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误

　　自从周五晚上加上杨墨远的微信之后，回到学校后的舒言对他的兴趣已经是更上一层楼。

　　而就在这时候在高一时期舒言交的另一个拥有“革命友谊”的朋友祈佳佳，看见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的舒言，她精准的嗅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息。

　　就在这一刻，当代福尔摩斯·佳在高二八班的这一方土地之上诞生了！

　　这天，舒言正独自一人靠在八班后门正对着的窗台边抻懒腰，表面是抻懒腰，实在眼睛却看着八班的后排。

　　狗狗祟祟的祈佳佳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舒言身边，伸伸脖，带着略显“猥琐”的笑容凑到舒言的旁边，开口便是“看杨墨远呢？”

　　话音落仿佛一道惊雷劈到舒言身上一般，说时迟那时快，伸手死死搂住祈佳佳的嘴。

　　被手动闭麦的祈佳佳，努力挣扎着，却没挣脱舒言的束缚。而舒言呢？用尽力气搂住了祈佳佳的嘴也十分不巧的搂住了她的鼻子。难以呼吸的祈佳佳被捂得脸通红。使劲用手拍了又拍舒言，才的以被放开。

　　舒言警惕得朝周围看了看，随即拉着祈佳佳去了无人的角落。

　　“捂死我了！至于吗？”祈佳佳噘着嘴小声抱怨着“你是不是对杨墨远感兴趣啊？”

　　“你怎么发现的？”

　　“你这时不时的出现我们班班级门口不正常，每次视线都只盯着后排的方向，后排那个位置除了杨墨远一个男生也没有别人啊”

　　听了祈佳佳的话沉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祈佳佳分析的头头是道。

　　“不是，你什么时候认识这哥们的？你不会暗恋他吧。”祈佳佳难以置信的看着舒言的脸。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的我不是蓉城本地人，而且我是一个极度恋家的人，认识他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舒言眼底闪过一丝暗淡，低着头摆弄着手指。

　　“那你确定这是喜欢吗？而不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那种依赖”祈佳佳收起原本吃瓜的玩笑表情而是有些认真地盯着舒言。

　　舒言沉默了许久随后缓缓开口

　　“说实话，最开始是感兴趣，我有惊讶于这学校竟然也有和我一样的人。可是后来我偷偷的观察过他许久，也加了他的微信和他聊天。我发现他这个人很好，和我从小到大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

　　舒言看向祈佳佳，眼神中有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光亮。

　　“佳佳，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认可过我，也几乎没怎么被人记住过。可他却会在一张大榜，会在老师的言语之间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这就像我阴暗的世界里，有一束阳光照射进来。那种温暖是我一直向往的。他说话是温柔的，他在操场上打球是阳光的，人也是那样有涵养的...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不让人向往呢？”

　　看着舒言发光的眼睛，祈佳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坏笑地看着舒言“兄弟！下次可以进班里找我，更方便看他哦~”

　　果然祈佳佳还是那个爱八卦吃瓜的小女孩。

　　舒言撇撇嘴，突然像神经病刚治好似的，发出诡谲的笑声“哈哈哈哈还是你懂我啊，佳佳！”

　　可终归，还是向祈佳佳隐瞒了些什么。

　　自从被祈佳佳戳穿了自己的心思，舒言是相当小心且放肆，下课只要一有时间就蹦蹦跶跶的去八班找佳佳，这借口不是找她借书就是让她陪自己去卫生间，可实际上找个借口去看杨墨远。

　　有时候看到杨墨远拿着水杯路过班级门口，都会立刻拽着张锦慧一起小心甚微的远远的跟着一起去水房，又小心翼翼的返回。在课后的把部分时间里只要有时间舒言的目光总是在追随着杨墨远的背影。

　　哪怕就是这样默默地追随着他的背影，对于舒言来说都是甘之如饴。

　　虽然加上杨墨远的微信，但在学校里却从来没和他说过话，也就是说杨墨远可能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其实这个残酷的事实舒言心知肚明，可舒言是胆小的，她不知道见了面说什么，或许就算见面舒言也不敢看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

　　秋去冬来，枝头最后一片枫叶枯黄凋落，与它一同落到地面的是初冬的小雪。

　　这是蓉城的初雪。初雪天、寒风日，在这样的天气舒言拖着行李箱坐校车回到了家。

　　可这次回家，家里坐着的却不仅仅只有父亲。

　　刚走进家门，就瞧见门口有两双男士鞋子。而客厅，舒景涛坐在沙发上，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看样子和自己年龄差不多，长相俊朗的男生。舒言神色一顿，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到鞋柜旁边，换好拖鞋来到客厅。

