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想退休的一天

　　　　“请大家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档案封存另有原因，但如今解封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调查真相。”

　　“我们在此郑重承诺！绝对秉持正义，也绝对不存在被贿赂的情况，各位请放心！”

　　这是这段慷慨激昂的发言第十遍重播，而他身旁的女子依旧是拿手机把进度条往后拉，准备放第十一遍。

　　“杨队……”常思简直坐立难安，当时情绪一时上头说出的话在这时候再听，简直是处刑一样。总感觉屁股底下有几十个图钉扎他，让人恨不得跳起来飞出门……
　　而他不能，有求于人让他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脸都红透了也只敢小声抗议。

　　杨玥抬手撩了下头发，锐利的凤眼瞥向他，红唇勾起莞尔一笑：“怎么了，你不觉得被激励了吗？”

　　常思：“……”一点也不，很尬。

　　“还好。”他咬碎了反驳的话，又咽回去。

　　“太好了，那多听几遍。”杨玥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睡衣随着她的动作往上蹿一小段，露出绑在腰上的小巧匕首。

　　常思苦着一张脸，苦兮兮地又看了一遍。实在是受不了了准备直接摊牌：“呃杨队，就是这次这个事能不能……”

　　“不能。”

　　杨玥看都没看他一眼，“我都被暂时停职观察了，你指望我帮你什么忙？”

　　常思沉默片刻，“这个案子……”

　　杨玥打断他，逻辑清晰地分析道：“这个案子既然被压了三年，就说明上面是默许的。你以为每年报告上去的任务完成度100%是谁做的帐？”

　　她摆摆手，“被分上这么个麻烦事我真的很同情你，不如你想想找个新工作吧。这案子完成了是个被打压出去的命，没完成是个拖出去承受舆论的工具人，更别提你给出这么个慷慨激昂的发言了。”

　　她颇有兴趣地拍了两下手：“说得好极了，后路全断了。”说完她起身进入厨房，徒留常思与他的激情演讲留在一处。

　　常思：“……”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这两天他重新调出了当年的案件记录，上面应该有的签字一个没有，连解剖报告都没有上传，就只是拍了几场现场图，最基本的搜查走访……也没有。

　　杨玥拿了瓶冰可乐回来，随意地扔进常思怀里，冰得他一哆嗦。

　　“死者是陈云明。”常思突然说道。“杨队，当初是我们发现的现场，我不信你忘了。”

　　“恩，记得，怎么？”杨玥倾身把手伸向他的可乐，狠狠一拉。

　　“嘣————”常思被冰冷的可乐喷了一身，杨玥在拉开的同时就后退，此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愣愣的样子，笑得像只偷吃成功的猫。

　　“您一向只会两败俱伤吗？”常思抹了把脸，依旧没生气。

　　听到这话，杨玥散漫神情的迅速消失，戏谑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那是一种她惯用的，看犯人的眼神。
　　常思也见识过被她这么看过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

　　“威胁我啊？”她一字一字咬着问道，连笑都懒得假笑。

　　常思把可乐放到面前的小茶几上，避开了桌面上摆着的一对可爱小摆件，伸手抽了几张纸回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可乐。

　　“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新来的领导把这个任务派给我是因为知道什么，还是纯属巧合。但是终归有些事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不是吗？”

　　“杨队，您的能力比我强多了，我们两个合作的话，这个案子可以有无数的借口结案。”

　　“什么都好。意外，生病，劳累过度，这种最好证明也最容易证明，比如说……”常思把一张纸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来，递给杨玥。

　　“他是不小心被火烧死的，如何？”

　　那是当年的尸检报告，上面的某项被红笔圈出，「口，鼻，咽喉，气管有烟灰与碳末残留」，说明这人至少在着火前还活着，就是被火活活烧死的。
　　只需要再编出着火原因，然后完美收官。

　　压着等半个月以后的最终期限再上交，那个时候舆论早被各色新闻压下去，各大媒体会和以前一样追随着热度奔走，谁还会去关心这么个小小的意外死亡事件。

　　杨玥目光定在那张纸上，不像是看报告，倒像是看生死簿。

　　“当年的愣头青，如今也成这样了。”她半垂着眼感慨道，“查出我了？”

　　常思唔了一声，“没有，您的封存签字和口录早被清理干净了，本来想拿这些威，请求您帮助，但是实在是没有找到，我就只能以真诚打动您了。”

　　“这么说如何，您也不希望“那条线”重新出现吧。”

　　杨玥终于牵起一抹笑，“这案子碰上咱俩真是倒了血霉了。”

