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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男生的指尖擦过顾辞的鞋面边缘,捡起了那个关键零件。起身时,或许是因为蹲得稍急,又或许是心系那台罢工的相机,他的动作快了些,肩膀不经意地、轻轻地蹭过了顾辞环抱在胸前的琴谱上缘。
一次比刚才更确实的触碰。
两人都因为这意外的二次接触而顿住了动作。
走廊顶灯的光是暖黄色的,从斜上方倾泻下来,将他们挨得极近的身影投在身后那片抽象星空的壁画上。影子在斑驳粗糙的墙面上模糊地交叠了一瞬——他宽阔的肩线短暂地覆盖了他抱琴谱的手臂轮廓,像一个被拉长又迅速消融的、安静的拥抱。
时间仿佛被某种粘稠的介质凝滞了。后台所有的喧嚣——远处走调的合练、近处道具组的叫骂、某个女孩带着哭腔的控诉——都像被调低了音量,退成模糊的背景噪音。在这个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半径不足一米的寂静气泡里,顾辞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平稳却稍快的心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与金属冷感的气息,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脸颊皮肤上,带着一种探究的、微微灼人的温度。
然后,气泡被尖锐地戳破了。
“季星野!你他妈人呢?!机器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换人了!”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脖子上挂着“总控”工作证的男生从走廊尽头探出半个身子,吼得额角青筋暴起。
“来了!马上好!”季星野立刻扬声回应,再转回头时,脸上那些因意外停顿而产生的细微情绪波动已迅速收敛,切换回工作时的专注状态,只是耳廓那抹红晕似乎还未完全褪尽。“得走了。实在抱歉,撞散了你的谱子。”
“没关系。”顾辞摇摇头,“快去忙吧。”
季星野点头,迅速将掌心的零件一股脑倒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半旧帆布工具包里,拉链“唰”地一声合拢,动作干脆利落。转身欲走时,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顾辞一眼,目光在他怀里的琴谱封面上停留了一瞬:“开场曲,《月光》?”
“嗯。”
“加油。”他说。简单的两个字,被那清朗而真诚的嗓音赋予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然后他真的跑了起来,白衬衫的下摆在昏暗的光线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帆布鞋踩在陈旧木地板上发出急促却轻快的嗒嗒声,很快消失在堆满杂物的走廊拐角,脚步声融进后台更大的声浪里。
顾辞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重新整理好的、仿佛还残留着一点陌生体温的琴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与季星野指尖相触的那只手,指腹上仿佛还烙印着那一瞬间的、属于另一个男生的温热与薄茧粗砺的触感。
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将那点转瞬即逝的暖意握进掌心。
走廊另一头传来主持人试麦的声音,清澈的女声穿透层层嘈杂:“各部门注意,最后倒计时十五分钟!演员就位!”
顾辞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关于白衬衫、亮眼睛和急促脚步声的散乱画面强行压下。他再次快速检查了一遍谱子的顺序,确认无误后,抬步,继续向钢琴准备室走去。
经过刚才相撞的那个拐角时,他的脚步有极其轻微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停顿。
地面上已经空空如也,无论是散落的音符还是滚动的零件,都已随主人的匆匆离去而消失,没留下任何物理痕迹。只有墙边那摊未干的银色颜料,在灯光下兀自闪烁着廉价而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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