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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事事休(二)
‘吱呀’一声,木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身躯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他耷拉的眼皮盖住半个瞳孔,光线昏暗之下才会给燕客惊眼眶空洞的错觉。
那个老人在门缝中观察了几人许久,这才推开门冲他们行礼。
“你们便是月天宗的仙长吧,老夫是贺家村的村长,真是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们来啊。”他说得殷勤,但是面目毫无波动倒显得有几分诡异。
姜飞瑶性子直爽和淡雅长相不符。她摆手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为民除害本就是宗门职责。只是村中怪事还需您给我们细细解答一番。”
村长目光在几人脸上缓慢移动,在观察的同时也在被观察。
燕客惊敏锐发觉出不对劲。明明是初夏,为何他穿得如此厚重?
村长将几人迎了进来。
由于门窗关得严实,所以房内点着几根蜡烛,烛光影影绰绰映在几人脸上,越发显得气氛诡异严肃。
村长叹气道:“村子不过两百多户人家,附近也没有其它村落,我们贺家村自古依山傍水生活也算富足。没想到出了那档子事,到现在村子已经丢了五个娃娃,大家现在基本上都不出门,就怕恶鬼再来。”
“官府的人说恶鬼吃了孩子?”傅长安忽然出声发问。
“没错。”村长胡子一抖,“官府的人来调查说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出现了鬼气。前几日我们村的虎子上山打猎发现了那些孩子带血的衣物,虽然村里人都觉得是被山上猛兽吃了,但官府的话也许有几分对。”
聊起此事村长侃侃而谈,几乎将这段时间的怪事全部说了出来,最后又极力拜托几人将恶鬼灭杀告慰几个孩子的在天之灵。
出了村长家门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察觉到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解决。
燕客惊也觉得村长态度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她趁没人注意拉过傅长安的胳膊小声问:“你确定魔主元婴在贺家村?那你能感应到这附近真有恶鬼吗?”
比话语先落下的是少女身上的香气。
傅长安遗憾道:“这里真的有魔主元婴,我不可能算错。但是具体在哪在谁身上我也不清楚,至于恶鬼...这里的鬼气的确比其他地方要重许多。”
“好吧,信你一次。”她松开了傅长安的袖子。
听到五户人家丢了孩子燕客惊不免跟着痛心,想到要是自己年纪尚幼的师弟师妹如果也发生了类似意外,她和师傅该有多伤心啊。
原本只是为了魔主元婴而来,现在燕客惊是真想着要帮助村子百姓除掉恶鬼。
姜氏兄妹比之二人显得更加焦灼,这次贺家村之行更像是宗门给予姜家的任务,若是完成不了不仅二人受罚,家族也要收到牵连。
可线索看着繁多有用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姜道友。”
少女清亮的嗓音让姜飞瑶心头的焦虑散了一些,她回头报以微笑,“怎么了?”
燕客惊绑着两个略显松散的麻花辫,鬓角发丝软软垂在耳侧。她的脸不施粉黛如天边月,眼前河,虽不如她身旁的友人长相蛊惑,但是让人如同看见辽阔天地一样心情舒适。
“天色迟暮,不如那五户人家我们放一放明日调查,今日先去那个找到小孩衣物的虎子家问问?”
燕客惊眉眼弯弯,“不然东一榔头西一棒什么也理不清。”
于是众人迎着夕阳余晖敲响了贺虎家的门。
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谁?”
姜飞瑶高声道:“我们奉月天宗之命,前来调查村子恶鬼一事。”
听到月天宗的名字贺虎才缓缓开了门,燕客惊眼尖发现此人左手藏在袖中,但是随着动作露出一点寒光。
他手中竟然握着把刀。
好在这个眼下乌青的中年男人低头看见几人漆黑的影子并没有出手,只是毫不在意地将匕首放到桌上。
鬼可没有影子。
贺虎背对着他们,阴阳怪气道:“仙长大驾光临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没等反应恶意从何而来,贺虎又继续道:“进来吧。”
进屋后燕客惊鼻子耸动,这屋里好大的药味。下一秒疑惑解开,只见里屋支着张床,上面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
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看见家里来了许多人倒也不害怕,用一双因为瘦格外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床边还放着一碗漆黑的药。
贺虎目光怜惜,“这是我的女儿毛毛,她娘去得早,她从小身子不好一直喝药调理。”说到这他目光一冷,淡淡道:“村子短短数日丢了五个孩子,家家户户都担心下一个轮到自己。当地官府第三天的时候就给宗门投了信,你们竟然到现在才过来。”
“到底是大宗门,几条人命对你们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姜氏兄妹面红耳赤,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只觉得冤屈。他们自从接到命令便飞速赶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可若不是他们的错那又是谁的错呢?
姜飞瑶苍白解释,“宗门事务繁多...”
这时傅长安忽然伸手打断贺虎的回嘴。他眉眼带着烦闷,“正事要紧,大家都不想看到下一个孩子出事。”
气氛一瞬间凝固。
贺虎斜着眼睛从上倒下将傅长安打量了一遍,疑惑道:“你是男是女?”
“噗嗤—”
这下在场除了毛毛全部笑出了声音。
见傅长安脸色阴沉得滴水,燕客惊连忙岔开话题,她摆摆手和气道:“正事要紧。”
待他们往里屋走的时候燕客惊落后一步,忍不住在傅长安耳边调笑,“傅美人快些走啊。”
这时傅长安却忽然勾起唇角,他半阖着眼居高临下注视着燕客惊,整张脸因为这一笑都生动起来,几乎将她惊艳到失了片刻神。
傅长安双手环胸,上身微微弯下和燕客惊四目相对。他神色莫名,“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吗?”
