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曲奇

　　那天结束之后，梁函就再也没有在梁清时眼前出现过，让他一度怀疑之前的相遇是不是就是他的幻觉。

　　此时的他正坐在办公室里，他的领导正坐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地给他下项目。

　　“我们这边是新建立的公司，集团总部那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我们能在这边吃下这条产业链，两年下来进展得并不是很顺利。
　　你是公司的元老了，我们经手的项目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距离那边给我们的任务还很远。王总呢，跟梁氏的梁总谈了一个合作，要是把这个项目做出来了，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大功臣啊！”

　　“李总，王总那个项目我也略有耳闻，涉及到的业务的确很广，如果我能接下肯定能从里面学到很多东西。
　　但是您也知道，我在这个领域还只是个工龄不到两年的新人，贸然接手我怕有什么我顾及不到的地方损害了公司的利益......”

　　要说梁清时对这个项目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这个项目要是完成，他的季度奖和年终奖会非常可观。但是要和梁家人打交道，还是让他有些胆怯。

　　李总一脸恨铁不成钢：“有梁总在你怕什么？他经手的项目就没有不成的！你就跟在他后面，时不时搭把手就行。这个项目他自己吃下去都没问题的，是王总的面子才让梁总舍得分出一杯羹！”

　　看梁清时脸上还在犹豫，李总干脆摊开来讲：“这项目接下来后我很快就要调去总部了，这边没人看着我实在不放心。这里的体系是我一手搭建起来了，你从进来那会儿就一直跟着我，你做事我放心。这项目是我专门从王总那儿给你讨过来的，做完这个，这位置就交给你了。”

　　“李总......”

　　“煽情的话少说。你接手的项目是少，处理手段是还有点稚嫩，但是你心细，学习能力强，跟在梁总身后怎么也能学来一两分，对这边的事务来说就已经够用了。”

　　话说到这份上，梁清时才下定决心接下这个大项目。

　　风风火火的李总当即约了梁氏下午开会，给梁清时留了两个小时做PPT，让梁清时的感动一扫而空。

　　这个泯灭人性的资本家！

　　午后的时刻非常催眠，但梁清时的瞌睡虫一点都不敢来打扰他。他努力屏蔽某些恼人的眼神，专注于他的讲解上，身后的梁函支着脸，笑眯眯地盯着他。

　　李总看看稳重利落的梁清时，又看看一脸满意的梁函，心里的骄傲一发不可收拾，这可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殊不知那两人之间的势态已经箭在弦上了。

　　切完了最后一张PPT，梁清时看着就没认真听的梁函，笑道：“梁总有什么问题吗？”

　　梁函翻着自从打开后就没记录过一个字的笔记本，看了几秒后问道：“你刚刚说的实验室规格，是指已有的，还是已有的加上计划建成的？”

　　梁清时咬牙，心里的小人已经狠狠跳脚了。这个问题是李总故意让他含糊讲解的，偏偏就被这个人提出来了。脑子转过几个来回，还是保守地回答道：
　　“是有包含计划建成的，但是最迟明年就可以完工。这正好留给我们比较合适的时间去组建几支高质量的研发团队。到时候一定请梁总过来剪彩！”

　　梁函佯装思考，一边点了点头，提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将一旁的李总看得心惊胆战。

　　“研发团队的确很重要，稍后我可以给小梁推荐几位人选，这都是我比较看好的。如果你们也觉得合适的话，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的人过去跟他们谈。”

　　“多谢梁总。”

　　“还有，”梁函笔尖敲了敲桌面，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认真：“翻回第二页PPT。”

　　接下来的时间里，梁清时做的PPT几乎每一页内容都被梁函拷问了一遍，这个过程时而让他背后冒冷汗，时而让他被梁函的专业程度惊到。

　　不得不说，梁函能坐到这个位置，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终于能坐下来并且受益匪浅的梁清时这么想着。

　　上面讲解的换了梁氏的人，梁清时正认真的听着，手臂却突然被人戳了戳，一个眼熟的笔记本被递了过来。

　　‘好可爱’

　　就这三个字让梁清时从头红到尾，他一把夺过梁函的笔在笔记本上回道：

　　‘闭嘴！！！’

