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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龙者2
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特蕾娜径直来到了一颗体积不大的行星,没有任何犹豫,她快速落到了一水域内,由于速度没控制好,她溅起很大的水花。
特蕾娜湿漉漉地游上岸,刚想将裙子的水拧干就听见周围的草丛传来点细微的声响。
与之前造访过的星球不同,这里的植物纷繁复杂,有的异常高大,远方甚至还能看见一些灵活的、有四肢的动物。特蕾娜不顾还在滴水的衣服和头发,跑过去将草丛拔开。一个与自己具有相似特征的幼崽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浅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散肩头,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怀疑与怯意。两只小角长在头顶,比特蕾娜的更大些,不过翅膀反倒是几乎一样,一条粗壮的尾巴无精打采地晃着,但与弱小的身躯在一起并不违和。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过很久,对方率先打破了沉默:“您……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特蕾娜全听见了。理论上来说特蕾娜应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与自己相似的生物。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痛从左眼传来,她捂住眼睛跪在地上,对方被吓得后退。就当他准备离开时,特蕾娜恢复了正常。用生疏但无错误的语言说道:“雄性的龙……吗?”
对方愣在了原地,旋即跑至她面前跪下,双手放在膝上,带着哭腔开口:“您就是来拯救我的神明大人吗?”他抬头看着特蕾娜,紧紧咬着嘴唇,黑色的瞳仁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很可爱。不知为何特蕾娜的脑海中闪过似乎不属于现在自己的想法。不出于任何原因,她伸出手抚摸对方的头顶淡淡地说:“我不是。”
在那一瞬间,对方的眼神迅速暗下去,低着头,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
“您不属于这里吧。”他看向特蕾娜的尾巴,“可是你会我们的语言。”
特蕾娜把手收回去,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告诉对方:“我也不清楚。我不是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被看见的事物都会将与自身有关的知识传入脑海,这其实很痛苦。”她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坐姿,自嘲般地笑了笑。“很奇怪,明明不久前我还一无所知。”
对方小心地坐到她身边,轻声地跟她说了很多。虽然特蕾娜早已了解,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讲完了。对方名叫维克多·爱丽克·洛兰德,在这星球存活了这里的七年。这里的统治者是国王,而维克多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我不喜欢我爸爸,他也不喜欢我。”他双手捧着脸,“可是我的中间名正是来源于他的名字。”
国王爱丽克并不喜欢维克多,加上维克多还有个马上要出生的弟弟。感受到冷落的维克多偷偷离开了城,不想再回去了。“·····应该是卵生的吧。”特蕾娜抬头看着天。
“啊?”维克多不解地看向她,“什么是卵生?”
“你的弟弟是会从蛋里孵出来吗?”
维克多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不会喜欢他的,绝对。”
“我叫特蕾娜·兰厄姆。”她低下头与维克多黑色的眼仁相对,“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主城吗?”
“应该可以吧……”维克多有一些犹豫,“城内东西很多,你的眼睛……”
还没等他说完,特蕾娜站起身,一只手撑开自己的右眼,另一只手则直接将其挖了出来。维克多则愣在原地,双手撑在身后,一直盯着对方手上那只还在溢血的眼球,他并没有尖叫,微张着嘴,很久都没有说话。
特蕾娜见他站了起来,伸手将那只眼球递给他。见对方一直不敢收,便合拢掌心捏爆了。
“现在应该可以了。”她拉着维克多的手,“你带路我们走吧。”
“我不想”维克多甩开她带血的手,“我不想回去。”
特蕾娜也并未勉强,安静地站在一起。等到维克多准备离开的时候,她闭上空洞的左眼,扭头望向远处。“有人来了。”她小声地说了句,也不知是讲给谁听。几位骑兵奔向此处,在看见维克多后立刻翻身下马,忽略了站在旁的特蕾娜。
特蕾娜和维克多坐在摇晃的马车内。特蕾娜一只手撑着腮,看向窗外往后远去的风景,她的左眼简单地包扎着,血似乎已经止住了。“你竟然会邀请我去王宫。”她像是抱怨般地说道,“那些人还会同意,因为你是王储吗?”
