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公司】完人与暴君

　　Malkuth是渴望被认同的孩子。
　　我不得不说她的确算是优秀的人，但是在研究所，她还不够优秀。
　　于是她泯然于众人中。

　　从天之骄子跌落成普通人，在更加仰慕的前辈面前渴望认可，

　　这或许就是她的执念。

　　即便是记忆空白，她也依旧记得这件事，毛毛躁躁地忙前忙后。她看起来比其他Sephirah要忙很多，但是大多都是无意义的。

　　我冷漠地想，无意义。这是她需要修正的。自我的欺骗并不能改变现实。

　　“……”

　　呼。耐心一点。
　　你不能对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孩子这么严苛，就像你曾经也无法在她死去的那时候保持微笑。
　　我这样对自己说，向前，去做我该做的事。

　　*

　　主管一直在等总控室的警报，一边观察Malkuth的状态。

　　她看起来痛苦极了，笔记本被抓破了，X向前走了两步，站到她身前。

　　“Malkuth……”X轻轻唤她。

　　公司中上上下下都是安静的，只有各处结束工作后照例维护的机器发出做作的滴滴响声。

　　现在其实已经是下班时间，员工们都去休息了。部长们也应该在一天完成工作处理后自休眠，Malkuth这个状态，X开始考虑现在把员工叫回来，还是直接强制休眠她，等到第二天再启动。

　　“Malkuth。”

　　或许是主管本人的分量足够多，面前的女孩还是竭力将注意力挤出放在青年身上，即便快要发疯的阶段也不是听不进人话。

　　“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X的声音轻柔起来，他抬手，落在了女孩的肩上，那是一种青睐，委以重任意味的动作。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控制部的工作有多重，多繁琐。”

　　“是的，我……可是我……”

　　“你怎么会搞砸呢。你做的很好，一直以来你都这么坚信着，如今为什么要去怀疑它？”

　　Malkuth的眼瞳颤动着，她低着头，她一定是坚持不住了才来找他。

　　直到现在，X耳边还能幻听早上这孩子给他发布任务时元气满满为他打气。不过那些话与其是对他说，不如是她在自我安抚。

　　“看着我，Malkuth。”

　　白大褂的青年微微弯下腰，然后捧起她的脸——这是卡门曾经对他做过的事，原理是足够信任之人的触碰与对视能传达情绪和安抚——主管的眼睛与她的眼睛对视。

　　‘A，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知道吗？这或许就是那群嫉妒你的家伙不敢和你对视的原因。’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在心虚吗。’

　　‘哦，自然也有这种因素啦。不过我没有说谎哦。’

　　主管缓慢眨动着他拥有极大优势的金瞳，企图让光线在他眼瞳中钩织画卷，他勾唇，弯出柔软亲和的弧度。

　　“听我说，”他说。

　　“听我说，Malkuth。”

　　“你做的很棒。”

　　*

　　成功的暂时性安抚下来他的控制部部长后，X领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安吉拉在远处冲咖啡，并准备了一些茶点小食端过来。

　　在一番小声的交谈后，蓝发秘书静悄悄得出去了，只留下主管和部长两人。

　　Malkuth此时此刻坐立难安，她不敢相信她真的来找主管，还是那样难堪的状态！

　　她怎么能来麻烦主管！

　　她看着将文件收拾忙碌的白大褂青年，嘴唇张张合合，逼着自己硬挤出音节:“主管，抱歉，我我该回去了，控制部还有事务要忙…”

　　黑发青年不紧不慢收拾物品的动作一顿，他抬眼，偏头，眼中仍带着柔软的能烫伤人的安抚。

　　“不着急，你先吃点东西。在这里坐一会，好吗？”

　　Malkuth被主管的视线烫的一个激灵，立刻把本就拘谨的身体坐的更直，手也就伸出不自觉捧上咖啡杯。

　　“……好的。”

　　女孩的视线在醇香的焦糖上徘徊，眼神犹疑左右，她想说其实Sephirah不需要咖啡也能保持精神，她想说她现在已经好了不需要谈话。

　　但是主管收拾物品的声音没有她在控制部时工作那样迅捷追赶，在窸窸窣窣的纸张翻页与开合文件夹，以及钢笔划在文件上刷刷的顺滑声中她竟听出了舒心的感受。

　　明明是办公室这种严肃的地点。

　　Malkuth的脊背又不自觉弯了下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咖啡杯的热量开始顺着她的手掌传到她的心。

　　终于，她开始走神。

　　她其实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曾经。

　　在研究所里那模糊的，痛苦的，绝望的，不被认可的回忆，冷漠的同事，以及她憧憬的前辈的忽视。

　　她的梦想……被她的能力桎梏着，不能飞翔。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却只是越添越乱。