　　随着舒言闯入两个人的视线，舒景涛面色有些难看却欲言又止，而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男生也转头看着她，眼神中略带些许敌意。

　　霎时间，屋内一片寂静。

　　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舒言看着那个男生，总觉的他的眉宇间有些熟悉，看着他的脸舒言不敢在心里随意揣测这个男生的身份，只是微微皱皱眉。

　　但舒言看得出来父亲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还是由她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爸，这位是？”舒言的声音很轻，努力压制着心中可怖的猜想。

　　舒景涛站了起来，看了看那个男生随后又看向舒言，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那男生也站了起来，语气冷淡“您要是不方便说，我可以说。”

　　舒景涛摇摇头，轻轻的摆了摆手，那个男生便闭上了嘴。

　　舒言抬眼看着父亲，她心中一颤，她在父亲的眼中竟然看出了一丝愧疚，这种眼神让舒言越发的不安。

　　直到舒景涛开口说话，听到父亲说的一字一句，那一刻舒言的大脑瞬间空白，心中的猜想被印证。

　　舒言就静静地僵在原地，听着父亲把话说完，眼中早已经蓄满泪水。她无法消化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更无法接受。

　　“他是你的哥哥舒泽，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把他转到你们学校了，上高三，以后他也在这住，上下学方便。”

　　这句话在舒言的耳中回荡着，有些事情一时间也恍然大悟。她看向这个所谓同父异母的哥哥。强忍着泪水，抬手指着舒泽，哽咽地质问着舒景涛

　　“所以，你来蓉城，在这里定居是为了他对吗？也是因他，你才和我妈离婚的，是吗？”

　　舒景涛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神情却已然清晰明了的告诉了舒言答案。

　　压抑在心中的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泪水也不受控的夺眶而出。

　　“你为什么不说话？既然为了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告诉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在意过我的感受吗？我又算什么，为什么不瞒我一辈子！”

　　舒言的情绪已然奔溃，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愧疚却又默不作声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看着冷着脸突如其来的哥哥更是觉得自己的多余。

　　那一刻，心中那根名为“父爱”的弦崩断了。舒言紧紧攥着拳，自嘲的笑了笑。在这个家，自己始终都是多余的，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判给母亲而不是父亲，也明白为什么父亲能同意她来蓉城读书。

　　前者是自己的存在对于舒景涛来说不重要甚至是累赘，后者则是舒景涛那份虚伪的愧疚，读书的条件不过是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唯一的补偿罢了。

　　舒言将箱子拖进卧室，拿了一些必备的衣物，拿上了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任凭身后的舒景涛怎么叫她，也没有回头。

　　虽是初冬，但在蓉城这样一个海边城市，冬日里的寒风是最难抗的。舒言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走出家门没多久，脸就被这寒风刮得生疼。

　　低迷的情绪笼罩着自己，一时间却有些昏了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好拖着沉重行李来到了离小区不远的沿湖公园。

　　这公园是依湖而建，围绕着这湖整整一大圈建成的大型公园。冬日里，这公园也变得格外的冷清，在春夏秋时节这湖中会聚集着成群结队的天鹅，而沿湖的人行道上这个时间都会有男女老少在围着这湖跑步遛弯玩耍。

　　可冬天却十分的冷清。

　　舒言沿着着湖走了许久，走累了找到一处木椅坐了下来，寒风在耳边呼啸，可这湖面却显得十分平静。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留下来，这么多年的父女情终于在这一天彻底破碎，舒言掩面痛哭。

　　她最爱的季节是冬季，她喜欢下雪天，喜欢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然而就在最爱的冬日里，她努力守护的亲情变得破碎不堪。小片的雪花悠缓的落下，伴随着的是冬日的风声与舒言的哭声。

　　“你还好吗？”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低着头的舒言模糊的从指缝中看到拿着纸巾递向自己的手。

　　舒言抬起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此时半蹲在自己面前递纸巾的人竟然是杨墨远。视线对视，他的黑眸中模糊倒映着狼狈的自己。那一刻，她的心猛地一颤，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击中泛起层层涟漪。

　　看到眼前的女孩，杨墨远也是微微一怔，随后露出淡淡的温泽将纸巾递过去。

　　舒言缓过神来，接下了对方的纸巾，擦了擦被哭得一片狼藉的脸颊与眼睛。

　　“谢谢。”舒言轻声道。

　　“舒言同学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冷的天坐在路边哭？”杨墨远站了起来坐在了舒言的旁边，轻声询问。

　　“家里出了点事情...”话说一半舒言反应过来什么“你知道我是......”

