种。”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
　　“哎我只是问问。”
　　“有吧应该，这也不分哪一行吧我觉得。”
　　“也是。”

　　沉默。

　　罗伊打开门，示意他随便坐。
　　那张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和被子，几个塑料板凳像是小宝宝的身高适合坐的。应该是餐厅的地方也满满都是东西。
　　都是韩恩哲觉得可以断舍离的东西。

　　捡开沙发拐角，韩恩哲一个大坐好悬没翻过去。
　　“幸好没让他看着。”韩恩哲调整好姿势后想着。

　　罗伊换好家居服出来挑菜，一问一个吃，问了也是白问。
　　“哪那么大动静……”
　　看着妹妹应该是刚午睡起来，罗伊往她面前一站：“家里来客人了，收拾收拾。”

　　韩恩哲看着那天的小蛋糕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随意抓着就穿的一身睡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靠！”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罗伊感觉过几天可以换个新门了。

　　再一打开，盘条亮顺的女生走了出来，白色蕾丝花边睡裙绣着一只只挎着菜篮的小兔子，娃娃领旁边还有一圈小蝴蝶。

　　客厅里的两个人呆住了，看着妹妹身姿挺拔地走到卫生间慢慢捧起水冲了冲脸。
　　 “你脸上啥东西没涂开啊？”
　　“去去去！”
　　韩恩哲看着打闹的兄妹俩，幸福的温暖也让他放松了不少。

　　不过多久几个菜就上桌。罗伊盛好饭拿筷子，还没说话两个人就自觉上桌了。
　　“哥，你们学校是不是有同性恋啊？我看空间里有人说的。”

　　韩恩哲看了一眼罗伊，他叨菜的手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有这么个事吧，你们小孩一天天就搞些我们弄不懂的事。”

　　风扇吹得客厅不知是热还是凉快，韩恩哲看着妹妹欲言又止的样子，把想说的话又咽到肚子里。
　　四菜一汤干干净净。罗伊很满意这样的场景，奖励他们俩不用洗碗去吃零食看电视。

　　“来吃这个，上次哥买菜带回来的，可不便宜了！”韩恩哲手上被塞了一把巧克力还有饼干。
　　“喜欢吃下次还买，你跟你哥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那不如咱俩加个微咯，我想吃的有些他个老古董不让。” “当然可以。”

　　二人顺利悄摸换了微信，罗伊出来又当做无事发生。
　　韩恩哲看到电视机旁边放的照片和小物件，来了兴趣。

　　有的是一张单有一张比耶的手，背景是刚开完的地，有的只露个肩膀，但是脖子上的汗水清晰可见……
　　“这是我哥从以前资助的一个小孩，记得那时候爸妈还没走，他们带我哥回老家，看到个毛头小孩被一伙小孩欺负。心里那个难受哦……一打听还发现人家没爹没娘，这一善心大发就资助到人家大二。”

　　他摸着一张张裱起来的相框，还有几块石头，若有所思。
　　“但也奇怪，这个孩子从来没给我哥发过露脸的照片，我哥一开始还问，说什么害羞啊什么，几次过后也就没管了。”

　　“那怎么确定是他本人呢？”韩恩哲猛地一问。
　　 “我也问过啊，他说他记得那个孩子下巴侧边那块有道小疤，左手手背上有颗痣……”
　　屋里的风扇并不很凉快，再加上刚吃完饭没多久，韩恩哲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燥热。

　　“聊聊聊，你俩看样子也不能聊点有用的，不如看看电视看看新闻。”
　　 罗伊甩了把水揉着脖子出来。
　　“哥啊，以后还能来你家吃饭不？我当你司机！”

　　“人家司机开四个轮子，你家伙开两个轮子还司机，想吃来呗，提前点菜昂。”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沙发上，小小的出租房里第一次有着第三种笑声。

　　“哥，你以前还资助一个小孩是吗？这么厉害。”
　　“臭丫头啥都说，当年家里还有点光景，我也想做点实事，正好就看见那小破孩被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家道中落，虽然也没啥家道可落的，但是吧你看着那点点大的东西慢慢长大，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事情。”

　　韩恩哲认真的听着。俩小家伙同样认真的姿态让罗伊忍不住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第二次有了做家长的感觉。

　　傍晚的风是带有凉意的，妹妹出去找同学玩，罗伊打算送送韩恩哲，就到小区门口。
　　“行了哥，别累着了，脚还没好透吧，快回去吧。”
　　罗伊故作老练地摆摆手，扭头走了。

　　又在小区公园长凳上坐着。
　　：可不能跟别人讲昂，我看那网上同性恋都可脏了。老张家那儿子不就是喜欢男人吗？你望望老张可有一天笑脸吗？

　　老头老太的谈话声不绝于耳，他烦躁地起身走了。
　　“哪来那么多同性恋。”

　　扔下一句话飘在热闹的空气里。

　　此刻楼道已经看不清了，他有一点点夜盲，摸着扶手扶到了六楼。

　　这个扶手基本只有罗伊在用，他晚上不常出去，细密的灰尘让他恶心，又没办法放手。

　　韩恩哲回到家，把那件洇了一小块的短袖脱下来，一人一衣安静地看着对方。
　　然后韩恩哲迅速把那块地方放到鼻子底下猛吸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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