维觉多不安点点头,小心地看着她。“回去后爸爸定会骂我的。”
“所以你想干什么?”特蕾娜似乎心情不大好,声音闷闷的,“我不可能阻止你父亲。”
维克多把头埋得更低了。“可是你想来主城的。”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特蕾娜,轻轻扯了下对方的衣服,“我不知道特蕾娜姐姐是从哪里来的,但如果姐姐想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你。”
特蕾娜没有回应,但伸出手摸了下维克多的头顶。二人一路上再也没有讲话,不过到王宫的路也不远。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太久,随着马车的停下便被打破了。
维克多牵着特蕾娜的手,一位名叫露西的女仆走在二人前方。露西有对秀气的小角,虽然没有如维克多那样的翅膀,但其作为龙的特征依然很明显。
维克多走得很慢,应该是不想面对父亲的训斥。
王宫很大,道路也错综复杂,不少走廊的摆设几乎一致,若是不熟悉则极易迷路。最终露西在一扇房门前止住脚步,推开门示意二人进去。
门后是间面积不大的书房,书桌后方坐着一位男性,年龄约莫三十岁,浅金色短发。除了双墨绿色的眼睛外五官都与维克多相似,只不过更为冷漠一些。头顶的龙角其实不算大,但身后的翅膀尤其引人注目。从进门开始,对方就直盯着特蕾娜身后那条四处乱晃的小尾巴,让特蕾娜觉得很不舒服。
特蕾娜抬手解开缠在脸上的绷带一双冰凉的眼睛与对方的视线相撞。“有何贵干,陛下。”
维克躲在她身后,双手拉住她的衣服,不敢与自己的父亲对视。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命令维克多离开。
等到特蕾娜从房间走出来时,维克多也并没有走远。他靠着墙蹲在门边,双手抱膝,脑袋埋下去,从特蕾娜的视角看不见他的脸。
“没事了。”特蕾娜蹲下身抬起他的脸,双手托住他的两腮没有动。过了会,她突然用力探着对方的脸,就像揉面团一样。
维克多被吓到了,立刻站起身,略带些幽怨地看着她。“会痛吗?”特蕾娜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只是觉得手感很好,突然想揉一下。”
维克多抵住自己已经发红的两腮,转了两圈后小声嘀咕:“有这么好玩吗?”
特蕾娜站起来,左手牵着维克多,轻声地笑着。“我们回去吧。”维克多用力地点点头,跟上她的步伐,二人一同跑出了这繁杂的宫殿。
恒星的光透过走廊的间隙,洒出他们一晃而过的身影。在外面的草地上,植物静静地生长。
维克多在一丝玫瑰前停下。他小心地折下一枝红色的花,递给特蕾娜。花枝上的刺戳伤了他的小手,鲜血顺着枝干流下。
“每只龙都会有指挥某些东西的能力。”他不敢直视特蕾娜,声音也很小,“姐姐,我……我的应该是指挥植物。等我……学会以后再送你一朵。”
他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脸上似乎还留着揉过后的红晕。特蕾娜接过玫瑰,将其别在耳旁,血红的花瓣与纯白的发色相映衬,格外显眼。她双手握住维克多还在溢血的伤口,弯下腰与他视线相平。“好啊。”等她松开手时,伤口迹般地愈合了。
维克多看着自己的手,很是疑惑地看着她。特蕾娜眨眨眼,很无辜地笑了笑。
当特蕾娜在地上睁开眼睛时,她后悔答应爱丽克帮忙照看维克多了。
她本来睡在维克多旁边的房间,但是维克多一直扯住他的裙摆,黑色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不由得莫名心虚。
再三询问之下,对方才很小声地说自己怕黑,蜡烛熄灭后就会醒,要有光之后才睡着。而奇妙的是当光照远离地面之后,一群发着淡淡荧光的蝴蝶会徘徊在特蕾娜的身旁。于是,在蓝色蝴蝶的环绕下,维克多在特蕾娜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时睡着了。
卫星将恒星的光反射至窗台,蝴蝶的荧光映照着小男孩乖巧的睡颜。随着呼吸,背后收起的翅膀依然会轻轻抖动。特蕾娜靠近他,听见他微弱的心跳声,也慢慢闭上眼睛。
虽然说自己的左眼早已了解这个小男孩睡觉并不安稳,但特蕾娜还是低估只未成年纯血龙的力量——至少自己并不认为他可以将自己踢下张双人床。
第二天清晨特蕾娜意识到自己是被踢下床时,她想立即逃离这颗星球。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试图叫醒维克多。
小男孩坐起来,双手搭在被子上,眼睛迷离地看着她。几秒钟后,维克多向后倒去又睡着了。
正当特蕾娜不知该怎么办时,露西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特蕾娜用手沾点水,然后伸进维克多的衣领里,后者叫出声,猛地坐起身。为防止他又倒下去,特蕾娜手托着他的腮,另一手则不停轻拍着他的脸,等到对方一直喊停才松手。
特蕾娜坐在床沿,双手遮住脸大笑。露西站在一旁,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维克多有些发愣,直到换好衣服洗漱完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地对特蕾娜说:“昨天晚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蕾娜抬头看着天花板“只是我被你踢下床了而已。”
维克多沉默了。特蕾娜推开房门,回头看着缩成一团的维克多,向他伸手。“你答应了我去城里玩的,可不能反悔啊。”她歪着头,笑盈盈地盯着维克多。
对方犹豫了几秒,小步跑过来,将小手搭上她的掌心,抬头与她对视,接着用力地点头。“我不会反悔的!”特蕾娜牵着他的手,就如同来时那样跑远了,留露西一人收拾房间。