　　她……她毁了一切。她自己的一切，是的，这怨不得他人。是她自己。

　　但是，但是，或许她可以做的更好，只要那个人能稍微认可她一些，哪怕只有一句——简单而敷衍的夸赞？

　　她心中唾弃自己将怨恨推给他人，然后又不自觉地想要见见那人，只要她肯行动，只要她肯行动，她就能见到！

　　主管！

　　告诉他，她其实可以做的更好，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质问他，她一直想要表现的优秀，在他眼中是不是特别可笑？！

　　主管！

　　但是，事实是，主管他本人超级优秀，优秀地让她落泪，让她望而却步，让她踌躇不前只能自我问询。

　　——你真的有资格去责备他吗。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然后，这样浑浑噩噩间，她就真的来到了主管之前。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指责了。

　　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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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么？”青年低而轻地询问，软而漂浮，不会让被惊动的人感到不适。

　　主管终于完成了他的收拾工作，坐到了Malkuth的对面，同样捧起咖啡，慢条斯理地轻抿一口。

　　Malkuth能看到对方垂下的眼眸和弯起的嘴角，捧住咖啡杯的苍白手指与瓷白杯壁分不清楚哪个更白，白大褂的袖口略微滑落，黑色的制服袖口包裹住分明的腕骨。

　　“不要着急，深呼吸。”主管与记忆中的人不一样，他很温柔，像是要把人整个陷进去的阳光棉被，“我们有很多时间，很久，不要担心工作的事。”

　　主管把她能用来离开的借口赌住，然后，青年推了推桌上的甜品，那是碳水与糖的制品，美妙的气味泡泡般企图冲进咖啡香中漫游。

　　“在想什么？”他再次问，“和我说说，好吗？”

　　X将强硬的命令与选择的询问揉在一起，Malkuth尊重他，这样的问询方式不会让她反感，他耐心地等着，看着棕黄短发的部长握紧咖啡杯。

　　“来，先深呼吸。很好，再来一组，深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金瞳的青年弯起他的眼睛，“做的很好，Malkuth。”

　　那一刻。
　　Malkuth的心被巨大的可悲的酸涩包裹住了。

　　她猛地低下头，看着咖啡中隐约映照着自己的模样，闷闷地开口:“主管，这不是值得夸赞的事情，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你做到了我要求的事情，这就是值得夸赞的。”

　　主管先生却并不觉得有问题，杯与勺的搅拌声，还有加方糖的液体扑通声，搅拌声，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朋友之间的闲聊。

　　“你做的很棒。我以前没这样对你说过吧？”

　　“嗯。那是……真的没有做的很好，主管，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所以你决定做的更好。”

　　“是的……”

　　“所以你更加努力。”

　　“是的…”

　　X轻轻笑起来，他用咖啡勺敲了敲杯子，清脆的声响吸引着Malkuth的注意，这种分散让拘谨的人再次有放松的余地。

　　“人是会犯错误的。你知道吗，当面对选择时，我们不能逃避，因为逃避往往会引导出差劲的结果。而你没有，对吗，你只是选错了一次，而人是会犯错的。”

　　那孩子问:“您也一样吗？”

　　“我也一样。”X说，“我做错了很多选择，其中就有关于你的。”

　　“我？我吗——”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青年点了点头。

　　“你的。在你死去之后，很久，偶尔我会回想起你们。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表扬你几句。”

　　“不是为了安抚你，也并不是后悔。这是事实。和你不一样，我反而选择了逃避。”

　　“这是我的错。”

　　Malkuth做梦也没想过他会对她道歉，那个冷漠的男性，白大褂的阴影，看不清谁人的脚和她自己脱落在地血污的指甲。

　　主管喝着添了方糖的咖啡。他们坐在这里，平和的交谈。男人的态度就仿佛说——

　　看，在你犯错之前，你憧憬尊敬的前辈已经在百般错误中交织出不圆满的人生了。

　　Malkuth在温热的咖啡变凉中真正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她在主管真诚的夸赞中，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

　　她。

　　她当然——

　　“当然做的很好。”X点点头，“事到如今，为什么要怀疑这件事呢。还是说，你在怀疑翼的眼光吗。”

　　Malkuth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是。我知道了。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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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还是有错的，伊利亚。你太毛躁了。”

　　“啊，啊，诶——”

　　“你得改改，否则你永远有跌倒在同一个地方的风险。”

　　“好……”

　　“振作起来Malkuth，我希望明天的控制部能够正常运行！比以往更优秀地运行着！”

　　“是！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主管！”

　　“……”

　　那孩子斗志昂扬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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