　　杨墨远轻笑“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见过面且知道名字的人我都能记上一二，表彰大会你我同台有幸见过。”

　　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见过了吗？
　　舒言低着头摩挲着那张纸巾，心中暗自发问。

　　“这天气实在是有点冷，附近有家咖啡店，我们去那里吧。”杨墨远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询问着鼻子与脸颊被冻得有些微红的舒言。

　　“好。”舒言轻声应下，正准备拖着箱子跟着他，杨墨远却早先一步地将箱子从舒言的手里拿了过来。

　　“我帮你，走吧！”

　　少年拖着她的行李箱，高挺的身姿走在舒言的前面，一路上，她紧紧地跟在杨墨远的身后，视线轻轻的注视着他的背影，那个平日里我心向往的男生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舒言的内心是躁动不安的却又无比期待，这一次和他的距离不再是远远的驻足观望也不在是相隔甚远的跟随，而是这样的近，近到能闻到他衣服上那股淡淡却又独特的洗衣液的香味。

　　一步一步从追逐背影到并肩而行，小心翼翼却心中欢喜。

　　到了咖啡店，推门而进，温暖的气息席卷全身，寒意渐渐消散。
　　二人找到一个包间坐了下来，杨墨远将菜单递了过来笑笑道：“女士优先”。
　　接过菜单翻看，在甜品页纠结许久，本想着苦日子需要点糖分的安慰想了又想最终只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我要一杯拿铁，给她再来一份红丝绒蛋糕。谢谢”舒言本在静静地看着一旁的小沙漏，听见杨墨远的话，心口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股轻微的痒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等餐的过程中，两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尴尬。舒言手中拿着手机，心却十分忐忑，一边想着一会自己该何去何从，一边想着该如何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好在杨墨远率先打破了二人这寂静的氛围。

　　“你高一开学的时候就来蓉城了嘛？”

　　“是，军训第一天宿舍还没收拾好就被拉去军训了。”舒言很庆幸杨墨远没有直接问自己为什么在路边哭。

　　“咋想着来这边读书呢？”

　　“我爸在这边工作，而且这边教育水平很好就跟着来了。”

　　杨墨远听了她的话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差不多，不过我是我妈在这边做生意我才跟来的。我爸工作特殊所以就没办法跟来。”

　　舒言只是安静的听着杨墨远讲话，却想着家中发生的一切，不禁又红了眼眶。

　　看到她默不作声，杨墨远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打趣道：“咱俩这也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吧！”

　　舒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破涕为笑，方才袭来的悲伤情绪也被这一句话给打散了。

　　也在此时，咖啡和蛋糕被服务员端上来了。

　　舒言双手抱握这咖啡杯，杯壁的热度温暖着掌心。绵密的泡沫与嘴唇深深的接触，入口的苦味，慢慢的苦味与奶味融合竟也品出淡淡的甜味愈来愈浓郁。杨墨远将红丝绒蛋糕往舒言的方向推了推，随后递给舒言一个叉子，舒言盯着杨墨远的手，轻轻的接过他手里的叉子，接过的瞬间舒言的指尖也轻轻碰到了杨墨远的手，一瞬间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同时也感受到自己耳边传来的热度，赶忙低下头用叉子吃了一口，红丝绒蛋糕的甜味瞬间中和甚至是覆盖了口中的苦涩。

　　“有时候日子总是需要些甜的。我妈常说吃甜的会开心，怎么样心情好一点了吗？”杨墨远的声音清润，说话时语速不紧不慢，温柔至极。

　　舒言嘴角微微上扬，朝着杨墨远点点头“谢谢，好了许多。”她低头看着那漂亮碟子里的红丝绒蛋糕，默默地决定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吃它。心又止不住的加速跳动，脸颊微微泛红。

　　蛋糕吃完，咖啡也喝完。杨墨远却抢在了舒言的前面结了账。

　　这却让舒言有些不好意思，杨墨远却很是轻松的说道：“就当初次见面礼呗，等回滨城我不介意你请我喝咖啡！”杨墨远看着舒言的行李箱“你这是和家里闹矛盾了？一会去哪里？”

　　“去祈佳佳家。”

　　“我们班的那个祈佳佳？”

　　“是的，我俩高一的时候是同班同学，玩得挺好的。刚才我给她发了微信，我一会打车去她家。你呢?”

　　“我住在公园附近,走着就能回去。”

　　休息好了之后，舒言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杨墨远，想说些什么却又怕他误会，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

　　“那个...谢谢你请客！”

　　“不用谢。”少年轻笑。

　　“还有...谢谢你的纸巾。”

　　说罢，上了车。车子启动，舒言回身看向咖啡小屋和杨墨远离她越来越远，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舒言将脸埋在自己的围巾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喜欢你，是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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