　　“不，他活该。”

　　杨玥摊手，“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答应还不行吗？不过我有个条件，如果再发现‘那条线’，无论在进行什么，必须全部终止，一切听我的命令。”

　　常思点头，他也摊开手，颇为无奈地问道：“有多余的衣服吗，我身上黏黏的。”

　　杨玥扫他一眼，大概估摸了一下他的身高，然后起身往寝室走去，同时扬声道：“你这几年倒是越来越能忍了，之前有人不小心把你围巾弄脏了，你可是把人摁着往死里打。”

　　“当年我脾气就挺好的，只是因为那个围巾是我妹妹的遗物，我当然生气了。”常思坦然道，杨玥哦了一声。
　　对于他妹妹的事她倒是略有耳闻。不过当年的常思对于围巾闭口不谈，问及打架原因就是死活不肯说原因，由此被当成刺头好几年。
　　直到被编入她的小队。
　　她发现这个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其实还真蛮能忍的。当年毒贩追着要他，他为了任务还真能容忍那肥油油的手摸他脸……就是结束后脸差点洗掉。

　　常思乖巧坐在那里，等杨玥拿衣服出来。

　　他的视线再次集中到桌子上的小摆件，那里摆了一堆形态各异的小猫，有举着拉拉球的，竖大拇指的，坐在粉色小莲花上的……挺可爱的，但小盲盒的款式，这绝对不会是杨玥主动买的。

　　……屋里有男士衣服。

　　常思无比诧异地看着杨玥拿出来的几套运动卫衣，眼珠子巴不得瞪出来仔细看清每一个线头。“这几件你换吧，可能你穿会略大，我男朋友比你能高小半头，身材跟你差不多吧。”

　　卧槽？男朋友？

　　常思精神恍惚地换衣服，边换边大脑放空，杨玥的话在他耳边不断不断回荡“啊，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我男……”卧槽……真的假的……没看见他人啊，不能是被收拾了吧……

　　“小常，电话。”杨玥坦然地拿着电话递过来，在她眼里这些男的就是个白净的猪肉，哪块关节踹一脚能让人直接躺板板，哪里拧一下能让人直接痛苦入睡，哪里能让人乖巧松劲……惟手熟尔。

　　“真是懒的，肌肉都退化了。”杨玥打量了他的肉块，不满地皱了眉，“电话，上面写着落秘书。”

　　常思顾不上辩驳自己是个退化了的猪肉的事实，接过电话，心里突然微妙地出现了一种不怎么安定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对面开口那一刻达到顶峰。

　　“常先生，请您接下来去A区城南警察厅，您所负责案件的报案人正在那里做笔录，已经联系好为你申请了询问环节，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请做好合理规划。”接着就干脆利落地挂掉了。
　　常思不确定那边熟悉的咒骂声是不是他听错了……总不至于又有人被开吧。

　　不是，重点是。

　　“杨队，出问题了，案子出现了报案人。”常思蹙眉道，杨玥略挑眉“三年前的案子，现在才来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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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殇诗小姐，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这三年间从来没有报过案。”

　　云殇诗坐在椅子上，及肩的头发乌黑顺直，正如她那一双黑且亮的眼睛。她穿着当下流行的snidel希腊裙子，双膝并拢。纤细的手放在大腿上，无论说什么都是含笑，轻声细语。

　　她咬字清晰地说道：“因为父亲的遗嘱，他希望我能学有所成，早早就定下了让我出国留学的计划，在他被害死后没几天我就被送出国了，直到近不久我才从华国留学回来。”

　　她微微垂下头，头发滑落，露出她洁白的脖颈。让人无端联想到天鹅垂颈，在整个呈现出来的优雅气质上又增加了脆弱感。

　　“我……近期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言论，我不知道为什么警方会压着，但是我家公司是不会出现那种争夺财产的事情的，更不可能贿赂你们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太过于楚楚可怜，甚至还带上了些细微的哭腔，让一向严厉的警官也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还有近期常思警官的话……我深受感动，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真相，让我父亲得以瞑目。”

　　常思抱臂靠在墙上，透过单面玻璃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一眼笔录室里的少女。

　　“跑题了，让她说说她有什么线索。”杨玥出声道。

　　“线索……”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我是当年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也是我报的警。我那时候很慌乱，因为父亲身上全部是血……有人杀了他。”

　　常思安然闭眼。

　　那少女浅浅吸了一口气，颤抖却坚定道：“有多处伤口，不只是肚子那里，胸口也有一个很深的刀伤。

　　“我父亲死于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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