说罢便放任一头雾水的燕客惊立在原地,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里屋。
什么意思?燕客惊茫然地歪了歪头,还是姜飞瑶喊她快些过去才将这抹疑虑藏进心底。
贺虎也不避着毛毛,向众人细细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村子才丢了两个孩子,大家原先以为是村子来了拐子,没想到官府来人调查一番后说是有鬼气,得让宗门那帮修仙人来管。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已经有些警惕但还不至于整日闭着大门。贺虎正逢存粮不够必须得上山一趟,于是将毛毛交给邻居照顾自己独自上了山。
他是在上山的必经之路发现了失踪孩子的血衣,衣服上还有被撕咬的痕迹。
“为什么不觉得是狼豺虎豹干的?”姜飞柳问。
贺虎讲得入神,被打断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打猎这么多年,还能分辨不出是不是禽兽撕咬的痕迹?再说官府来人看了血衣,上面的确带着鬼气。”
傅长安忽然道:“将血衣拿出给本尊...给我看看。”
贺虎一脸为难,“那些东西都被村长带走了,我这哪有。”
没想到床榻上的毛毛忽然开口,“爹,铁柱的虎头鞋村长没带走。”
众人目光瞬间被毛毛吸引了过去,陌生人的视线看得她羞涩将头埋到被子里不再多言。
贺虎拍手,“是嘞!当时那鞋我看着眼熟,像是毛毛玩伴铁柱的鞋,于是就拿给毛毛让她认认,最后村长来的时候就把那鞋忘了。”
说完他便利落地在院子犄角旮旯里找到了那双虎头鞋。
凡人只觉得是双普通的鞋,但是修仙之人洗髓伐经,双目自然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这双虎头鞋沾着淡淡血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鞋上的确弥漫着浓重鬼气。
燕客惊戳了一下傅长安的胳膊,揶揄道:“怎么样大宗天才,能看出什么吗?”
傅长安少见地没有理会她,只因为他看出这鬼气不同寻常,似乎还夹杂着几丝魔气。而这魔气对他来讲不能再熟悉,因为这魔气与他身上的同根同源。
看来的确有一部分元婴被那恶鬼拿到了。
毛毛虽然身体消瘦,但是眼睛黑黑亮亮看着格外喜人。
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燕客惊走近好奇问她,“你叫毛毛吧,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毛毛脸蛋红扑扑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心翼翼蜡烛燕客惊的手,“姐姐长得好漂亮,跟话本上说的侠女一样。”
几人围坐在桌前听到毛毛童言忍不住侧目,姜飞瑶假装不忿道:“你怎么不夸夸另外一个姐姐?”
毛毛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为难道:“这个姐姐是侠女,你是仙女,不一样的。”
姜飞瑶展露笑颜,听她这话嘴角直接翘了起来。
贺虎扶膝大笑:“哈哈哈哈哈,毛毛最喜欢听我讲那些修仙人为民除害的故事,这姑娘一身道袍看着潇洒利落,是她想象中的侠女模样。”
燕客惊有些心软,已经猜到体弱多病的女孩是怎么通过那些文人笔墨幻想一个绚丽世界。
毛毛说:“姐姐看起来好厉害,会捉住那只吃人的鬼吗?”
她忍不住抱了抱女孩小小的身体,承诺道:“会的。”
天色已晚,附近也无酒楼客栈,贺虎嘴硬心软,骂骂咧咧地拦住几人让他们住了下来。
燕客惊与姜飞瑶在里屋打了地铺,而傅长安和姜飞柳则与贺虎睡在外屋。
月光从窗缝钻了进来,将燕客惊脸上复杂的神情照了个一清二楚。
她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日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不仅和傅长安这个神秘古怪的人纠缠不清,又偶遇姜氏兄妹掺和到贺家村一事上。
虽说她最终目的是为了取贺家村的魔主元婴,但过程坎坷还是超乎了预想。
尤其是傅长安这个人,燕客惊更觉得有许多谜团。
称自己为问天宗弟子但是行事又十分低调,在姜氏兄妹表露身份时候也没有声张。虽然说跟着她是为了救命之恩,但燕客惊总觉得此人别有所图。
所图什么她又说不出来,但是明知此人身份不明目的不纯还是默认他留在身边,燕客惊承认自己有私心。
一是他长相赏心悦目加上实力不错能够给她助力,二是她也想要搞清楚梦中之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见到傅长安便会将他和梦境联系起来。
傅长安似乎认识她,可燕客惊记忆中确实没有半分对他的印象。
是曾经跟着师傅在镇上布施的时候见过吗?
毛毛因为生病睡觉时候呼吸声十分沉重,在夜里格外明显。而身旁的姜飞瑶睡相很好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燕客惊不转头也知道她同样无眠。
才分别一日,燕客惊就开始思念道观。
她与师傅亦师亦母,后来因为爆发了灾荒又收养了许多孩子,那些孩子现在都是她的师弟师妹。一大家子人虽然清贫但也快乐,所以燕客惊才如此迫切地想要为道观争取一个安稳日子。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院子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虽然轻但在夜里还是有些明显。这声音不似人走路的脚步声也不似风声,但离她们耳边越来越近。
声音忽然停在窗外。
燕客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握住身旁的佩剑,头缓缓转过去和姜飞瑶明亮的眼睛对上。
两人几乎片刻间懂了对方意思。
就在她们蓄势待发之际,窗户忽然被破开,一大团黑影钻了进来目标明确地扑到床上熟睡的小人身上。
“不好!”
燕客惊大喝一声跳起来试图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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