　　这张被他用笔尖蹂躏的纸绝对地跟他感同身受。

　　没过一会儿，笔记本又被递过来了，梁清时脸一扭，装作没看见，却不妨有的人一直拿它骚扰他，时不时戳他手臂，戳他肩膀，最后在他打算戳他脸的时候被梁清时忍无可忍地抢了过来。

　　‘下班之后，一起去吃饭吗？’

　　‘你死心吧！’

　　‘为什么？’

　　‘对着你的脸没胃口’

　　‘上次你吃得挺欢的。’

　　‘认真听课’这一句被梁清时划掉了，在下面补了一句：‘认真听！’

　　‘我都知道，没什么好听的。’

　　‘我不知道啊！’梁清时快崩溃了，他一边要提防身旁的领导注意到他开小差，一边还要应付梁函的鸡毛蒜皮。

　　‘吃饭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梁清时在‘你死心吧！’那句话上画了一个无比醒目的框，丢回给了梁函，然后再也不搭理人了。

　　会议结束之后，王总留在会议室里跟梁函套着近乎，李总带着人走了出来，啧啧惊叹：“看来这位梁总还是很有意愿带着你的，咱们王总的面子真大。”

　　“啊哈哈......”梁函只能陪笑，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出门前梁函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让他想忽视都难。

　　见人！

　　梁清时面无表情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在心里痛骂着。

　　“谢谢梁总请客！梁总真是破费了啊！”李总笑得跟只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哪里哪里，大家放开了吃，彼此之间相互认识认识，之后这个项目就靠你们了！”

　　梁清时低头啃着白米饭，听见这种场面话脑海里只有那种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形象，像是泄愤一样，把梁函的脸安在那种身材上，这能让他好受不少，还神筷子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他窝在角落里吃得正香，碗里就多了一只剥好的虾，他一抬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位置换到他身边来的梁函。

　　“不高兴了？”

　　梁清时戳了戳那只虾，皮笑肉不笑：“我哪儿敢。”说话间碗里又多了一筷子鳕鱼，梁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里的食材很新鲜，调料也很少放。你先试试菜，一会儿可以给布布带一份回去。”

　　“这里的莓果也很齐全，我问过医生了，布布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吃这类水果比较好。你可以看布布喜欢吃什么，可以多给她带一点儿。”

　　这简直是往他七寸上打，梁清时夹着那只虾有些无奈地想着。

　　这里的各种食材，还有那一盘各式各样的进口水果，几乎都是梁清时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

　　这东西说贵也不是特别的贵，像是那种一小盒一小盒的水果，在超市里总能找到它们的‘平替’，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什么买的必要，浪费钱。

　　但是给布布尝尝鲜也是好的，不拿白不拿。

　　“布布最近怎么样？上次答应给她的小饼干还没给她。”

　　“她在忌零食，不用给她买。”

　　“但是上次答应她了，不给她的话会给她营造一种不守信用的形象。”

　　“她也该学习社会的险恶了。”

　　梁函被噎了一下，但看着眉目间溢满得意的人，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扫兴的话。

　　而没有他的打扰，后半程梁清时吃得舒心多了，心里也在盘点着能给布布带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回去。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梁清时溜去跟李总告辞。

　　“李总，我该去接我女儿了。”两岁的布布还没到年龄上幼儿园，所以报了一个早教班。

　　今天所有事情都十分顺利的李总也是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去跟梁总说一声。”

　　梁清时只能背着书包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脸上挂着不出差错的公式化笑容：“梁总，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儿，后面我就不能陪您一起喝个痛快了。”

　　梁函顺势起身，一边理了理西装外套的下摆，一边说道：“那走吧。”

　　“是我家里的事......”

　　“没差了。快走吧，一会儿晚高峰就该堵车了。不能让布布一个人在那里。”说着他伸手握住梁清时的手肘，把人拉去王总那边：

　　“王总啊，我这家有点急事儿，后面就不能陪您一起喝个痛快了，下次一定再约啊！刚刚喝了点酒，这小梁总就先借我用用。”

　　王总酒劲正上头，随意挥了挥手，接着跟一旁的狗腿子大着舌头说说笑笑。

　　梁清时看着梁函这副非常眼熟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李总一开始带他去酒桌上的样子，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调、那副八面玲珑的做派。

　　身为梁家的大少爷，真的还需要给这些人面子吗？

　　三年前跟三年后梁函给他的感觉太过割裂，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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