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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松漠寒的老师是谁?
那可是修真界存在这数千年来,第一位以凡人之身登上金仙之位的修士,诸武精通就算了,小到占卜医理,大到治世谋略,样样通样样精。被无数人奉为前辈,说白了就是国民级偶像的独孤策。
独孤策一共收了三位徒弟,大徒弟松漠寒领悟九霄剑法,一剑开天门紧随师傅身后成了仙,二徒弟楚言秋将独孤策的治世理论学了个十成十,叛出师门后不知所踪,三徒弟司马沉昼精通医理,接过药王谷后更是练得一手活死人医白骨的好医术。
自三十年前殒仙一战后,众人都知松漠寒步上他师傅的后尘,没人会想到三十年后,剑仙目盲身残地坐在药王谷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写药方的医圣重诉旧日师门情深。
青年一袭宽大的黑袍堪堪笼住瘦削的身形,系于目上的白绫随风飘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司马沉昼絮叨着徒弟的不省心时挑了个好时机插入其中,状似无意地说,“师弟的徒弟起码听话,不像我那徒弟,一天天净干些气死人的事。”
害他丢了教资不说,还被从归家的旅途中扯回来继续打工。
真是一把辛酸泪!
司马沉昼长吁一口气,停笔趴在厚重的古书上,兀的对着书磕了两下,看样子是想给自己撞死过去。松漠寒看不见,不代表他不知道司马沉昼在干些什么。
这小子拜师求学的时候,被楚言秋欺负狠了也是这样,恹恹地趴在桌上,一言不发就拜起早年来。这个时候,白胡子老头会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走过来,在当时身量还比松漠寒矮一截的少年额头上屈指一弹,压低几分声音地斥责少年几句玩笑话就把师弟逗郁闷的行为,而后拽住松漠寒的袖子,半开玩笑半谴责地说他作为大师兄怎么也不管管。
红日在身后的云海中发出耀眼的光,他抱臂倚在白玉砌的栏杆上,一双桃花眼半阖地与楚言秋对上视线,语气带着几分一听就知还未睡醒的慵懒,冲着还没长开却能看出日后绝对丰神俊朗的少年微一抬颌,“师尊问你呢,楚清歌。”
没脸没皮,你才是大师兄。
白胡子老头被松漠寒不要脸推卸责任的做法气笑了,扯住袖子的力度又重了几分,逼着比他高近两个头的青年低下头来与他对视。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片刻,老头好像忘了自己一开始要说些什么,憋了半晌,最终来了句,“呦呵,红鸾星动。”
以为老头终于正经一回的松漠寒:……
手痒痒的。
于是他没好气的把郁闷的司马沉昼从桌上扯起来,将人囫囵塞到慈爱心大泛的老头怀里,转身带着楚言秋下山历练去也。
松漠寒从拜师到现在已经有近五百年的时间了,往日种种,却如昨日景象映于脑中,记忆犹新。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杯中的热茶放凉后口感苦涩,入口后更是鲜有回甘。松漠寒只抿了一口就将茶盏放至一旁,一副认真样地听着司马沉昼闷声举着自己徒弟和轩辕期的区别,心中暗爽的同时也倍感痛心。
诶呀!好徒弟啊!你怎么能成为一个爱上师尊的基佬呢!这是不对的呀!不说为师的教师资格证了,你那些大大小小的老婆也在等着你夜御九女啊!
还没等松漠寒发表完获奖感言,得了身体后许久不在他脑海中说话的系统冷不防地在他沉寂已久的识海中冒了头,语气焦急地将松漠寒从跑偏了的感慨中拉回,“别感慨了!楚言秋知道你在哪里了!”
言下之意无非六字总结,“傻叉,快逃命吧!”
莫慌,松漠寒淡定道,他随手一挥,一道灰白色的结界便将整个药王谷纳入其中,看的系统大惊失色,怒骂松漠寒刚恢复些许灵力就乱来,松漠寒就背手听着系统的数落,直到系统吐干净最后一句话后才问道,“骂够了?”
系统一听就又来气了,正欲开口再骂,松漠寒眼疾手快地捂住光球的嘴,轻声快速地说道,“我现在走不了,眼睛灵力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我不能以这个身份出现在世上。”
本该亡于三十年前的仙人离奇复活,连他师弟看到都快吓掉半条命,让别人看到不得被吓死?
