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过天明

　　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要去，但是她已经极度的表现出了这件事不会有结果的态度，她并没有加褚明绪的联系方式，所有的联系都是刘叔转接。
　　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约会是在星巴克，这当然是温霁选的地方，很平常很普通，这是赤裸裸的拒绝。
　　郑琛深知道温霁把约会地点放在星巴克时，他给褚明绪翻了个极大的白眼，这位大小姐真的非常不尊重人，可以说是在侮辱他。
　　但某人竟还能从这极为明显的拒绝中尝出来了甜蜜的滋味，竟然还要去赴约？因为这家星巴克就在褚氏大厦的楼下，他自以为这是温霁特意选的，特意考虑了他。
　　温霁没有化妆，上衣是深色的拉分劳伦夹克，里面是最简单的白色棉衬衫，下面配了件水洗蓝牛仔裤。
　　就这么简单，她也没有打理发型，随意把长发绑住。
　　若是温薏在旁边，她就知道她姐现在是在敷衍了事，而且非常不耐烦。
　　温霁点了两杯冰美式，一杯等人来再上，一杯她慢慢喝着。
　　她提早来了一个小时，为什么早到，因为中午她吃饭的那家餐厅两点关门且就在附近，她打车回去还没一会儿就要再回来，还不如她就在星巴克坐着。
　　她低头刷着手机，在拒绝了三个要联系方式的人后，抬眼准备拒绝第四个人。
　　“你好，女士。”
　　声音有些耳熟。
　　那双盈润透亮的双眼——
　　是他。
　　淡泊的水雾中惊起了一层涟漪。
　　他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气质愈发清冷凌冽。他朝她浅浅一笑，动作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
　　两人默契的对了一眼。
　　他就是褚明绪。
　　她按灭了手机，两点半，他提前了到了半个小时。
　　因为这一点，他在她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好感。
　　她可以早点走了。
　　于是她第一句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刚刚在点单。
　　“很巧，是你。”
　　不巧，我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在他心底滚过，出口时却成了温润低沉的一句。
　　“不好意思，温小姐你久等了。”
　　她实话实说。
　　“是我来早了。”
　　“这次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温小姐？”
　　他问得直接，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做出任何惹她不快的事，还因为早到让她加了印象分，索幸她同意了。
　　加完了联系方式，空气停滞了一秒。
　　他很快便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温小姐好像不记得我了，我们曾经是很好的玩伴。”
　　温霁睫毛低垂，眉头轻拧了一下。
　　很好的玩伴？
　　据刘叔说，他们只在九岁那年的暑假，有过两个月的交集，之后他便搬走了。
　　“我脑子受过伤，12岁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虽然早已知晓，但听到她真切的说出来她不记得了，心口却还是像被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微微抽疼。
　　“那现在重新认识下，温小姐，你好，我是褚明绪，二十六岁，目前在褚氏集团任职。”
　　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温霁抬手，半握上去。她的手很凉，凉意瞬间渡到他温热的掌心。
　　他觉得，很热，热的他苦苦维持的镇定完全要按耐不住了。
　　“你好，温霁，二十二岁。”
　　她的手一触即分。
　　太阳穴抽动了下，他利落的收回手放在膝头，冰冷的触感在他掌心烙下印记，在桌下他忍不住摩挲回味。
　　“温小姐在哪里上学，是毕业了吗？”
　　“墨尔本，毕业了。”
　　她答得简短。虽然因他早到添了几分好感，但依旧不多。人夫感，金融商务范，都不是她偏好的类型。
　　“温小姐，不问问我吗？”
　　他淡淡笑着，语气温和，却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的主动权拉向自己。
　　他观察着她的神情，她眼中没什么波澜，似乎并不觉得他冒昧。
　　温霁顺着他的话问。
　　“你在哪里上学？”
　　她并没有觉得他有些冒犯，他说这话也无可厚非，因为确实挺尴尬无聊的，需要找些话题来中和。
　　“我在美国了五年，我以为温小姐会去美国。”
　　语气里熟稔的揣测，陌生又怪异。
　　温霁并未深想，只随口应道。
　　“澳洲的环境很不错。”
　　她的母亲葬在澳洲，澳洲还有母亲的家。
　　“那温小姐是打算留在澳洲吗？”
　　“目前有这个打算。”
　　如果奶奶不在这里，她就会移居澳洲，这里似乎并没有值得让她长久留恋的。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是搬家公司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
　　她拿着手机去门外接了电话。
　　他的眼神一直留意着她，目送她出去，又迎她回来。
　　刚好，服务员插进来，一杯冰美式放在了他的手边。
　　温霁坐都没坐，她站在一侧。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先走了。”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的半句话飘在空中。
　　“下次见。温小姐。”
　　女孩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透明玻璃窗里，干脆利落，一丝留恋都未舍得留给他。
　　他收回目光，端起那杯她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冰水从喉管滑进肠胃，胃部一阵痉挛。
　　他像是毫无所觉，只是盯着对面那只同样冷凝着水珠的空杯，一口接一口，缓慢而固执地喝着。自虐般的疼痛让他即清醒又沉沦，只剩下冰块时，他才舍得放下。
　　良久，周遭的嘈杂声渐起，下班时间到了。
　　他起身，裤线笔直。走到前台，要了一个干净的打包纸袋，将两只空了的塑料杯，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不是，我说你小子真是活该啊！”
　　华灯初上，顶楼办公室里只剩这一间还亮着灯。郑琛深推门进来，就看到褚明绪蜷在沙发里，额发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
　　郑琛深把药片和水杯塞进他手里，嘴里没好气，“你不能喝冰你还喝的这么猛，肠胃炎怎么不疼死你啊！”
　　褚明绪手有些发颤，接过水和药片咽下，没力气回嘴。
　　郑琛深眼尖，瞥见茶几上那个显眼的纸袋，伸手就去拿。
　　“一堆垃圾就该扔到垃圾桶里，你还准备供着啊！”
　　他掏出那两个空塑料杯，满脸嫌弃。
　　“别动。”
　　他放下玻璃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一手伸向站在茶几旁的他。
　　“行行行。”
　　郑琛深翻个白眼，把杯子塞回袋子。
　　“我才不动舔狗的东西，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他抱臂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好奇心又压过了嫌弃，八卦道。
　　“你除了从这次约会中收获了这个……”破烂。
　　褚明绪压紧眉头，瞧他憔悴的样子，他可怜了他一秒。
　　“你还收获了什么？联系方式总应该有了吧！”
　　他十分恨铁不成钢的为他着急道。
　　“有了。”
　　褚明绪倒靠在沙发背上，他正捂按住肚子，衬衫领口洇出了一圈水痕。
　　“你这肠胃为你抗了一次，你这回算是值了。”
　　郑琛深嘴上损着，但还是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快喝，虽然也没用，但兄弟我心意在此，我用精神支持你的胃。”
　　褚明绪嘴角无力地扯了一下。
　　“别逗我笑，肚子疼。”
　　郑琛深瞧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狼狈可怜模样，倒是乐了，大咧咧地笑起来。
　　“原来舔狗还能享受到笑的肚子疼的感觉。”
　　“郑琛深，闭嘴。”
　　褚明绪有气无力的抽出一只手拍了一下身旁的郑琛深，他是真恼了。
　　收回手时，他烦躁的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白皙锁骨上也留着湿洇，他深深呼吸着，胸口的起伏牵动着隐约的肌肉线条。
　　郑琛深呵呵的笑着，算了算了，不惹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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