王宫离集市不远,再加上侍卫也并未阻拦,二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各种各样的人混杂在此处,有翅膀的,没有翅膀的,甚至还有断角的,足以令人崩溃的信息涌入脑海,特蕾娜松开了,站在原地。“死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旋即又像是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双手捂住嘴,似乎在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很快,她的惊恐逐渐转变为兴奋,她发疯般地轻笑着,就像在抽泣一样。维克多等她恢复正常后轻轻扯上了特蕾娜的衣服,示意她蹲来。他靠近特蕾娜的左耳,双手捂住耳朵,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我们先去神庙吧。”他在确认近无人偷听后说,“这里人太多了。”一路上,特蕾娜问了很多次去神庙的原因,但维克多只是仰头笑着说“秘密”。
其实特蕾娜也不是了解一切。她的左眼会将信息以文字的形式呈现,这些信息中既有过去,又有将来,但绝大部分都是以某种古老的符号记录,她看不懂。可是数不清的文字叠加在一起,她有时与失明没有区别。
当走进神庙的时候,特蕾娜终于明白为何维克多会称自己为“神明”。
乳白色的石像塑造出非人的少女,虽说没有面貌,但身后与自己几乎一致的尾巴着实让她不禁感叹。但不同的是石像的双角更像山羊,翅膀也更为小巧。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维克多拉着她走进一间房间,在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后,一扇暗门出现了。他锁好房门,费力地打开暗门,回头对特蕾娜说:“我们下去吧。”虽然语气很平淡,但他眼中充满了激动,似乎还有一些……恐惧?
门后是通往地下的石阶,这里很安静,但在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中还夹杂了些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在房间内的烛火未散失前,幽灵般的光顺着石阶蔓延上来。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山洞。一只通体无色透明的龙在此休眠,全身像是由水晶制成。不,那不可能是水晶,水晶不会发光。白色荧光照亮了不应光明的山洞。
“有的人天生能看见鬼魂,他们会将这些鳞片做成眼镜,戴上后就看不见了。”维克多说,“我老师告诉我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他走上前拔出插在岩石缝内的一柄剑,用力朝着龙的背部砍去。在荧光的闪烁中,几片鳞片掉落,特蕾娜小心地拾起。脱离了母体的鳞片失去了原有的光辉,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光源是龙的心脏,因为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才成为了闪闪发光的个体。那只龙睁开眼,向特蕾娜俯首,整个空间被低声的龙吟充满。
维克多握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剑站在身边。剑柄上镶嵌蓝色宝石,和那条龙一样,泛着幽幽荧光。剑刃的击打声不如金属清脆,像是由某种生物的骨头制成。维克多黑色的眼瞳中掺杂了一丝白光,使整个睛看起来堪称诡异。
“老师说这是我们的祖先。”他顿了顿,接着说,“后来被神明大人封印在这里。”
特蕾娜被眼前多到吓人的信息晃到睁不开眼睛,她将一片透明的鳞片放在左眼前,繁杂的文字果然全部消失。维克多踮起脚,将剑重新插回石缝中。
没有任何交流,两人离开了下面。特蕾娜向上抛出一片鳞片,在落下时稳稳接住。在维克多惊异的目光中。刚刚打开虚掩着的房门被一个男人推开。
维克多躲在特蕾娜翅膀后,紧张地盯着来者。男人约莫四十岁,黑色短发,拄着棕色手杖,应该是由木头制成,一副银边眼镜架在鼻尖,与手枚颜色相似的小眼睛透过镜片看着维克多。
“费安诺先生。”维克多很小心地说,“我错了。”男人似乎想发怒,但碍于特蕾娜在场,也就并未说什么。
“神明大人。”他向特蕾娜行礼。“在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特蕾娜抛给他片鳞片,对方慌忙接住。“单片眼镜,有劳。”她牵着维克多的手走出房间,“还有,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神明。”
在神庙外的古树下,他们注视着匆忙的人们走进走出。那些人前来的原因并不相同,但大都为了祈福而来。你很难说究竟有多少人会相信神灵,但无论信仰如何,这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也许没有人会被神明拯救,但他们还是将自己的愿望寄予上天。
特蕾娜收起自己的尾巴,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能看见鬼吗?”她问维克多。小男孩轻微地点点头。
只有与死神签过契约的灵魂才会具有看见地狱外的游魂的能力,而代价是心愿了结后立刻死亡,灵魂供死神操纵,不得解脱。不过据说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灵魂也具有这种能力,但会保留死亡之前的记忆通常被视为异类。
可是……神又是谁?特蕾娜来到了被封存的记忆前,却无法触碰。
就在她试图上前探索过去时,一颗子弹径直穿过她的左胸。她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向后倒在了地上,早晨明朗的日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洒在她脸上。这棵树是什么品种呢?她想。
维克多跪在她身边,双手捂住向外溢血的伤口,似乎是想把血止住。小男孩的手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应该是很努力地想保持镇定了,但泪水还是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与鲜血一起在白色的衣服上晕开。
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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