系统的“唔唔”声一顿,松漠寒趁热打铁道,“现在我将药王谷从世间划出去一个月,半个月后我出谷去静思山,一来能掩住药王谷,护得谷中众人的安全,二来也是拖延时间,只要药王谷一日不现,楚言秋就得静等,直到我溜到静思山找到我的苍雪剑。”
在刚与师弟的闲谝中,他有些意外地得知他的本命剑虽然断了,却被轩辕期从楚言秋手中抢走,供在静思山顶他常住的那间小屋里,松漠寒当时就差抚掌大笑,心里只道这徒弟没白养。
楚言秋会得知他的行踪是一件不令人觉得惊讶的事,毕竟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除了系统的聒噪声外就是那声膈应的人想吐的“好恩公”,说与他被系统塞错壳子的事无关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值得松漠寒操心的,是怎么在楚言秋面前演好一个失忆的,弱小的凡修。
不过那都是之后要想的事,松漠寒见系统不说话,就当其默认了自己的方案,满意地拍了拍系统没有头发的脑袋,哼着小曲离开了神识之海。
但松漠寒忘了装逼也是会遭报应的,以往灵力充沛时随手将一处地划出尘世经年累月不让人发现就跟玩闹一样,现在只不过用灵力划出去一个月,破碎的丹田处便爆发出剧烈的疼痛,痛的刚从识海出来的他两眼一黑,意识停留在司马沉昼慌忙地起身冲向他,还有一抹红色的身影从树上跃下的场面上,然后就是不省人事,一下昏了过去。
白烟袅袅,充斥着整间小屋,红衣的少年摇着巴掌大的扇子坐在床边,握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的手,一点点地为那人灌注着灵力。白发的仙人睡的并不安宁,被握在掌心中的手指时不时就会用了劲,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将少年掌心的软肉硬生生剜下一块来。
少年的手很快就鲜血淋漓,他但一声不吭,就好似没有痛觉,只是嫌弃自己的血可能会玷污床上那位的手,于是换了只手握住松漠寒冷的跟冰一样的手。
司马沉昼端着看不出药材,乌漆嘛黑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鼻孔里塞着两坨白纸,面色红润地走了进来。指尖轻抬,桌上的火烛便燃起足够吹散白雾的光,他把药放到桌上,看着手心处伤口血流如注却面不改色的少年眉头紧蹙,右眼皮一跳又一跳的。
夭寿!
这小孩,跟床上的祖宗真是一副德行!
伤了痛了也不说,打碎牙直愣愣地就往肚里咽去。
司马沉昼板着脸,对着灯火又细细地打量了番少年,心道是活见鬼,这小孩不仅样貌像,性格更像,被人伤成这样,就算是松漠寒脸上都得闪去一抹愠色,但这小孩沉得住气,不想怎么把抓伤他的人揪起来打一顿,反而在他上药的时候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松漠寒少些痛苦。
“他这是被魇住了。”司马沉昼双手一拧翠绿的叶子,几滴透明的液体便顺着叶脉滑落到少年的伤口上,“刺啦”两身,像谁家的肉被刷了油在烤盘上炙烤着。“只能靠他自己去解决心里面魇的源头。”
说罢看了眼松漠寒,浅灰色的眼睛中流出些许的怜悯,收回视线时那抹怜悯又悄然不见,只是低下头,仔细地为少年包裹上雪白的绷带,轻声地说,“你这具身体的灵力本就不多,别握再住他的手为他输送灵力了,松开他吧。桌上的药一个时辰后喂给他喝后你就离开吧,他伤你那么深,是死是活本应都与你无关。”
说完就起身欲走,半只脚踏出门时只听身后少年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但他只有我了,我做不出看他痛苦,想要自残的时候将他一个人丢下,让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司马沉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匆离开。
松漠寒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但很可惜,意识回笼的一瞬间,所有的梦都忘了个干净。药王谷又在下雨了,潮湿的空气与诡异的汤药味纠缠在一起,攻击着松漠寒刚醒还有些迷糊的神识。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松漠寒“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吐出一句话,“这么黑,怎么不点灯?”
那人呼吸一窒,握住他的手也用了些力,松漠寒被握的有些痛,兀的反应过来,不是没点灯,而是自己瞎了。
一时间空气尴尬的能结冰,只有两人相握的掌心中,温热的灵力一点点地浸润着松漠寒残破的身躯。松漠寒嗓子不舒服似的咳嗽了两声,在少年乖巧熟练地侧头过来时恍惚了一瞬,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28号,我睡了几天了?”
少年道,“自画出结界开始,两周了。”
真能睡啊!
松漠寒有些佩服自己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肚子却是咕咕一响,叫的起劲。
凡修就是这点不好,松漠寒叹了口气,虽然他辟谷后也在品鉴人间珍馐,但起码不会发出此等尴尬的声音。
“饿了?”少年倒是体贴,将他从床上扶起坐至桌边,捧着一碗热粥,舀起一勺吹到温度适宜才喂给他。松漠寒张嘴含住,美味的热粥滑入他的胃,隐约勾起一些模糊的回忆,他挑了下眉,白绫随着动作微微一颤,像是眉眼间含了几分笑道,“你做的?”
少年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道,“你的眼睛如何了?”
勉强有一丝微弱的光感吧。
松漠寒夸大了些道,“好多了,等我找到苍雪时说不定就能摆脱瞎子的身份了。”
少年波澜不惊的面孔上出现一道裂纹,握着勺柄的手更是一抖,果不其然,松漠寒兴致勃勃地冲他一笑,恶魔低语般道,“阿统,我们去静思山会会我那好徒弟吧。”
系统默然,直至粥快见了底才说道,“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大爷掌握着自己回家的关键方法,松漠寒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问,“何事?”
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杀气,却在看到青年时一瞬间注满温柔。少年紧紧盯着一无所知的白发仙人,抿唇道,“不要直接去找轩辕期。”
废话呢这不是?松漠寒有些无语,他现在巴不得绕着轩辕期走,要不是苍雪在他这徒弟手上,他连静思山都不想去好吗?!
“我会改变你的容貌。”系统说,“你要好好看看你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人。”
松漠寒一怔,面色古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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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结界的原因,通往药王谷的传送阵都被封住,想要出谷只有两种方法,第一,找到阵眼破除结界——很可惜,破除结界的方法只有松漠寒一人知晓,连与他师出同门的两位师弟看见这种阵法都摸不着头脑。
至于第二,雪白的仙鹤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药包,为首的那只红喙白羽,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穿着黑袍的白发仙人,“噔噔”两下就是扑倒仙人面前,亲昵地蹭着仙人的衣角。司马沉昼笑着捋了把仙鹤柔顺的白羽,看着一旁被仙鹤追着屁股撵的少年,眼底滑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得意,“它们还是那么喜欢大师兄。”
松漠寒背手站在一堆仙鹤中间,好一个仙风道骨,听闻此话只是微微一笑,“生物有灵,它们也喜欢师弟不是吗?”
司马沉昼哑然失笑,伸出手想要帮松漠寒扶正额间的白绫,被松漠寒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悻悻地收回手,司马沉昼低笑一声,“此去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
松漠寒点了点头,带了些调笑的意味道,“师弟可要多保重身体,徒弟可以再收,但药圣目前可后无来者呢。”
司马沉昼“扑哧”笑了出来,冲淡了离别的哀伤。
等到日光照彻白雾霭霭的药王谷,云雾缭绕中,一行仙鹤载着一黑一红两道人影和一大堆东西飞入云海,青山在脚下微缩成迷你的模型,大江在这些青绿的模型之间穿梭不息。松漠寒瞎着眼都能想到此等景象何其壮阔,他拍了拍白鹤的头顶,似是感叹道,“飞机这么些年又胖了些。”
少年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在松漠寒这起名黑洞要发表起名宣言时及时打断,“还不是因为你刚又偷偷给他们喂了食。”
松漠寒哈哈大笑,将还残存着些许食物残渣的手心摊开,得意洋洋道,“这就是不被鹤撵的智慧。”
他这一招从小使到大,百试不爽,甚至还在这修仙界立下了“为生灵所喜”的名声。
少年整张脸都抽搐了两下,将下巴抵在松漠寒肩头,冲着那掌纹模糊的手心吹了口气,食物残渣便转瞬不见。
松漠寒轻轻地一“嗯?”,少年心情大好地把手手心朝下与青年交叠在一起,不属于少年的那些阴沉总算是不见了踪迹,少年轻狂地环住身前白发的仙人,语调上扬道,“多谢仙师指点,我下次会试试的。”
云海翻涌,推着骑鹤的旅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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